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莫立唐：颠狂生大匠，恶墨点华章_莫立唐-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山水画-都是-作品

莫立唐最后一次在张家界写生2013年，长张高速还没有开通，从湖南长沙到张家界有4个小时的车程。88岁

莫立唐最后一次在张家界写生

2013年，长张高速还没有开通，从湖南长沙到张家界有4个小时的车程。88岁的莫立唐再一次来到了张家界。他白天拄着登山杖采风写生，晚上组团打麻将，精神矍铄。与他随行、执弟子礼的李智勇一面对他佩服之至，一面很贴心地问他在找什么。后来，在李智勇的帮助下，莫立唐终于找到了多年前在他脑中的画面，一画就是6个小时，滴水未沾。莫立唐告诉李智勇，写生的时候喝水多了，还要找地方上厕所，又要浪费时间。这也是莫立唐最后一次外出写生。回到长沙后，他就很少出门了。

2016年4月，“写生大观——莫立唐山水画展”在长沙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举行，展出的都是莫立唐写生作品300余幅，主要刻画了湖湘山水风光、田园景象，展现了带有湖南韵味的自然、人文风景。莫立唐坐着轮椅出席了展览开幕式，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一个月后的5月7日，午饭过后，莫立唐将封笔多年的文房用具开启，为湖南诗书画艺术院题写院名。住笔之后，总觉得未臻完美，改之又改，终因站立过久引发心脏病，带着对艺术追求完美的执念走完了他91岁的生命历程。 

莫立唐创作中

莫立唐在新中国成立后进入画坛，早期创作了《韶山》《春晨》《不爱红装爱武装》等作品，颇具名气。作为湖南美协的筹备人之一，莫立唐痴情艺术，淡泊名利，“鼓起眼睛赏月，撮起嘴巴看柳”，始终保持着老一辈艺术家对艺术的严谨和文人特有的风骨。他通过刻苦努力的探索，在书画艺术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同时也获得了社会各界及业内的高度评价，被称为“湖湘八老” 之一。 

莫立唐生前所住的房子已经被改造成他的作品展示区

他的书房“醉枫楼”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机学到高师样】

1925年10月，莫立唐生于湖南省桃江县武潭乡的农民家庭，自幼喜好书画。1938年，因战争原因，高希舜将自己创办的国立南京美专搬迁到家乡桃花江镇杨家坳鸣石滩。莫立唐于抗战初期考入，受到了严格的基础训练，同校的学员有胡念祖、欧阳笃材、王憨山、聂南溪、伍祥幹等。莫立唐曾作诗《美梦成真》：“八年抗战大国难，京都美院迁乡办，所幸美梦成了真，有机学到高师样。”

1949 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时存照

1949年9月，莫立唐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担任文化教员及美术宣传干部。1956年，在地方文化艺术部门工作的莫立唐和陈白一一同筹备成立湖南省美协，后任湖南省美术家协会驻会常务理事，与张一尊、邵一萍等主持湖南美术工作，后为湖南各级美术组织的组建、画家的联络与交流以及湖南首届美展的筹备举办做出了辛勤的努力及贡献。傅抱石、潘天寿分别两次来湖南写生，都是由莫立唐全程陪同。

杨福音在文中回忆：“上世纪六十年代，莫老有批山水画在五一路中苏友好馆即现如今的牙科医院展出，用的是皮纸，用笔走石涛的路子，造型与对象若即若离，走笔凝重而飞扬。用墨酣畅淋漓，墨色饱满如漆。恰好那时傅抱石在长沙，我听说傅先生也极力称赞莫先生，我们私下就传为美谈。”

​傅抱石创作是一般不让外人在场，莫立唐是例外。傅抱石在观看了莫立唐的作品后，非常欣赏他的作品，加上两人都是专攻山水画，同样好酒，于是成了亦师亦友的朋友。所以，傅抱石来湖南作画时，莫立唐成为了唯一可以在旁观摩的人。

60年代，莫立唐（右二）与李缦云、澍群、郑岩、刘寄踪、陈白一、杨应修、伍祥幹合影

“文革”期间，莫立唐也在一直坚持艺术创作。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莫立唐被邀请为各单位、街道书写毛主席语录和诗词，他也因此被延迟下放。白天在街上描写毛体草书诗词，晚上在家反复临摹《介子园画谱》，有的画上二三十遍，这为他后来的写生及创作打下了深厚的根基，莫立唐称此为“磨刀不误砍柴工”。70年代初期，莫立唐为北京人民大会堂湖南厅绘制创作了《洞庭波涌》等大型山水画，1974年为长沙火车新站元首厅候车室绘制大型山水画《清水塘》。

