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段煜婷：如何在一个山区小城做当代摄影博物馆？_连州摄影博物馆-段煜婷-摄影--研究

　　导言：也许谁都没想到，中国第一个公立当代摄影博物馆竟然花落连州，一个位于广东西北部的县级市，群山

　　导言：也许谁都没想到，中国第一个公立当代摄影博物馆竟然花落连州，一个位于广东西北部的县级市，群山连绵，经济状况不佳，甚至是广东省扶贫的重点对象。

　　但这个连州摄影博物馆的诞生并非横空而出，它是已持续了13年的连州国际摄影节自然衍生的产物，在多方期待中落成。

　　摄影，无疑已成为连州这个山区小城的一张文化名片，每年12月，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摄影爱好者们到这里观看世界最前沿的摄影作品，包括国外艺术家们对摄影这一媒介的最新理解和各种实验。

　　连州国际摄影节的发起人和艺术总监、连州摄影博物馆的联合馆长段煜婷是让这一切得以发生的重要推手，艺术网对话段煜婷，听她谈谈如何在一个山区小城做当代摄影博物馆。

连州国际摄影节的发起人和艺术总监、连州摄影博物馆的联合馆长段煜婷

　　艺术网：连州摄影博物馆是中国第一个关注当代摄影的公立博物馆，您觉得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博物馆？

　　段煜婷：国际上这种摄影博物馆多数都在发达国家，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摄影还算是比较年轻的艺术类别，相比美术馆的普遍性而言，摄影专项博物馆原本就要少一些。

　　发展到这一步是需要过程的，文化建构是需要时间的。中国摄影从上世纪70年代末才开始进入到一个自觉意义上的创作时期，上世纪末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摄影比赛、摄影节、摄影画廊，这个行业逐渐繁荣起来，有了这样的积累之后，才有可能也才有意义去做一个关于当代中国摄影的博物馆。

　　连州摄影博物馆更是依赖于时间的积累，去年连州摄影博物馆开馆时，连州摄影节已经连续做了13年，今年是第14届，这样的一个时间段已经算是一个对摄影文化深入探索、不断建构的过程。再早的话，各方面的条件还有很多不够成熟，所以连州摄影博物馆建在这个时间点上，应该还是身逢其时，不算晚的。

连州摄影博物馆LOGO

　　艺术网：成立连州摄影博物馆时各方面成熟的条件有哪些？

　　段煜婷：摄影节举办了13年，正好伴随中国当代摄影经历了13年的发展，摄影节最核心的部分是展览，而连州在这13年的展览中隆重地推出了跟这个时期共同成长起来的新人新作，所以我们策展就是一个研究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仅是对中国摄影的挖掘、发现和整理，同时也通过引进当下国际最鲜活的摄影展，给国内摄影界提供了研究、分析和对比的机会——我们甚至可以很骄傲地说，你在连州国际摄影年展上看到的不仅仅是历史上某个大师的在过去做了哪些重要的作品，更多时候是今天这个平行的时代国外的艺术家正在做的东西，包括他们对摄影这一媒介的最新理解和各种实验。

　　连州摄影节是一个严肃意义上的摄影综合展示活动，我们每年都会有自己的主题和方向，这个主题和方向是基于什么呢?一是对中国摄影发展的现状和当下所面临问题的思考;另外还要考量国际当代摄影的发展现状：摄影最新的发展样式、思潮、话题;以及当代社会发展中一些问题与摄影表达的关系也在我们考察范围之内。总之，我们是从多方面去规划每年的学术主题。

　　这样的摄影年展十多年做下来，在积累了大量的资源和经验之后，我们已经不满足于节庆式的展览，我们觉得唯有摄影博物馆方可承载我们长期坚持的学术理念和不断积累的展览实践。正好在这个时候，连州政府方面也有意愿将摄影年展这一文化名片，从概念生根落地成一个城市的文化地标，于是双方再度一拍即合。2014年，我们达成做这个摄影博物馆的共识，2015年就进入了一个实操的层面，开始进行更加实际的工作的探索和训练，从建馆理念到建筑设计方案的确定再到建筑落成，前后经历了将近四年时间，在这一过程中经历了的各种想象不到的艰辛，但好在这事情最终还是成了。

