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阴谋论”?三张《松下高士图》的未解之谜_八大山人-石涛-张大千-刘海粟美术馆--美术馆-馆藏-作品

编辑:王璐 来源:雅昌网
 
8月3日开幕的“‘天潢贵胄’从馆藏石涛、八大山人合绘松下高士图谈

8月3日开幕的“‘天潢贵胄’从馆藏石涛、八大山人合绘松下高士图谈起”展览现场

  刘海粟美术馆首次以“破案”形式呈现一个展览,事情起源于是23年未露面的馆藏八大山人与石涛合绘《松下高士图》,和随之陆续发现造型几乎一致的2件作品。

左:《松下高士图》 纸本设色  253.2×135.6 厘米 1701 年 刘海粟美术馆藏

中:《石涛岂敢八大君》 纸本设色 258×137.7 厘米 1928 年 私人藏

右:《八大山人访大涤草堂图轴》(不知名作者所作,为张大千游戏之作所本)

  三件作品间仍然存在许多未解之谜,但其中涉及一位关键人物:张大千。2003年庞鸥发表了一篇关于《松下高士图》真伪分析文章,推测为张大千所画。但2012年发现的张大千与唐吉生《石涛岂敢八大君》,题款明确为张大千合作之作。而《八大山人访大涤草堂图轴》虽是不知名作者,也有推测为张大千游戏本。

  那么,它们之间到底是母子本,还是姐妹本?张大千已经看过《松下高士图》,才能几乎同样仿出《石涛岂敢八大君》?如果是姐妹本,他们之间是什么创作顺序?是先有《石涛岂敢八大君》,为了证明原作的存在才创作《松下高士图》?至此没有出现过的第三张,存世在何处,为什么会出现在台湾出版物上?

  三件作品并没有同时进行研究和实物对比,因此上述问题依然是未解之谜。但刘海粟美术馆针对馆藏《松下高士图》进行的研究,也让局部问题渐渐真相。

  【陆陆续续发现的“三胞胎”】

八大山人、石涛合绘《松下高士图》

  八大山人与石涛合作的《松下高士图》(以下简称“刘本”)为刘海粟旧藏,曾于1995年在美术馆开馆“刘海粟藏品展”上亮相后,直到本次才再次露面。

  当时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刘海粟美术馆藏品——中国历代书画集》。这本画集引来各方专家对“刘本”的关注。其中,庞欧于2003年在《收藏家》杂志上,用详实的图片文字对比,考证 “刘本”为张大千伪造。这时期的研究,还仅限于对“刘本”的学术碰撞。

唐吉生、张大千合临《石涛岂敢八大君》:画面右上方有张大千长款

  9年之后(2012年),刘海粟美术馆为举办上海美专成立一百周年展览,整理一批上海美专具有代表性人物的作品。当收集唐吉生有关资料时,一件唐吉生与张大千合临《石涛岂敢八大君》(以下简称“唐本”)出现了。

  作品交接验收时,在场的所有美术馆工作人员非常惊讶。因为“刘本”、“唐本”的人物、松石等造型不差分毫,用笔、设色几乎拷贝,画幅尺寸也相差无几。但“唐本”画面右侧多了张大千长款:

  “石涛吾岂敢,八大君无愧,知君下笔时,能令观者悸。拂纸从君后,风雷生肘臂。不学羲之书,趋俗趁姿媚。咄哉二老人,君我无乃类。悠悠此画图,千载谁能伪。吉翁道兄临八大山人松石,大千临大涤子补修竹远山,画毕戏题博笑。戊辰,大千居士张爰”,并钤“大千”。

唐熊,字吉生

  那么问题来了,唐吉生是谁?为什么会合作这件作品?

  张大千曾在《松下悟道》题款中写到,唐吉生为其好友。对于唐吉生,刘海粟美术馆深度查阅,除简要履历之外,再也查不到其他资料。但能知道,唐吉生本名唐熊,字吉生。出生书香世家,其母吴杏芬是民国时著名画家,父唐光照,曾任江宁知府,书画皆工。也是吴昌硕的亲戚,颇通鉴藏。幼承家学,书法苍劲,画宗八大。1929 年曾出版《唐吉生先生画稿》,而“唐本”便收录于此书中。

  如果按照庞欧的推测,“刘本”和“唐本”均是张大千所作,为什么“刘本”并没有留下张大千的款或钤印?因此当时刘海粟美术馆研究部主任沈虎开始通过梳理涉及到的人物关系、馆藏书画、张大千仿作、题跋、款识等,使两件作品间的疑惑慢慢被解开。

