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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教门户网:“蜃”与“海市蜃楼”_——简论一个图像母题的形成_-海市蜃楼

    分类栏目:人间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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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史案例,是当代调查局的一个公共教育类专栏,致力于以通俗易懂的方式诠释艺术史上的单件作品,其中包括了艺术的各种形式,绘画、装置、影像、设计、建筑等。发布时

      艺术史案例,是当代调查局的一个公共教育类专栏,致力于以通俗易懂的方式诠释艺术史上的单件作品,其中包括了艺术的各种形式,绘画、装置、影像、设计、建筑等。发布时间每周三、六

      撰文:陈研 编者:王晓宇

      各种形式的幻象是人类文艺创作中的永恒主题,它带给艺术家和诗人惊奇,刺激着他们的想象力,并弥漫着神秘而浪漫的气质。海市蜃楼是自然幻象中最常见的一种,主要出现在沙漠与海面上,阿拉伯人称之为“魔鬼的海”,中国人则描述为“海市蜃楼”。这种自然现象的光学原理并不复杂,夏季时地面或海面温度明显低于上空空气,故海面的空气密而空中的薄,远处的光线,除直达入目外,又斜而上入空气稀薄处,曲折反射入目,见此映像,且所见多为屋顶。但有意思的是,我们今天在提及这一现象时都会用“海市蜃楼”或“蜃景”来指代,无法避开“蜃”这个字,那么“蜃”是什么?它与海市蜃楼是如何在中国古代建立起联系的?

      我们可以从一套晚明的孤本版画说起。这套版画十分特别,它无标题、序、跋、牌记等,仅有二十一幅图,目前世间只有藏于德国科隆东亚艺术博物馆的一套,在其它同时代的文献中也基本没有相关的记载,但它可以说是明代版画、甚至是中国古代版画的最高峰之一。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它从德国的私人收藏进入博物馆,经过影印重新浮现于世人眼前,自此以后,中外几代研究者对它进行了逐步加深的研究,如今我们可以基本确定一些关于这套伟大作品的客观信息。

      首先,几幅画面中留有的题款“寓五”告诉我们它的刊印者是明末颇负盛名的刻书家闵齐伋。闵齐伋来自世世代代居住在湖州的晟舍的地方望族闵氏,他的父兄皆为进士,兄梦得官至尚书。闵齐伋虽然在功名上不如父兄,但在出版史上颇有建树。万历四十四年(1646),他以《春秋左传》开始刻印多色套板书的事业,为湖州地区首创。事实上他在版画领域涉猎并不多,在艺术方面他最关心的可能是明代流行的戏曲艺术,他出版的《会真六幻》这套《西厢记》丛书是《西厢记》研究中的一套重要版本,而我们今天所谈的这套版画可能正是这套丛书的一部分,因此,我们将德国这套版画也称为《会真图》。

      《会真图》除了卷首图莺莺像,其余二十幅图的内容基本对应于《西厢记》五本二十折的剧情,但形式各异,加入了许多从未在其它戏曲版画中出现过的视觉元素。其中的第十六图曾令早先的现代观看者感到惊异,此图背景蓝色波浪纹作海水,右下角波浪涌起,托出一大蚌,一团云气自蚌口升起。云气中所叙为张生草桥店夜梦莺莺私奔而来又遭恶卒围截的情景。云气右上部绘一牌坊的上半部及四亭台楼阁屋顶。对比明代其他西厢记戏曲版画如继志斋本、起凤馆本和张深之本等插图中的这一出,寓五本中多出的海水,大蚌,和蚌口中吐出楼阁屋顶的云气是之前诸本中不曾出现的母题。不仅如此,这些母题与西厢记“惊梦”一出的情节似乎也无统一之处,这令整幅图显得奇特而错杂。或许这曾经是一个显喻,但三百七十年后却成了一道谜语,而蜃就是这则谜语的谜面。

      蜃类,现代也称蚌类,自然史上出现自五亿年前的寒武纪,而人对蜃的认识与利用早至上古时代。蜃的肉可以作为食物,壳既可以作为装饰品或烧制成蜃灰涂墙,还是早期人类的重要生产工具——蚌镰。“辰”的本义即为蚌镰,在甲骨文和金文中辰形由缚蚌镰于指的形状而来,后引申指蚌,并因“辰”字而生“蜃”字。

      人类关于蜃的想象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的《周礼》,其中记载“蜃”是礼器名称,因为它外壳坚固,祭祀时“凡山川四方用蜃”。之后又有以“蜃”为名的青铜器出现,但其形制现在较难考证,从文献中可见其与蜃的本来形状不同,“形”与“义”已发生变化。