连州摄影博物馆

　　艺术网：“第一个”意味着它是开创者和探索者，您认为连州摄影博物馆的历史担当是什么？

　　段煜婷：使命和责任，在今天这个时代很容易流为一种空话，我觉得不用谈，只要去做就可以了。

　　这个博物馆是一个公共项目，资金来自政府，首先就必须从一个公共的角度去看这个事情，在这之前，中国还没有一个有着清晰的学术方向的公共博物馆，那我们就要成为这样的博物馆。我们不会让博物馆停留在一个建筑的概念上，而会将其发展成为中国当代摄影一个全新的交流和研究平台，同时也通过频繁的公教活动，将摄影文化融入到当地市民生活之中，为连州本土的文化建设注入新的活力。

连州摄影博物馆

　　艺术网：连州摄影博物馆的定位和方向是什么，跟其它摄影博物馆的区别在哪里？

　　段煜婷：因为我们在连州做了十几年的摄影节，我们的目标、价值观和运营方式都没有走弯路，有一贯的坚持，所以接下来做摄影博物馆可能还是这样的方向和理念。连州对品质、对专业的要求是很高的，我们会在这个基础上要求更加高，做更多专业的锤炼和提升，在这个层面上也是一种继承，可能这也就注定了我们会朝着一个研究中国当代摄影的方向去做。

　　就我个人而言，在历史研究者与历史参与者两个角色之间，我显然对参与者有着更大的兴趣。再早的摄影，至少在我担任连州摄影年展总监之前的那段历史，我不是一个亲历者，只能通过文献去了解，所以做现在我能够亲自推动的事情会更得心应手一些。摄影本来就是西方人发明的，没有必要替西方人研究国际当代摄影，最主要的是要把自己的事情搞明白，而且自己不做这个事情是没有人替你去梳理的，这也是一个文化主体意识，当然在一个国际化的时代，一定要有一个开放的视野，也要跟国际不断地发生各种各样的联系。

　　国内现在也有几个摄影博物馆，可能都会基于它们自身的定位和资源制定自己的方向，形成各自的特点。但是就像很多事情的经营发展一样，有时候看着觉得按道理应该往某个方向发展，但在实际操作中却未必都能如愿。

　　首先要看这个博物馆要建立一个怎样的方向和价值体系，其次是整个核心团队能不能按照这个设定方向有效的执行，让它推行下去，这里边涉及到的东西是非常复杂的，要有合适的人把这个事情承担起来，有时候这些机缘可遇不可求。

连州摄影博物馆

　　艺术网：连州是广东西北部的一个小城市，地域条件对博物馆的发展是否有限制？

　　段煜婷：很多人可能觉得这个博物馆座落在一线城市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不尽然，比如法国尼尔普斯摄影博物馆，它离巴黎要接近四个小时的车程，但它照样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摄影博物馆。

　　它在很扎实地做研究工作，成果传遍全世界，不仅有本地的观众，法国、欧洲乃至世界各地的观众都有。当然从日常的参观量来讲，如果这个博物馆在巴黎参观的人会更多，因为去巴黎的人本身就多，很便利。但设在尼尔普斯，可能去到的更多是真正喜欢摄影的人，他们要求的博物馆要更加专业和深入。

　　还有一个层面，博物馆所在地对周边城市的辐射也是很厉害的，如果这个博物馆做得足够好，周边城市的人会经常定期地来看展览，形成一个周边城市的观众群，这种生态会给博物馆文化的传播带来很好的推动作用，周边城市这些人就会特别幸运，他们就会有更多的机会深入了解博物馆所传达的艺术。

连州摄影博物馆

　　这里还涉及到另一个问题，是不是所有博物馆都要放在一线城市?那些非一线城市的人，他们就没有权力享受一线城市的那种文化设施吗?