从未露面过的第三件作品:《八大山人访大涤草堂图轴》 不知名作者所作,推测为张大千游戏之作所本,石涛题、染庵诗及识语皆照录

  在沈虎的研究过程中,台北一场张大千研讨会上出版的文集,让“双胞胎”再次出现了更多疑点。在文集某页一小块处,一件名为《八大山人访大涤草堂图轴》的图片,从印刷品上细看,除了几个题跋中多出的跋文因图太小模糊不清无可辨识。模糊的图片中隐约可以看出石涛风格长款内容和“刘本”、“唐本”一致。

  刘海粟美术馆曾询问台湾相关人士关于这件作品的存世情况,但大部分表示并未见过“真身”,所以也是“三胞胎”中的未解之谜。

  刘海粟美术馆副馆长阮俊表示,本次展出只是将“刘本”研究的初步成果与公众分享。他更希望,通过展览能够收集一些新的线索,让三张画的故事延展下去。

  【张大千与八法山人、石涛】

《八大山人水仙图卷(石涛跋)》张大千旧藏

  庞鸥在其《八大山人石涛合绘松下高士图真伪考辨》中提到,目前所知两人存世作品极少,合作真迹更少之又少,已知的如《春江垂钓图》、《兰竹双绝图轴》、《水仙图》、《江行舟中作山水册》等。

  除此之外,八大研究专家王方宇提到,八大山人的作伪者有7位,其中最为有名,“嫌疑”最大的便是张大千。传世的几幅石涛与八大山人合作作品,后经专家考鉴,基本为张大千按信札内容所仿制,如《山水图轴》,《大涤子草堂图》等等。

张大千仿朱耷鸟  33×45 厘米 私人藏

  张大千用大量精力去学习石涛书画,他把石涛比喻为“万里长城”。但也许是张大千与八法山人的性格差异太大,曾直说“八大我仿不像”。尽管如此,其研究的深度,仿作之精,连专家学者都望尘莫及。

  张大千仿两人的作品,在印章、题款和年代上非常考究精确。据传,张大千对八大山人每一方印的使用年代了如指掌,且都有仿制伪印。加之,他仿作之路以石涛开始,因此,庞鸥认为,如果张大千仿八大山人与石涛合作,在年代上应是不会出错,在模仿个人风格上出入也不会太大。

  美国普林斯顿美术馆曾以石涛真迹,收藏了一套山水册页。虽然,款、印章均为石涛,但后经考证,确定为张大千所仿……

  此外,张大千会依据历代著录中记载来作伪,让世人认为是流传有序的名迹。

致八大山人信札封面(张大千题签)

石涛《致八大山人信札》 纸本笔墨册页(幅)

18.7×12.7 厘米  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藏

  这里要提到一件现藏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石涛致八大的信札,信札内容是唯一记载八大山人与石涛曾有合作的依据。而巧合的是,这通信札曾为张大千旧藏,出版在《大风堂藏画录》中,为他伪造提供了依据。

  信札上,石涛为自己新建的“大涤草堂”,曾向八大山人求画挂于厅堂。但因为画幅太大,厅堂挂不了,于是再次希望八大山人能赠一件3尺宽,1尺阔尺寸的作品。刘海粟美术馆典藏部钟金表示,“信札中提到的第一件大尺幅《大涤草堂图》目前并未出现,也许是没有流传于世。”

  信札原文:『闻先生花甲七十四五,登山如飞,真神仙中人。济将六十,诸事不堪,十年已来,见往来者所得书画,皆非济辈可能赞颂得之宝物也。济几次接先生手教,皆未得奉答,总因病苦,拙于酬应,不独与先生一人前,四方皆知济是此等病,真是笑话人。今因李松庵兄还南州,空函寄上,济欲求先生三尺高,一尺阔小幅,平坡上老屋数椽,古木樗散数枝,阁中一老叟,空诸所有,即大涤子大涤堂也。此事少不得者。余纸求法书数行列于上,真济宝物也。向所承寄太大,屋小放不下,款求书:大涤子大涤草堂,莫书和尚,济有冠有发之人,向上一齐涤。只不能迅身至西江,一睹先生颜色为恨。老病在身,如何如何?雪翁老先生。济顿首』。

石涛《溪南八景图册》

  张大千仿石涛的出神入化功底,在现藏于上海博物馆的石涛《溪南八景图册》中更可以窥知一二。图册原本8开,是石涛壮暮之年,根据祝允明《溪南八景诗》的诗意,为吴南高绘制,后由海上大藏家庞莱臣收藏。但不幸的是,其中4开在1937年抗日战争南浔镇沦陷中失毁。

张大千临补石涛《溪南八景图册》4开

  又很巧的是,民国时期张大千曾向庞莱臣借这套册页临摹。所以当庞莱臣痛失喜爱藏品时,他想到请张大千为其临补。钟金介绍,当时张大千为表示尊重原作者,在临补的4开作品中,没有落石涛款,而是留下了自己的印章。

  综上张大千仿八大、石涛的案例,再次回到“刘本”上,如果以庞鸥真伪考辨文章中,划分“刘本”为张大千所伪,也是有可能性的。

  【佐证《松下高士图》】

  一生未见面,何来书画合作一事?

