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十年而已》之后，2018年初，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孙振华先生又出版了一本文集《处处尘埃》。这本文集内含三百余篇千字短文，分社会观察、艺文杂谈、生活百态三辑，这些文章是作者关于生活、文学、艺术、学术等诸多方面的体悟与认识。篇幅短小精悍，语言朴素直白，体现了孙振华先生对世事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文学艺术素养。艺术网经孙振华先生授权连载《处处尘埃》，《豪车开进校园》选自第一辑“社会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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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连续参加了两所美术学院的毕业论文答辩会，每次都遇到了与校园豪车相关的话题，这大概不是一种巧合。
在南方的一所美院，有位毕业生的论文是《消费中国•艺术品与奢侈品的联姻》，他在引言中写到他到学校报到时的第一印象：“正当我抬头仰望一直都让我心驰神往的艺术殿堂时，突然一声轰鸣从身旁传来，‘哇，法拉利！’初来大都市的我惊呆了，一直都是在杂志和电视里看到的豪车竟然就近在咫尺。更让我吃惊的是，法拉利和保时捷的专卖店就开在了美院中……”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有了这样的引言，不管论文最后如何慷慨激昂，发誓要坚守艺术的人文价值，都让人觉得苍白无力，甚至有某种反讽的意味。既然学校因为资金缺口，在教学用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还是将最好的临街屋面出租给豪车专卖店，那又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学生安贫乐道，坚守艺术的理想呢？
中间休息的时候与这位同学闲聊，问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抗拒市场的诱惑？这时，旁边马上有同学揭他的底，说他有两辆车，都是宝马级别的名车，上学的时候换着开。我很惊讶地问他是不是这样？他点头默认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不是为了炫耀，这不算什么。”
据说这位同学并不是富二代，他的钱主要是办高考培训班挣来的。这些年由于美院扩招，每年招生人数大幅上升，考前培训于是成了一个挣快钱产业。少数头脑灵活，懂的经营管理的学生，成了老板，一般同学则成为按课时取酬的教师。
美院学生好多都有在考前班授课的经历，我问他们：“都是同学，有的实际是在当老板，赚了很多钱，你们相当于在为他打工，心理上会不会不平衡呢”？他们的回答倒是心平气和，“毕竟也给了同学机会，两厢情愿，没有什么不平衡的”。
几天之后，我又到了北方的一所美院，一位教师开车来接我，我问这边学生买车的多不多？他说，也不少，他们主要也是依靠学校的名气，办考前培训班赚钱。他指给我看，在校门外的马路上，一溜停着各种汽车，以面包车居多，大约有二十多辆，无一例外的是，车上都醒目的张贴着ΧΧ美术培训班、ΧΧ艺术学校的字样，有的干脆写出了数字：本班开办以来，考上中央美院有多少，考上清华美院有多少……
由于办培训班，学校周边一房难求。这些汽车停在这里，就是一个流动的招生站，条件一旦谈好，马上就被汽车拉走了。
这位老师平日开的是一辆奔驰吉普，180多万，我问是不是学校教师中最好的，他说应该差不多，买了这辆车，有段时间不太想开，主要担心太张扬了。过了不久，这个“豪车”记录居然被本系一位本科二年级的学生给打破了，这个学生买的是配置更高的奔驰E55，车价220万。
这个学生怎么会这么有钱呢？答案是，又是一个办考前培训班的。
在停车场，果然看到了这辆豪车，但没见到车主。不久前，这个学生居然提出退学，因为“生意”做大了，根本无心来学校上课，在他看来，就这么办班已经很不错了，就算读到毕业，拿到了学位又能怎样呢？
我想，这位经过系领导苦苦相劝，现在暂时没有退学的车主，在这幢教学楼里到底能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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