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赵培智在在在在写生中
2018年10月底,“精神游牧——赵培智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举行,10天的展览时间里,观者如织。塔吉克,一个对我们来说遥远而陌生的民族,他们生活在中亚高原,他们朴实的形象,带着大地的辽阔、高山的峻崇、日光的炙热,通过赵培智的油画语言,传递出人性的纯净与温暖,让忙碌于现代城市生活的观众们体味到久违的宁静与感动。
在展览结束一个月之后,记者来到赵培智的画室进行采访,我们的谈话没有从塔吉克开始,而是从他的从艺经历聊起,谈到他对中国油画发展的认识和观点。正如他自己所说,塔吉克题材只是他笔下的一个载体,更重要的是他在中国油画语言创造的这条道路上,孜孜以求做出的探索与思考。
艺术家赵培智写生中
艺术中国:您的作品本身很“抓人”,但看您的状态,好像平时不太爱说话。
赵培智:对,我不去向外推介、炒作或者抛头露面,比较宅吧。画画是我生活最重要的一个部分,除了家人,可能就是这个了。我觉得它应该是一个自然的事情,不一定要为了什么东西才去画,更多的是生命的一种需要,与自己融为一体了。像我夫人经常说,你能不能展览弄完了歇一阵?我说,可以,一定要歇一阵,好好陪陪你们。但这其实都是骗人的话,你要一天不画画都很难受的。
艺术中国:在您的成长过程中,家人有从事美术工作的吗?
赵培智:还真没有,就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画画。
赵培智《塔合曼的行走》 丙烯、油彩 160x150cm 2010年
艺术中国:从童年到考上新疆师范大学的历程是怎样的呢?
赵培智:应该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喜欢画画的,然后就自己瞎画,能找到空白的纸都会被画满,画画的兴趣要比学习大得多。到了高二才学了点素描,后来我考上了新疆师大,就算是专业的开始,后来一直在新疆工作。2004年的时候,到巴黎美院去做短期的进修,然后仍然在新疆教书,后来2009年获奖(第十一届全国美展金奖),2011年调到中国国家画院。就是这样比较简单的过程,出了学校还是在学校,没有太多的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历。
赵培智《伙伴》60x80cm 2011年 油彩
艺术中国:您的祖籍就是新疆吗?
赵培智:我祖籍是江苏的,但我在新疆出生和长大。看我外貌可能像南方的感觉,但整个人的生活的习性、观念是完全北方化的,就是新疆人的感觉。很多人见了我的人和画会觉得有反差,会觉得人过于细腻,我觉得这是地域对人的一种改变吧。新疆人不太能画出南方的温婉和柔和,新疆还是相对更粗旷、宽广、质朴的气质。在风景里看到的多数都是地平线,或者远山,一望无际,土地也是贫瘠的,所以有种苍凉感。
有时候想,就是这种贫瘠和单调才会造就出想象。小时候瞎画,临摹国画大师的画,国画里都是松树、竹子、荷花……但从来没见过,所以就特别好奇什么时候能见见梅花、竹子长什么样?我到90年代,上大学了,才在北京第一次见到竹子。
赵培智《矿工》50x65cm2012年
艺术中国:上世纪90年代新疆在信息交流上还比较闭塞,但是看您早期的作品,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语言探索上已经比较丰富了。
赵培智:过去的确有这样的问题,信息并不是特别的发达,网络没有今天这么先进,交通也不便利,所以对外界的了解可能没那么多。但也还是有新东西能传进来,其实关键是在于你个人的接受,而不在于地域。一个人在闹市里,如果他是一个封闭或偏执的人,他只专注于他所认为最正确的东西,他也会狭隘的。
赵培智《羁旅-马尔杨》200x340cm 2013年
艺术中国:您在读大学的时候,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赵培智:我上高中的时候是1989、1990年,当时是一个国门打开的状态,各种思潮涌进来,眼花缭乱。我上大学的时候好像受这种影响比较小,当然可能跟环境有关系,周围的老师相对也比较传统。我上大学的时候是痴迷于古典绘画,对印象派之后的都没什么研究,也没太大的兴趣。尽管也知道外面这么热闹,但那时候兴趣就在古典绘画。现在回头看,这段学习对自己起到一个很重要的作用。一方面的对传统规则的学习,对造型能力的培养是有好处的,另外就是一种古典的气质,这种东西始终没有丢掉。
赵培智《开河节上的人们》210x300cm 2014年
艺术中国:这种感觉是在毕业之后留校当老师的过程中?
赵培智:对,毕业之后。因为也要教学生,你会发现过去的学习里并没有涉及到和当下的关联以及原理性的一些内容。古典的绘画还是比较间接的,与直接表达绘画本体是有距离的,或者说这种表达是隐藏在后面的,所以是两方面的原因,之后才又回头去重新审视现代主义的内部,才真正开始对艺术本体的探究,这就开始产生现代语言的变化了。
赵培智《闹春》丙烯、油彩 210x300cm 2014年
艺术中国:也就是说,您发现学校里教授的更多是古典技法,并没有涉及到绘画的本质?