石涛《十二开江行舟中作山水册之二》

纸本设色 约1698 年 程心柏旧藏

  石涛与八大山人为心意相通,是相互推崇欣赏的朋友,从他们的书画中可以找到线索。石涛在约1698年《十二开江行舟中作山水册之二》的提拔中写到,“人家疏处晒新罾,渔父蛟人结比朋。我坐小舟惟自对,那能不忆个山僧。 清湘老人济”。表达了他想要驾小舟前去见八大山人的强烈愿望,也说明了两人之间深厚的友谊。

  庞鸥根据美国纽约医学博士沙可乐所藏《石涛寄八大山人乞画大涤草堂图手卷》和王方宇藏《水仙图卷》上的石涛题跋得出结论:

  其一,在此之前八大、石涛从末见过面;

  其二, 石涛看到八大山人的作品, 都是往来人士带来的;

  其三,从《水仙图卷》的画法和款字写法的演变,可知其书是八大山人在丙子、康熙三十五年( 1696年) 前后所作;

  其四, 1697一1698年左右,石涛才了解一些关于八大山人的事情;

  其五,八大与石涛的通信是戊寅年夏、康熙37年(1698年)写的。

  据此可见,如果“刘本”为真迹,应是八大山人画好后,有人带到了石涛这,其创作年代应在康熙36年(1697年)以后。“刘本”的展签中显示为1701年作,在庞鸥看来并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红色为八大山人先画,黄色为石涛后补

  既然是两人一生未见面,那如何一同创作“刘本”的?庞鸥提到,从画面构成,结合两位的个人风格,就作画的过程来讲,应是八大山人先画:作松树—→树根部湖石—→稍远处湖石—→勾平坡—→点皴—→浓墨点苔;石涛后补:绘高士—→房屋—→丛竹—→梅树—→远山—→点苔。

  所以,“刘本”应该是八大画好后自南昌投赠或请友人带去扬州,由石涛补绘完成。

  帮他们传画的人:染庵

八大山人像

石涛像

  “刘本”款识“染庵年道翁赠诗”中的染庵,在王方宇所写的《八大山人和石涛的共同有人》一文中推测为是八大山人及石涛的共同朋友,应该也是传递“刘本”的人。

  同时庞鸥提出疑问,既然如此,石涛所绘人物又是怎样恰当的安置于八大山人已画好的平坡之上?又怎会在勾平坡时预先留下两空处让石涛补绘人物呢?真是心有灵犀和超凡的绘画功底?庞鸥随后得出结论,显然这幅画是一人所绘,何时留空,何处置人,早已成竹在胸。

  在庞鸥提出这一疑问之后的2012年,明确为明松石为唐吉生所绘,其余部分张大千补成的“唐本”才亮相,但由于没有同时对比两幅真迹,并不能轻易结论。因此“刘本”是否像庞鸥分析是一人创作,还是两人共同参与,都可能存在。

  题款为张大千拼凑?

张大千伪石涛《行书自书诗卷》题识 无锡博物馆藏

  先来对比下“刘本”和石涛其他两件作品中的题识:

  “刘本”右侧石涛题识为:“雪个西江住上游,苦瓜连岁客扬州,两人踪迹风颠甚,笔墨居然是胜流。八大山人写松石,清湘膏盲子补修竹,远山。染庵年道翁赠诗,言潇洒,言太古,皆本色,余何足以当之。渡江人姑作一二俚言,用当别语,韵难和,或不笑否?辛已八月,清湘大涤子济并识。”

  石涛《行书自书诗》卷题识:“友人赠苦瓜和尚诗,言潇洒,言太古,皆本色,余何足以当之。渡江人姑作一二俚言,用当别语,韵难和,或不笑否”。

  石涛《长干图》款识:“客长干时友人知予有苦瓜和尚之说,即赠以苦瓜诗,言潇洒、言太古,皆本色。余何足以当之。渡江人姑作一二俚言,用当别语。韵难和,稿已失而得之于故纸中,今书之此卷后。清湘陈人济大涤堂下并识。”

