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偕乐园,您每天是陪着我洗澡,照应我换衣服的。”
——张大千
她是山田喜美子,他是张大千。
她是东京画材店的一名普通职员,他是享誉国际的书画家。
相识那年,她22岁,他54岁。
山田喜美子与张大千
对美人,张大千始终怀有一份“我见尤怜”的温柔心,他笔下的美人娴静娟好,眼里总是脉脉含情,似乎有种说不出爱意。
张大千仕女图两幅
起初,张大千与喜美子更像是老板与助手的关系,张大千常常写信拜托喜美子帮他料理东京的日常事务。渐渐地,书信往来越来越频繁,从开始的日常行程汇报,到一年后的“爱的喜媺”,张大千对喜美子爱意的表达愈来愈直接、热烈。
山田喜美子与张大千
爱的喜媺:
得到您的回信,看了又看,十分的欢喜。《绿窗新话》《诗酒玩江楼》六册书昨天也收到了,谢谢您。郭先生去美国了,我一个人在巴里甚是寂寞,洗澡换衣没有人照应,想起在偕乐园您每天是陪着我洗澡,照应我换衣服的,现在我真的苦极了。您要我来东京,我一定来,只要我的事情稍为顺心,一定快快的来。麻布的王桑回东京了没有?衣服带了来没有?五月廿八日写给爱的喜媺,爰。请买人绢、风吕敷二枚速寄巴里,要深绿色的。
信札中的小行书同张大千的大字相比,用笔轻快,点画灵动,整体风格少了些刻意,多了些自然的性情表达,正因如此,这样的信札往往更能打动人。
(图片来源于网络)
他们的感情,历经数十年后,不知什么原因戛然而止。有人说,是张大千察觉到了喜美子动机不纯所以不再与喜美子联系,事实是否如此,我们不得而知。在去年的6月,浙江大学“张大千文献展”展出了一封喜美子写给张大千的亲笔信札,这封信,应当是在他们分手之后所写。
“好久不见了,您好吗?”
开篇一句话,已满是思念。从信中,我们可以知道喜美子写给张大千的信,他都没有回复。直到末尾一句话,读着最让人心疼。
“东京又不很冷又不很热,真是好的气候。现在开的蔷薇很好看,我希望大千先生的回信一定给我罢。”
喜美子这样写,是不是想告诉张大千,她和好看的蔷薇一起在等着他。
可他始终没有来。
生命中,总有人与你相知相伴,无私奉献。
1891年,19岁的梁启超与比他大四岁的李蕙仙结婚。
李蕙仙出身名门,是位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彼时的梁启超刚参加完科举考试。
梁启超与李蕙仙(图片来源于网络)
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当时的梁启超亡命日本。李蕙仙独自一人带着长女、公婆南下澳门避难,她在环境相当艰难的情况下,仍将公婆、孩子照顾得很好,梁启超得此消息后,很是感动,给李蕙仙写了很多信件,以表达他的担忧、愧疚之情。李蕙仙本以为他们可以尽快团圆,没曾想梁启超决定要游历美洲,不日就要动身。这对于李蕙仙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支持梁启超。
梁思永、梁思达、李蕙仙、梁思庄、梁思成、梁思忠(从右至左)
对梁启超来说,李蕙仙的深明大义给予他莫大的勇气,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闺中良友”。他在给李蕙仙的信中曾得意地说,他们的结合是“美满姻缘,百年恩爱”。
不幸的是,1924年9月13日,李蕙仙病逝,享年55岁。
次年10月3日下葬,夫人安葬以后,他写下了《亡妻李夫人葬毕告墓文》。这篇祭文曾在中国嘉德2017春季拍卖会以287.5万元的高价拍出。
梁启超《亡妻李夫人葬毕告墓文》
(局部)
这篇祭文再次回顾了两人相伴33年的点滴生活,他在1925年9月29日写给梁思顺等四位子女的信中说到:“我昨日用一日之力,做成一篇告墓祭文,把我一年多蕴积的哀痛,尽情发露。”此种深情在观看祭文书法时便能感受一二。此篇祭文字迹端庄隽秀,字与字之间间隔均匀,行列之间排布匀整,看得出梁启超书写时的恭敬之心。
她是他的记忆,只是他的记忆被打散了,一点点,一滴滴,融化在他的一幅幅画里。
——范婉
民国沪上,一对佳偶堪比元朝时的赵孟頫与管道升。其中一位是清朝广东巡抚吴大澄的孙子吴湖帆,另一位是清朝军机大臣潘祖荫的侄女潘静淑,他们门当户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潘静淑与吴湖帆
吴湖帆与潘静淑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潘静淑擅画花鸟,吴湖帆擅画山水,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一同出入古今。有时,他们会共同完成一件书画作品,或者相互补笔,抑或是各自完成一部分。
潘静淑花鸟 吴湖帆题字
画面中的题跋,气息雍容和雅、从容大度。除去书画方面的合作,二人在鉴藏方面也有合作。吴湖帆与潘静淑历时数年,将所藏的一千四百多件金石书画,一一为之校订存档。潘静淑去世后,吴湖帆但凡遇到重要字画,必钤好友陈巨来为他刻的“江南吴湖帆潘静淑夫妇并读同珍之宝”、“吴湖帆潘静淑珍藏印”等印章,以表达对她的思念之情。
吴湖帆、潘静淑夫妇并读同珍之宝 陈巨来刊
吴湖帆、潘静淑夫妇吟诗作画的生活日常,一时传作艺坛佳话。可惜,潘静淑只陪伴了吴湖帆24年便香消玉殒,留下吴湖帆一人暗自悲痛,他曾先后作词十数首,用以怀念他的夫人:“愿天上神仙似人间,再盟他生,白头如愿。”
吴湖帆潘静淑《齐侯壶补玉兰图》
民国时候的爱情,真实、美好,见字如面,有多少相思都融入在了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书写者书写时的思念,写完后的热烈,那种感觉,是真实的。
如今的爱情简单粗暴,一枝玫瑰、一场电影、一句表白似乎就可以爱一生。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木心《从前慢》)
如今的生活节奏,又有多少玲珑心可以读懂锁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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