1985年，莫立唐在湖南省群众艺术馆离休。他的种种经历都为即将到来的创作巅峰做好了准备：在南京美专学习时，莫立唐主要学工笔花鸟，也画过石膏模型，同时还临摹山水画名作，钻研山水写生。后来先是在部队画油画，又被调到省农业厅宣传科后以速写和写生宣传农业政策。新时期任职于省群众艺术馆，辅导画坛新秀，直至退休。在薛永年看来，上述的经历，使莫立唐不但具备了传统中国画的良好素养与深厚功力，而且兼有西画之长，并在写生作品中得到了融会贯通。

【所写皆生命】

离休后，莫立唐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绘画的创作中。他游历了黄山、川西及九寨沟、桂林等地，曾先后九上张家界及天子山。其间画了数百幅小写生稿，为八九十年代的山水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薛永年在《所写皆生命——看莫立唐的写生作品》写到：“他（莫立唐）的代表性创作，都可以在写生作品中找到源本。换言之，没有这些日积月累的写生，就不可能有他那些创新的作品；不研究他的写生，也就无法深刻理解他的创作。”

莫立唐非常看重写生。在外写生时，常常一个地方一动笔就是数个小时，从不走马观花。他把写生画当做创作来画，同样要立意，构图，造势，主题思想，笔墨表现的全过程，每一张都是精心力作，每一张都达到了工笔画的细腻程度。著名评论家、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李蒲星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受邀去莫立唐家里看画的场景：200余幅大大小小的写生稿一并拿出，一张一张打开，每一件都是精品，时间跨度也很长。

几十年来，莫立唐专职辅导画坛新秀，身背画囊，遍走山乡、渔村、苗寨，寻访神州名山大川，祖国的大好河山和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激发了他的艺术灵感。终于在上世纪90年代，莫立唐迎来了中国画创作的巅峰时期。莫立唐的山水画浑厚苍茫，境界很高，山石瘦硬，芳草鲜美，瀑布溪流，曲折宛转，富有一种灵动之气，其作品风格在继承中国画传统的同时，又兼有西画之长，兼工(笔)带写(意)。从大幅的积墨山水到寥寥数笔的写意小品，其画总是平易中见淳厚，质朴中有灵性。

与同时代的画家相比，莫立唐卖画不多。如“所写皆生命，亦即立唐之生命也”所说，莫立唐将自己的画作看作自己的生命般重要，捐赠、做慈善可以拿着精品大幅作品欣然前往，但是他不喜卖画，也不卖画。父亲榜样在前，儿子莫凡对于父亲的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画作保存得相对完整。纵观莫立唐的画作，无论是山水还是花鸟，几乎很少能看到多张重样的，山水画更是几乎每一张都是孤品。孙子莫小文介绍，不同于“看一张就看到了全部”，爷爷对待艺术的态度极其认真，从不为卖画而画画，每一张都是用创作的心境去画的，所以才能看到他笔墨创作的千姿万态。

李蒲星觉得也可能跟莫老的画面有关。莫立唐的绘画特征介于石鲁与黄宾虹之间：莫立唐用笔“野”且喜欢画近景，石鲁的艺术被称为“野、怪、乱、黑”，莫立唐亦是同一路子。水墨讲究浓淡干湿枯，莫立唐是的笔墨是层次的墨，这与黄宾虹是相似的。在市场上，这样的画面是不太讨喜的。

莫立唐的书房“醉枫楼”

莫立唐不管这些，一直坚持自己的风格。“莫立唐的画，无论是写生，或是创作，一以贯之的特征就是笔力。这种笔力，根源于他的天性中的刚毅倔强。...因为是天性，所以其整个一生都强调笔的极端重要性。他的所有山水画，无论是山石峰峦的线，还是树叶的点，都是同样的浓重雄强。甚至柔软的流水和云烟，在莫立唐的画中都有一种厚重和质感，与一般山水画的轻飘灵动大异其趣。”李蒲星认为这恰恰是宝贵的，“湖湘文化的精髓是苍茫，是数千年流放到湖南来的屈贾柳韩等人馈赠给湖湘大地的礼物。而湖南山水画家中呈现出湖湘文化精神苍茫趣味的就有莫立唐。在他的山水画中，墨象永远处于次要地位，清淡的墨色永远是浓笔的衬托。”