      在庙堂的礼器之外,人们对蜃的自然属性有诸多描述,有一种关于蜃来自何处的说法频频出现,这种幻想直至今天也难以准确解释,《吕氏春秋》中的“季秋纪”和“孟冬纪”是这样描述的:“侯雁来。宾爵入大水为蛤。”“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虹藏不见。”用现代话说,就是燕雀进入河海化为蛤,而野鸡进入河海中化成蜃。对于这种想象有过多种猜测,而笔者认为最可信的是元代陈澔《礼记集说》中的注解:“蜃,蛟属。飞物化潜物也。” 关于物物相化的概念在《艺文类聚》中也有提及。另外飞物化潜物在文献中也不止一例。如果具体比较的话,会发现雉长尾,雀短尾,他们作为候鸟需要飞过黄河或淮河迁徙过冬,这也是理解雉蜃相化的一条途径。此外,蜃与雉还都对雷声敏感,譬如蚌蛤之类闻雷声则不闭,而春天野鸡啼鸣则雷。

      在与雉产生联系的几百年之后,我们才在文献中找到与蜃与海市蜃楼的联系。《汉书》中云:“海旁蜃气象楼台。”唐代《艺文类聚》中记载:“陈徐陵谢东宫赉蛤蜊启曰:‘舡俗严戈,渔人资设,于彼海童,冒兹水豹,望楼阙之气,得波潮之下。”可能是因为蜃作为蛤类中最大的一种,于是常出现于海面上的“海市蜃楼”便归在了它的名下。无论如何,正如许多类似的自然现象一样,中国的古代文献并不在意科学性的解释,更关注的是对先前典籍中记载的补充说明。于是,蜃在人类世界的意义也就不再是平凡的蚌类动物了,它就是海市蜃楼这一惊奇幻象的具化代表。同时,雉与蜃的对应概念并没有被遗忘,在对自然和生活的描述中形成了一种语言上的惯例。因此,我们在古代诗歌中可以看到海市蜃楼、雉和蜃常常同时出现,形成基本的对仗与幻想的结构,以几个最有名诗人的诗句为例,如韩愈《送区弘南归诗》:“蜃沉海底气升霏彩,彩雉野伏朝扇辉。”王维《送晁监还日本国诗序》:“黄雀之风动地,黑蜃之气成云。”白居易:“城雉映水见,隐隐如蜃楼。”

      但人类的想象总是在惊奇中放大,更有意思的是,蜃的属类和外形在汉唐之后产生了另一种变化——蛟属蜃,似龙又似蛇。我们这里可以看在清代官修的百科全书《渊鉴类函》中结合《埤雅》对蜃进行的概括:

      蜃,蛇类也。《杂兵书》曰:渭水出气如蜃,蜃形似蛇而大,腰以下鳞尽逆。一曰状似螭龙,有耳有角,背鬃作红色,嘘气成楼台,望之丹碧隐然,如在烟雾。高鸟倦飞,就之以息喜,且至,气辄吸之而下。今俗谓之蜃楼,将雨即见。《史记》:蜃气成楼台。即此是也。世云雉与蛇交而生蜃,盖得其脂和蜡为烛,香闻百步,烟出其上皆成楼阁之状矣。

      明代的《三才图会》在此基础上为它补充作图,这样摇身一变为龙蛇精怪的蜃,在神话题材的文学作品中备受青睐,如清代李渔的传奇《蜃中楼》中的蜃女,《十二真君传》中的许真君与蜃精,而它的法力显现自然就是海市蜃楼。这种形象由此普及到民间,甚至发展到了佛教寺庙中,直至今日依然常见。寺庙中四大金刚之西方广目天王手中持的那像蛇一样的生物就是蜃,它与其它三大法器,共同构成了典型中国民间的谐音型象征“风调雨顺”:宝剑(锋),琵琶(调),伞(雨),蜃(顺)。

      但蛟属蜃的新形象在民间的广泛接受没有替代蜃最初的蚌类含义,宋代罗愿的说法可以给我们启发,他在《尔雅翼》中说:“今之说者别以蜃为龙蛇之类,有耳有角,背鬃皆红。则与古异,学者所不道。”按照这样的解释,蛟属与蚌属的蜃其实是同名异物,而蛟属蜃其实是“与古异,学者所不道。”也就是说蜃的形象与含义同时发生了分化,一类是由上古而来的蚌属,出现在文人学者在诗歌和文章中;另一类则是唐之后的逐渐出现的蛟属,在民间文学和民间艺术中更为常见。