　　从经济、文化、政治各个方面的发展来讲，整个世界现在都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大城市越来越繁华，周边区域越来越往中心城市涌，造成中心城市极度繁荣，周边区域越来越衰败的现象。人口的迁移，经济的退化，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都会出现，这是全球化过程中带来的问题。眼下大城市的文化活动和项目越来越丰富，其它小城市却始终欠缺，小城市的人难道不需要文化、不需要发展吗?他们也需要，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没有遗憾，至少我们可以对那个容易被忽视的区域所进行的文化推广，在这些地方做的工作会弥补文化过度大城市中心化的缺憾，所以我们反而把这种所谓的地理位置的劣势看作是我们的机会和价值。

　　这其实跟当年刚起步做连州摄影年展面临的情况是一样的，比起国内许多做摄影节的旅游城市来，连州也没有区位优势，但是我们照样可以把连州做好，这个博物馆照样可以在这样一个小城市安安静静地做对中国当代摄影的梳理和研究，当我们的工作做的很到位，它自然会发生效应，这个事情其实是不用担心的。

　　现在是一个传播极大化的时代，我们所做的展览每一次都会通过各种各样的媒体方式传播出去，比如说最近的这个展览，已经被其它国外的艺术媒体关注到，会传播出去，做了什么事情整个世界都会看到。我相信在这种积累过程中，还会发展出一种小城市独特的文化发展模式来。

连州摄影博物馆

　　艺术网：做摄影节的经验有哪些可以被用在做博物馆上？

　　段煜婷：太多了。做摄影节其实也是不断地对中国摄影和国际摄影的研究，理论基础一致，研究的方法不太一样，方向和精度上也有不同。

　　摄影节会更加注重于对每一年的新人和新作品的挖掘，要求的是广阔的视野，去做发现，提出观点，发动文化事件，通过这些文化事件去推动摄影的发展。

　　博物馆是一个更加精细的、深入的研究，在摄影节这么多年所做工作的基础上提取最精华的部分，去发现里边值得更加深入的个案，做研究、出版和收藏，梳理出一条中国当代摄影发展历史的脉络，这是为未来中国当代摄影历史的梳理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

　　必须要有实物的积累，也要有学术的研究和出版的积累，形成文献性的东西。只有在这样一个博物馆的体制下面，才可能形成传承有序的方式，为未来人们研究今天的这段历史有所贡献。

连州摄影博物馆

　　艺术网：连州摄影博物馆设立了中法联合馆长，这是怎么考虑的？

　　段煜婷：这其实有一个渊源。在西方国家里，法国是非常重视摄影的一个国家，而且摄影的发明人和发明地就在法国，它有这个传统。世界上最早的摄影节是法国的阿尔勒摄影节;最早的摄影精英组织玛格南图片社也是在法国主要由法国人发起的;历史最悠久、成交量最大、让全世界的摄影界趋之若鹜的摄影博览会巴黎摄影月(Paris photo)也在法国，从摄影画廊、摄影博物馆、摄影家到摄影的出版，摄影的发展在法国一直都非常繁荣。

　　很多年前我在阿尔勒摄影节认识了弗朗索瓦·萨瓦尔，当年他策划了一个非常好的展览，我特别喜欢，很巧的碰到了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阿尔勒摄影节之后就受邀去了他做馆长的尼尔普斯摄影博物馆访问，之后大家就成了好朋友。2011年我就邀请他做连州摄影节的总策展人，后来就一直有合作。

　　尼埃普斯是摄影术的发明人，世界上第一幅永久性保存的照片就是他在夏隆故居的顶楼拍摄的，所以坐落于夏隆的尼埃普斯摄影博物馆也是法国政府最重视的博物馆之一，它象征了摄影的发明和起源，但即便是这样一个博物馆也不仅仅局限于传统摄影术发明史的研究，在弗朗索瓦·萨瓦尔的领导下，他们对当代摄影也有着非常深入的研究和精彩的呈现。

　　所以当我们想要筹备博物馆时，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请弗朗索瓦来帮忙，他很热情，所以干脆邀请他跟我一起做联合馆长，以他几十年的经验和资源会给到这个全新的摄影博物馆以极大的支持和帮助。