2015 年与薛永年、谭国斌准备写生画展

莫立唐给自己画取名为“恶墨”，得意地称为的“契机之作”，并在好几幅作品上都题写了自撰的《笔墨歌》，抄录如下：“墨不恶无以为画，墨不秀无以为画，墨不灵无以为画;笔无骨无以为画，笔无肉无以为画，笔无神无以为画。”在王鲁湘看来，从这些“恶墨”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还是借鉴了徐渭、石涛、八大、黄宾虹甚至潘天寿的诸多用墨之法。同莫立唐以前的作品相比，这些“恶墨”作品不再是那么精谨唯实，而是聊写胸中一股逸气和天地间一团生气，野逸霸悍。

【废纸三千 成就莫氏楷书】

到了晚年，莫立唐渐渐将精力转到书法艺术的修行上来，其自撰书法心得:“主席引我路，怀素是吾师。颜黄座上客，羲圣且常思。板桥我喜爱，冬心心亦知。百家皆可学，择重无已时。”这段时间他每年要用去四五箱墨汁, 数十刀宣纸，常常以“废纸三千”的精神写字到凌晨两三点，还自嘲 :“我的后脑勺上有块反骨, 别人 晚上睡觉, 我反过来白天睡觉。晚上写字, 安静清心才可无人来打扰而得以专注。”

莫立唐正在书法创作中

李智勇至今仍记得，有一次吃完晚饭过来串门，正好碰见老先生就着电视吃饭，说话功夫，新闻联播开始了。他听到一声大叫，不好！今天有大事发生。李智勇忙问缘由。老先生伸出三个手指头：第一，我每天早上都吃甜酒冲蛋，刚吃了蛋炒饭；第二，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了；第三，早上就有新闻联播了，肯定有事。李智勇大笑，老人家昼夜颠倒写字、睡觉，已经睡懵了。好说歹说，莫老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一整天。

这份专注的获得也是值得的。莫立唐的书法创作博采众长，在总结前人名家楷、行、草三种书法后独创力道浑厚的莫氏楷书“斧劈书”：“书之为艺、有书气甚者，有文气甚者，有画意甚者，书气者逼人。文气者雅人，画意者迷人。逼人者八法森严，令观者顿生仰止之叹，王、颜、欧、柳是也。雅人者八法内蕴，风度翩翩，令观者殊多回味，米、赵、香光是也，迷人者寓物象于书道之中，寄情怀于八法之外，藏真之寒猿饮水撼枯藤是也。”随着书法声名鹊起。2006年，莫立唐在湖南省文物商店举办了个人书画精品展，2004年和2008年先后在湖南省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了莫立唐画展、莫立唐书法艺术展，此间出版了《莫立唐书法作品集》《莫立唐书法艺术》两本书法专集。

书法被视为他精神意志的直接体现。 李蒲星在《骨强则气盛   朴野白苍茫》中评价：“莫立唐的这种朴野性情，直接显现在他的笔墨状态中。所以，他的书法用笔，并不是吴昌硕所谓的金石气，也不是人书俱老的厚重，而是始终直接与天性情感相连的随意与偶然，倾向于石鲁的野与乱，也符合黄宾虹的“不齐之齐，草率即工”。正是这种源自精神情感中朴野的苍茫笔墨状态，大大地稀释了莫立唐山水画的生活气息，强化了画的内美魅力。”

转眼间，莫立唐已经逝去两年多了。李智勇登门拜访看见门厅里的那张八仙桌，一阵唏嘘，往日和老爷子一起吃饭，一起打麻将，看他用毛笔把缝补布鞋的白线涂黑。临走了，老爷子看也不看，把手果断一挥：“随时来玩！”恍如昨日。桃江人颜新元那篇《拜读莫老》被广为流传：莫老是平常人。他抽烟喝酒，玩牌笑狗，爱吃萝卜白菜，喜欢交朋结友，鼓起眼睛赏月，撮起嘴巴看柳，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所有的浪漫，大多因笔墨风流。于是他刚毅，他坚挺，他生动，他自由……我且以莫老为尊称，只他莫老以“莫老”为烦躁。他觉得他还很年轻，有许许多多的感觉和理想等着他永不重复的创造……我该对天祈愿：莫老，莫——老!

“百川长鲸吸，太空纳宇航，瀚海游龙乐，云壑自苍茫，颠狂生大匠，恶墨点华章，书画无穷境，灵犀纸笔藏。”这首莫立唐先生总结自己多年学艺经验所作的诗文，高度概括了莫老人生书画艺术创作的精髓。

11月6日，“莫立唐--花鸟画展”将在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开幕，将展出莫立唐花鸟画共240幅。这是继写生展、山水画大观之后，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为两年前逝世的莫立唐举办的第三个大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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