赵培智:对,有这一方面。因为中国过去的教育确实是偏技术一些,这就导致很多学生毕业很多年以后才反应过来,画画是干嘛?练基本功是为了把东西画准,那画准了干嘛?还有很多的东西,学校里是教不了的,这当然跟教育模式的局限性有关系。传统绘画对技术的要求确实也比较高,老师讲太多的内容,但是基本能力做不到,也确实会有障碍。艺术表达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写实,就像音乐一样,民谣、古典、交响乐……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方式来表达,应该是这样的。
赵培智《交谈的人们》80x80cm 2014年
艺术中国:2004年到巴黎美院进修及在欧洲六国的艺术考察,对您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赵培智:在欧洲我觉得主要是两方面,一方面是已经开始关注探究绘画原理性的东西,如本体语言等;另一方面,过去学习古典艺术,大多数作品都是在书本、画册上看的,毕竟是印刷品,这次看到原作,印证与当初看的是不是一回事,有些很惊讶,有些可能也会失望,有些确实是会有一些新的认识。确实是把现代主义一直到后现代的作品都看了,整个对西方绘画发展的脉络,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做了一个系统立体的认识,使自己对历史和个人会有一个判断力。作为一个艺术家,起码是要有判断力的。我教学生的时候,告诉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建立判断力。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包括有些画了一辈子的老画家,不见得有自己的判断,对未知的领域,他没法判断。
赵培智《忧郁归来》120x90cm 2015年
艺术中国:谈到欧洲之行,您用了“印证”这个词,是对之前想法的一种确认吗?
赵培智:说实话,看东西看得有点猛,感受比较大的还是文化的差异性。西方的油画和中国的油画摆在一起,一看就是不一样,这很强烈。同样是写实油画,东西方从气质,甚至在语言,体积、空间上,都是有差异的。总体来说,与西方相比,东方是水性的、阴性的,比较平柔和中庸。
赵培智《少年》60x80cm 2016年
艺术中国:西方人看到的是客观事物,中国人可能看到的是它带给自己的感觉。
赵培智:那时候就在想,从骨子里的天性来说,中国人还是适合画国画。我平时空了也画一画国画,墨在宣纸上瞬间渗化的感觉,跟油画不一样,是挺舒服的。那时候也会思考,也会迷茫,到底应该怎么样做?有很多画写实的画家到欧洲去,到卢浮宫看到这些作品就很绝望,因为那种写实的高度很难做到。后来自己慢慢就想明白了,我不用去重复它,没有这个必要,只需要按照现代人的观念和审美,画出自己的方式而已。对照是应该落在个人身上的,不要先去考虑什么流派,那都是虚的。历史是由每个个体组成的,艺术思潮也是一样的。要说对人产生最大的影响,我觉得是思想上的冲击,这对人的影响是根本的。
赵培智《面孔25》丙烯、油彩30x30cm 2017年
艺术中国:油画已经在中国落地生根了。
赵培智:对,我一直在反复地说,作为中国人画不出外国人那样的油画,所以你不用去争论那么多,“去民族化”也好,“写意油画”也好,各种概念和争论都很多。我也参与这些活动,但我骨子里觉得这不应该是刻意强调的东西。国家现在强盛了,在文化上希望能更自信,出发点是好的。但实际上我觉得真正好的东西一定是世界性的,是超越种族、国家和民族的,而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当然这很难,的确当下是存在所谓的“西方中心论”,但我觉得中国现在的艺术和古代艺术在高度上还是有差距的,还不足以超越这个界限,影响世界。
赵培智《面孔26》丙烯、油彩30x30cm 2017年
艺术中国:您自己的油画创作,与您的这些思考,是互不影响,还是也融入到您创作里?
赵培智:对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在30岁之前,受外界的影响是比较大的。包括我们刚刚谈的,接收各种信息,天天瞎琢磨,老想现在看来很大的事情,挺焦虑的,但是我觉得再往后,在35岁以后,就不太管这些事儿了,真正地回到个人。
你对很有兴趣和有料的东西去挖掘,根本不用去管别的。外面只是作一个了解,对自己的创作没有什么影响了。当然这不是封闭,该知道的还需要知道。过去在新疆的时候,看一次大展要坐火车三天到北京,特别不易,特别珍惜。我是40岁进北京,进了北京以后反倒很少去看展览,因为该看的我基本上都大概了解了,没什么新鲜玩意儿的感觉了。
赵培智 《塔布塔尔的女人》150x150cm 2018年
艺术中国:具体到您这次在中国美术馆的个展,从上一个阶段到往前走一步,画面更简洁,对色彩使用更大胆,您觉得这是冒险的一步吗?