      以上便是最简单的对蜃的基本含义和图像的梳理,回到《会真图》来,我们便理解了闵齐伋为何选择了蚌而非蛟蜃的形象出現在图中,因为他既是一位“善读书,不乐仕进”好小学的文人,更是一位对自己所刻书籍精益求精到自负的刻书家。在这样一套可能是他花了最多心血的版画作品里,他是不会允许一处败笔的。

      而蜃在人类精神世界留下的遗产不仅仅是海市蜃楼这一幻象,更重要的是它成为了人们对命运和世间无常的象征性寄托。我们不禁回想到两篇伟大的文学杰作,苏轼的《海市诗并序》中所最后对海市蜃楼报以的感慨:“斜阳万里孤鸟没,但见碧海磨青铜。新诗绮语亦安用,相与变灭随东风。”以及宋代林景熙《蜃说》所论“噫嘻!秦之阿房,楚之章华魏之铜雀,陈之临春、结绮,突兀凌云者何限?运去代迁,荡为焦土,化为浮埃,是亦一蜃也,何暇蜃之异哉!”在这之中,“幻”与海市蜃楼、蜃都是文人心中的普遍意义,而这《会真图》的第十六图的梦境即是取此意涵,整套版画所属的《会真六幻》一书的中心论点也与此如出一辙。

      总而言之,人们总是无法避免对自然界的幻象或惊奇发出象征性的想象。在图像的迷宫里,如果说有机关的话,象征总是最诱人的机关,因为观者总是难以抵挡它们特有的神秘感。在《会真图》里,闵齐伋不仅使用了象征的手法,更独树一帜地打破插图的说明功用和图像的代入感,不断地提醒观者:这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吗,还是一场海市蜃楼?第十六图可以被拆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西厢记惊梦那一出的插图,另一部分是一场海市蜃楼。因为在这一出戏中,主要的是梦中莺莺被掳的场景,所以略去入睡的张生也无伤大雅;而蜃景本就是虚妄,海中的大蜃相对而言则为实物,吐出蜃气恰好作为载体,也与其它版画中交待梦的云烟手法重合,正是一举三得,而幻的意图无论是从题材属性、象征表现手法、图像处理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我不敢说,这样的意图在每一个观者看来都是高明的,相反,这幅画的最大魅力——这也基本适合《会真图》的其它作品——观者并不会习惯于这些他们早已熟悉了情节的西厢记插图,反而会感到一种不确定的魅力,甚至是一些炫耀。闵齐伋对西厢记和版画的熟悉与理解,使得一系列看起来完全不统一、脱离常规的图像,借西厢记串联起来叙述出了新的意义。换句话说,他把西厢记和版画的规则都分解到没有定论的状态,反倒表达出了他真正的心意。

      [1]杨树达:《积微居小学述林》“文字初义不属初形属后起字考”:“辰为初形,其初义为大蛤,今大蛤之义为后起加形旁之蜃字所占,而初形之辰,所有之义皆后起矣。”中华书局,1983。

      [2]《大戴礼记汇校集解》夏小正第四十七:“雉震呴。震也者,鸣也。呴也者,鼓其翼也。正月必雷,雷不必闻,惟雉为必闻。何以谓之?雷则雉震呴,相识以雷。”pp.139。方向东撰,中华书局出版,2008。

      [3]雉指古代古代计算城墙面积的单位或城墙,即雉堞之意。《周礼·冬官考工记·匠人》王宫门阿之制五雉,宫隅之制七雉,城隅之制九雉。注:雉,长三丈,高一丈。谢朓《和王著作八公山》:“出没眺楼雉。”联想到白居易的诗:“城雉映水见,隐隐如蜃楼。”此中的雉与海市蜃楼有所关联也可能只是一种巧合。

      [4]清人梁章钜在《浪迹续谈》“风调雨顺”一条中引明人王业《在阁知新录》说:“凡寺门金刚,各执一物,俗谓‘风调雨顺’:执剑者风也,执琵琶者调也,执伞者雨也,执蛇者顺也。独顺字思之不得其解。”同书又引明人杨升庵《艺林伐山》说:“所执非蛇,乃蜃也,蜃形似蛇而大,字音如顺。”

      [5]《晟舍镇志》卷五“人物”,《中国地方志集成,乡镇志专辑》第24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2,页1065。

      [6]关于烟云的讨论参见董捷《明清刊西厢记版画考析》45-47页,河北美术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

      陈研,男,1986年生于南京,现居上海。自2004年本科起,攻读美术史于杭州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至2014年博士毕业。目前任教于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主要从事艺术史与艺术理论研究,近期研究以晚明江南地区图像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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