  三段款识可以看出其中部分语句的高度重合,而刘海粟美术馆进一步分析“刘本”与其他石涛作品题跋时发现,上文提到共同好友染庵,曾在石涛《写兰册》第3开《露兰风竹》中题诗,而诗内容与“刘本”中石涛款诗内容一致。

  因此经过分析对比,其实《松下高士图》中石涛的长款= 染庵赠诗+《行书自书诗》后半段,这种拼凑的方法也是张大千作伪惯用的一大特点。

长干图卷(局部) 石涛题跋

  至于《长干图》和《行书自书诗》之间的关系,在刘九庵《张大千伪作名人书画的琐记与辩伪》一文中提到,“石涛《行书自书诗》卷,无锡市博物馆藏,1986 年随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进行鉴定工作时曾见。当时以该卷书法用笔挺健爽劲,不合石涛圆遒朴厚笔法,风格近张大千,而指出为大千伪造。至《中国古代书画图目》第六册出版后,即将本人意见附记于后,兹后,带着这一过目的初步印象,曾又与石涛诸作进行比较鉴别,发现上海博物馆藏石涛《长干图》卷后的自书题识文字,即是大千伪造此卷前一段诗文的底本,不过于石涛原诗文题识略作了一些改动。两相比较,不仅书法有别,且文字改动处亦露出破绽。”

  所以说,张大千是以《长干图》为底本,在原诗文题识略作改动,而仿出了《行书自书诗》。

  而进而比较“刘本”与“唐本”题款书法用笔,会发现风格十分相似。笔迹欠细,软弱,并不似石涛浑厚苍茫用笔,更多带有张大千特性。石涛的行书,老辣纵横,有高古超逸的趣味。张大千极力摹仿石涛笔势,字与字之间为了要逼真摹仿字型,一味注意临写字的外在形状,互相关联关系被割断,笔势不连贯,行气不贯通。与石涛那种裹锋干笔,干湿浓淡变化,大小错落的字型伸展腾挪之势的特点,差别非常大。

  题跋、款识对比

八大山人印鉴

石涛印鉴

  在“刘本”与“唐本”印鉴的研究鉴别上,杨仁凯曾在《中国书画鉴定学稿》中研究总结:“张大千仿作上使用印章,是以摄影制版的方法仿制,所以从印章比较,差别十分微小。”“刘本”印与石涛、八大原印比较可以看出,打在“刘本”画面上的朱迹还是非常清楚看出锌版印痕迹。

  现场,也通过对比石涛、八大山人在其他作品上的款识、人物、松树造型及“个相如吃”花押等进行对比,供观众观察。

左:"刘本" 石涛题款

右:"唐本" 石涛题款

左:“刘本”八大山人草书花押

右:"唐本" 八大山人草书花押

八大山人其他作品花押

 

石涛其他作品款识对比

八大山人松树造型对比

石涛人物造型对比

  【总结:为什么举办这次展览】

  本次“‘天潢贵胄’从馆藏石涛、八大山人合绘松下高士图谈起”展是今年上海入围“文化和旅游部2018年全国美术馆馆藏精品展出季”3大展览之一。展览在展呈、开幕形式和作品上均进行了尝试,展期持续1月。

展览开幕雅集现场

  现场呈现了5件馆藏真迹,及借展1套侯北人美术馆藏册页。以石涛和八大山人的交往信札来引出《松下高士图》的故事,随展线依次呈现两人交往、张大千仿作、局部解析等文献资料。而开幕现场的雅集更是刘海粟美术馆首次尝试,展厅观众围桌而坐,喝茶交谈、插花赏画。

现场插花

  刘海粟美术馆副馆长阮俊表示:“展览只是向观众设置一个疑问,以体验及视频等方式,让古画看上去不那么刻板。而用叙事脉络来讲解一件藏品,能让其背后的故事更生动,也能使公众参与性更强。”

刘海粟美术馆馆藏石涛、八大山人作品

  如果以传统书画布展方式来呈现《松下高士图》,也许只是一个普通馆藏的亮相。“通过悬念的故事情节推出一件书画,能触动年轻观众的兴趣点,延长他们在展厅里的逗留时间”,刘海粟美术馆典藏部主任王静希望,观众能在轻松的环境下,深入解读张大千、石涛和八大山人与作品间的关联,这就是展览最想要达到的目的。

展览现场

  对于将“刘本”的质疑放入公众视野,王静表示,“古书画所涵盖的知识面非常广,在尊重学术的严谨性上,我们目前提供的研究成果,并不足以对古画来定论。而观众通过观看作品和文献能有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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