赵培智:展览是两个厅,一个厅基本上都是在北京以后的,2016-2018年的;还有一个厅是2011-2015年左右的。在2015年之前,实际上是有你说的这种感觉,在探索上还是相对保守一些。因为过去的方式能够有人认可,也算是取得了小小的成绩,这时候确实有顾虑,基本上是思考这样的画好不好,别人会怎么看。但是2015年之后,我就不太去想这个事情了。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增长,四十不惑,更多地听从内心的要求和召唤。画画最终是自己的一个事情,所以后面的探索实际上没有这种感觉了,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一个事情。
赵培智《相马图》210x300cm 2017年
艺术中国:塔吉克民族生活在帕米尔高原上应该是日光充足,为什么画面里没有出现红色?反而人物、马都是绿色的?
赵培智:我觉得是一种理想吧。展览题目也是我定的,叫“精神游牧”,更多的是向往一个自我的世界,而不是一个客观的世界。这样去夸张,去画一个绿色的马,实际上是非客观的世界,或者说是超现实的世界,它更能代表自己对精神家园的向往和追求。在我的内心里应该是能够飘在上面一点的感觉。里面展厅的作品,更贴近那个真实的地方,要么是灰色,要么是红色。妇女红色的衣服非常强烈,很刺眼的感觉,要不然就是正午阳光下,石头那种黑、灰的感觉。
赵培智《塞上曲--风声劲》丙烯、油彩 200x340cm 2018年
艺术中国:回到您那句话,塔吉克民族和当地的景观其实是您艺术的一个载体,更多的是通过它们传达您个人内心的情感和体验。
赵培智:是这样的,对一个画家来说,最终还是为了自由的表达,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理想的状态。不应该是写东西、画东西有各种顾虑和想法,应该无拘无束地把自己的感受画出来,就这样就够了。
赵培智《沉默的大多数之六》丙烯、油彩 100x100cm 2018年
艺术中国:这似乎有点出世,您早期的作品在画这个世俗社会,今天的作品体现出一种精神上的远离和超脱。
赵培智:可能在潜意识里有这种东西。现在国人经济上是比过去殷实了,但整个社会的人都很焦虑,特别没有安全感。我的潜意识里其实还是有对更纯净,更美好的一种向往和寄托。现在网络太发达,每天在新闻里看到的各种事件让人觉得有种道德沦陷的感觉,太多的事件会让人怀念这种理想世界。
赵培智《沉默的大多数之九》110x140cm 丙烯油彩 2018年
艺术中国:您平时画国画都是什么题材?从没展出过吗?
赵培智:我画一些传统的写意山水,没有,都是瞎涂,让自己过瘾。
艺术中国:也写书法吗?
赵培智:书法也写,但写不好。就像刚才说的,笔和墨,这种水性的东西,玩一玩挺好的。像《宋画全集》、《元画全集》、台北故宫的藏画全集这些大部头我也都有,传统艺术精华的部分我们都要看一看。
赵培智《黑色人物》100x100cm 丙烯油彩 2018年
艺术中国:这一部分是您艺术生命里的必须吗?
赵培智:我觉得是,这是老祖宗的东西。咱们这里没这个条件,不像在巴黎,转弯就进卢浮宫了,只能是通过书籍画册的方式。我也希望让我的孩子去了解,这是一种享受。虽然自己不做国画创作,但常看常新,里面可看的东西太多了。真的希望我们国家的博物馆能够像西方一样,把这些宝贝全部陈列出来,小学生们能够随时去看。
赵培智《坚硬的石头》100x100cm 丙烯油彩 2018年
艺术中国:油画是普世的,大家都能看懂,而中国文人画一直以来只有少数才能看明白。
赵培智:没错。中国传统文人画是贵族艺术,但其实最早西方也是的,有一部分是为了教皇和贵族服务的。西方主要是写实,它很直观,中国艺术相对更抽象。同样画一个茶壶,西方是直接再现,都能看懂,而齐白石画一个壶,黑乎乎的一团,它更抽象,其实是更高级。
赵培智《塞上曲—长日歌》丙烯、油彩 200x340cm2018年 丙烯、油彩
艺术中国:您的作品里也有一种很拙的感觉,或者说有点似与不似之间?
赵培智:这种影响可能是潜移默化的,最早画写实很累。中国传统写意的态度就是玩味似与不似。中国艺术更本质,更接近禅宗,像京剧,每一个手势都有讲究,挥一个马鞭就代表千军万马。但在画的时候不太会想这是中国的还是西方的,做这一行,还是希望画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包括从语言上也是一样,虽然从前人那里来,但还是应该努力创作一种图示,和别人都不太一样,这是理想的一个状态。
赵培智《石头记之二》200x340cm 2018年
艺术中国:看您的作品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大家都很期待您新的作品。
赵培智: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是啥样,不好说,现在还没开始工作。
艺术中国:谢谢您。(采访&编辑/许柏成)
赵培智在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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