孙一钿展览“一钿”海报
【编者按】90后,自出生以来一直处于被标签的舆论风口。事实上,已全部成年的“90后一代”青年艺术家正悄然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新力量。为此,艺术网面向出生于1985年至1995年的艺术家,发起【艺术“90后”】系列,试图用专访的形式,走近他们的艺术世界。
在描述今天这位90后艺术家之前,我们先来看一段她说的话。
“从小,我们就是在各种图像的轰炸的生活里长大的。彩色电视机,巨大的广告牌,五颜六色的衣橱和五光十色的街道。对象本身的意义,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和值得怀念的了。就像,我看一些前辈画家们,一些戴红领巾的少年,黑白电视机上播的新闻,还有一些扛着锄头的农民工,这代表了他们,于我而言是毫无感动可言的,因为——没有感同身受过。而且,我们对这些特定的意象不感兴趣。因为,我们擅长曲解,擅长联想,什么都可以,什么也都不可以。
这是个急功近利的时代。所以我要以暴制暴。你要颜色,就给你颜色;你要粗浅,就给你粗浅;你要欲望,就给你欲望;你要窥探,就给你窥探。 没有什么可以遮掩 ,任何形象都可以是一座纪念碑。”
艺术家孙一钿
想要“以暴制暴”、“加以颜色”的艺术家,是出生于1991年的孙一钿。外貌虽包裹着江浙女孩的温和与纤细,她的画却准确、简单又直接地给以观者视觉冲击。在BANK画廊举办的新展上,具象如企鹅、口红、人物的脸孔;抽象如一片过渡色、几何,以及具象物件的分割,都是她近几年的创作实践。
“我在寻找那些具象和抽象的可能性。”如她的画,孙一钿的表达也清楚而直接。
从央美附中、央美本科,到今年研究生毕业。一路保送,孙一钿的艺术履历可谓“根正苗红”。她笑称,自己是一直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不过,命运可以推着她不断向前,绘画却需要自己主动选择。
“画画要不断推进,画画要真诚,扒光自己的那种。”她说。
孙一钿,人如其画:小动物,凶猛。
孙一钿 SUN YITIAN
有蓝色翅膀的粉色恐龙
Pink Dinosaur with Blue Wings, 2017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230 x 230 cm
艺术网:聊聊这次的参展作品吧。
孙一钿:我作品主要有两条线,一个是“自然”,一个是“人造物”。这次展出的是“人造物”系列。它最早始于我2015年本科毕业,距离今年研究生毕业已经三年多了。
大三、大四时,我去了次义乌,那是朗西埃和齐泽克(编者注:两位为当代哲学家)来中国时都选择去的地方。到了那里才发现五光十色、目不暇接——那里容不得你思考——买塑料花,一整条道都是种类各异的塑料花;每个店面各种彩色珠子、亮片、小时候发夹上的贴片、贴手机上的水钻、圣诞树上挂的,婚庆公司里摆的,我已经想像不到这里还能不卖什么。他们廉价地不名一文,所有的店铺都被他们所有的商品挤得喘不过气儿,他们被不停地复制、复制、复制,接着买卖、买卖、买卖,井喷式的生产,不顾一切地盈利。不过,那里的商品却有魔力一般地吸引我——劣质的边角,粗糙的接头,刺眼的颜色。他们无比的亲切,具有强烈的归属感,我似乎就是从这里生长出来的。
于是,我回到家开始尝试“人造物”系列。第一件画的是充气娃娃,不是那种日本特别贵的,而是那种“挺low”的。当然,它不只是“娃娃”,也带有一些性意味。那张作品很小——20x20(cm)。后来,我开始把身边的女性朋友们,都画成充气娃娃,从这开始,它不再是个“物件”,而是开始有了“身份”。
艺术网:乍一看这些“人造物”,形象卡通,色彩明丽。这种视觉语言和您的经历有没有关系?