连州摄影博物馆

　　艺术网：两位馆长的职能如何划分？

　　段煜婷：我们两个的分工是我负责国内，他负责国际。我负责中国摄影部分的展览和研究工作，以及日常所有的行政管理，包括主要的运营资金，团队管理。弗朗索瓦负责不断地开拓国际最新的、最前沿的当代摄影在连州摄影博物馆展出和研究。

　　我们正在建立一个系统的收藏和研究的架构，会开始收藏、研究、展示。比如我们会逐步进行一些中国摄影家的个案研究，这个关注会持久深入，也会做相关的展览和出版……这些工作都很重要，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现在才刚刚起步，藏品库也还在建设中。

　　艺术网：可以介绍一下现在的团队吗？

　　段煜婷：我们人员不多，十几个人，分两个团队：一个在广州，一个在连州。分为学术部、媒体部、公共教育部，其他就是行政团队。连州是在当地新招的一批年轻人，主要负责日常的管理和运营，以及导览服务，也会配合广州的团队做公共教育，还有各种活动、展览。广州团队是一个更为核心的专业团队，主要负责对博物馆的策划，还有研究、收藏、对外通联、公共教育等。

　　我们不会很频繁的做展览，一年三次，其中有一次是在摄影节期间。

连州摄影博物馆

　　艺术网：连州摄影博物馆的建筑很特别，可以谈一下建筑设计的构思吗？

　　段煜婷：博物馆的建筑设计是至关重要的，现在很多地方会找一些国外建筑师来做，但是我们就坚持找本土的建筑师，这个也跟做连州摄影年展的经验有关，因为年展的展场改造都是由本土建筑师做的，都做得非常好。这个博物馆本来地处广东，我们干脆就找广东本土建筑师来做，所以我就想到了何健翔和蒋滢，虽然留洋归来的他们都已经是国际上颇为知名的建筑设计师，但同时他们也是生活、工作于广东的本地人，而且他们本身这些年来就在国内外做过不少的艺术空间改造项目，我们觉得他们的风格和理念跟我们很接，经过接触沟通后，双方也都相互非常认同，所以后来就由他们的“源计划”团队来给博物馆做设计。

　　博物馆选址在中山南路的老街，这个老街同时也是连州城市最具有保留价值的一条老街，从某称程度上可将其视为连州老城的母体建筑和城市肌理，尤其在这座城市其它地方都已被改造得毫无个性的情况下，专家们认为博物馆建在这条老街上，将会使这条破败的老街焕发新的生机，从而让个老城得以局部复原，打通历史文脉。

　　何健翔他们看过之后也觉得这个地方特别好，他们的设计理念是要充分尊重这条老街本身已有的风格，不能在这里建一个完全现代化的、跟这条老街完全不搭调的建筑。这个地方的老建筑原来是果品仓，在过去十多年间是摄影年展的一个主要展场，在考虑到它的安全性同时也考虑建筑本身的历史延续性，我们将其四分之三的已经有些朽化的木结构建筑部分拆除，只保留了中间四分之一部分的砖混建筑，而所有拆下来的旧瓦和窗都用在了新建筑的外立面上，整个建筑就有了一种历史感，跟原来的老建筑是有关系的。同时它借用了岭南大屋的理念，从外形看既有现代感又有本土建筑的元素在里边，表面看上去非常朴实，里边是很现代的博物馆的功能。它跟这条老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很突兀，让人有一种分外的亲切感。它不是一个仿古建筑，而是对传统的元素进行了再利用，创造出了一种很接地气的现代设计语言，这是非常迷人的。

　　自从去年底落成开馆以来，很多人都很认可它，建筑界也给了它很多褒奖，它被中国建筑界最权威的一个学术期刊《建筑学报》作为封面和当期最主要的一个专题推出，同时还参加了2018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国馆的展出，很多国外的艺术家和艺术媒体甚至赞誉我们的博物馆是他们近年来在全世界范围内见到的最美的博物馆之一。

关键字： 内容标签：连州国际摄影节,连州摄影博物馆,段煜婷,摄影,,研究连州国际摄影节 连州摄影博物馆 段煜婷 摄影 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