孙一钿:我记得小时候学英语,会学迪士尼英语,当时很流行的。每天会看很多动画片,那种动态、鲜艳的颜色,可能就已经留在你的脑海里。我记得有部动画叫《鬼精灵》,它是个鬼魂,没人愿意和他一起。他的形象是一个白色的、很简洁的东西,那时印象很深。
孙一钿 SUN YITIAN
火焰深处 Deep in the Fire, 2016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艺术网:您是一路从央美附中、央美本科,到现在研究生的毕业的,根正苗红,所以艺术启蒙在什么时候?
孙一钿:小时候是没有“艺术”这个概念的,就是画画。有一天,班里的同学跟我说,她每周六都会去老师那儿画画,我回家就和我妈说:“我也好想画画。”就这样去了。其实,我小时候挺倔的,不太讲话,我妈担心我的性格太孤僻,会要求老师让我上台表演节目,但那简直是“噩梦”(笑)。可能画画成为我的出口。
我小学三年级时转学去了美术学校。那儿很小,每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有24个学生。除了文化课,每周都有速写课、色彩课、素描课,也会有书法和书法作业。现在想来,那时已经进入了一个偏向专业的教学模式了。
艺术网:很多人考央美一考就是几年。所以从附中、本科、研究生的央美历程,给你带来怎样的体验?
孙一钿:我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保送上的美院。常开玩笑这么说,自己是中国学院教育培养出来的优秀毕业生。不过,我也会想,这些是我选择的吗?其实,我可能是被选择的那个,被选择之后,可能是惰性使然,就导致一条路走下来。其实,我在高中时很想出国,那时觉得自己应该去美国接受本科教育。不过,在学托福时,觉得很受挫、很难,于是想着,要不等本科毕业后再去;不过,后来又保送了,于是到了现在。
艺术网:一个一直被推着走的人,有什么是自己主动追求的?
孙一钿:画画。无论环境如何,画画是一直要不断深入的。
艺术网:具体有哪些推进?
孙一钿:比如,大三大四时,我其实很矛盾。从附中开始,我已经画了很久的基础作业,就是那种“苏联”传下来的那个体系的东西。到了本科,我又要画那个,其实就很排斥。后来,我开始对那些极简感兴趣。不过,我不讲究他精神性的那一面,纯粹从视觉那部分来看。我记得,第一次看到艾格尼丝·马丁的作品时非常感动,因为,学院的教育是让你做加法——在画面上长期作业,你会在一张画上不断往上叠,但是他的作品是往下减,让人感觉很轻盈,但是“分量感”却很重。后来,在泰特看到他的回顾展时,觉得自己对他的作品理解太少了。所以临近本科毕业时,我做了很多“抽象”的作品——我不称为那是“作业”,我是抱着做作品的心态完成的。选择抽象,还是跟自己的感悟和视觉审美相关。我觉得,审美这件事,就好比女孩小时候就知道自己穿哪件衣服更好看一样,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你见了美的东西,自然会兴奋;但只有切合自己的,才有共鸣。比如,我看到文艺复兴的作品,会觉得好厉害;第一次去卢浮宫,会感叹,我画了那么久的画,大师们已经做到这样了,那自己做什么呢?但,我看到它们,更多是惊叹,而不是共鸣。而看到马丁作品时,我感受到那股力量。
SUN YITIAN 孙一钿
A Tender Panther 不咬人的豹子
2017
Acrylic on canvas布面丙烯 150 x 150 cm
孙一钿 SUN YITIAN
豹纹 Leopard Print, 2017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150 x 150 cm
艺术网:从抽象到人造物,算是比较明确的一个新的尝试。
孙一钿:是的,但“人造物”到了今天,也还在往前走。“人造物”最早始于“物”,但渐渐地,我的到底是画什么“东西”——比如杯子、娃娃、人,这些“东西”已经不太重要了,因为,我研究的是绘画本身。我在找一个具象和抽象的边界。
每个人看待“边界”是很主观的,我找到正是这种主观判断的“可能性”。比如,今年的作品《刺》原本是个充气娃娃,但画面上将它一分为二,中间那一道,不仅是个“空间的距离”,也是一个“时间的距离”。接着,我截取并放大中间暗色,衍生出作品《混沌》。这种将元素抽离、并放大的方式只是找边界的方式之一,就好像在PS里取一个色一样。我在《不咬人的豹子》和《豹纹》上也尝试过。
艺术网:这是一种思维,反而画什么不那么重要了。
孙一钿:是的。
艺术网:怎么建立这种思维的?
孙一钿:我以前在一个公益组织教精神障碍的患者画画。有次,我教一个孩子画水果,就是静物。大家都先勾勒出苹果的形状,但有个女孩画了个半圆——就是在方形纸上,左边和右边各画一个半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现在正在两个苹果的当中。当时,我觉得,这个视角我们从来没有思考过。所以,我在UCCA做了个工作坊,让自己变成一个蚂蚁,用不用视角观察我们的世界。
我本科毕业后,一直在工作室里画画。画完以后,觉得自己画面好窄,每天对着一个画框,对着那么点颜料,难道世上没有其他探索的东西吗?后来,我的导师和我说,其实,对着画面,和对着整个宇宙是一样的;很多事,见微知著。这句话对我影响很大。于是,我开始想把一个“点”研究透了,便开始研究具象和抽象的关系。
孙一钿 SUN YITIAN
右手 Right Hand, 2017
木板丙烯 Acrylic on board
53 x 45 cm
艺术网:您似乎喜欢在画里尝试饱和度高的颜色。
孙一钿:学院所有教育都追求高级灰,所有的教学楼都是高级灰。但,当我看到鲜艳颜色的时候,会让我很兴奋。还有,这些明艳的颜色,特别符合这个时代,一是人对图像的麻木;二是我为什么我从局部切入画面?因为大家现在切入世界的方式都是很局部的,很片面的,大家只是选取自己感兴趣的那个部分。
艺术网:那么,在实践的过程中,有没有超出你预计或掌握之外的部分?
孙一钿:肯定有,如果一切那么顺利,就没什么痛苦了。不过那是实验的一部分。不过,我的作品大多在它还是空白的时候就构思好了,我知道最后一步大致是怎么样的,所以偏差值很小。我想要达到哪点,就得必须做到那个点,即便失败,是我已经预料的失败,这张画是我不要求它成功的,是我尝试的一个过程。
艺术网:这是您在上海的第一个展览,怎么和BANK画廊建立合作的?
孙一钿:我一个朋友来我工作室玩,拍了一张特别丑的照片放在朋友圈上,背景是我的一张画,正好被画廊看到了,马修当时在北京,就来我这儿看。
艺术网:除了和画廊合作,您还有哪些工作或项目?
孙一钿:央美现在有个附属实验学校,从小学到高中,我教高中生画画。我喜欢尝试各种角色,就像玩模拟人生一样。
艺术网:体验也会转换为创作的一部分。
孙一钿:是的。白天,人穿上衣服,可以是这套,可以是那套。但核心部分是什么呢?你真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觉得,那个东西才是真的你,也是做艺术需要探讨的一个事情。
艺术网:做艺术要真诚。
孙一钿:对。保持扒光自己的状态。
艺术网:看到您之前作品里面有各种植物,你想表现的是一种怎样的生命力?
孙一钿:我有一次去云南,发现那里的植物和我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那边植物特别有攻击性,特别暴力,这种暴力和自然扭曲的部分,就特别吸引我。我觉得那可能是一种有些恐怖、但特别真实的生命力吧。
艺术网:最后聊聊绘画本身吧。现在似乎坚持画画的人越来越少了。您怎么看?
孙一钿:画画当然有魅力。只是现在主流的就是学术的,弄得对画画挺排斥,为争取话语权,他们就希望有更多绘画装置。但是,无论是什么形态,如果你画画——无论是架上,还是装置,它讨论的是绘画问题,那OK。但如果是其他的,那就不会绘画。说到底,画画主要是两个问题,画什么,和怎么画。抛去这两个问题,剩下的,我描述不出来,它也是我一直在研究的方向。这很难有结论,一个艺术家要是搞明白了,就该进入美术史了吧。
艺术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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