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门户网:陈衔：在严格和放任之间的挣扎_-选修课-理论-几个-文史哲-上课-考勤

　　高校教师在严格和放任之间的挣扎，我深有体会。　　不过，因为没有宏观比较，也没有作严谨的统计调查，这里的言论只代表我个人的体会。　　我在广州美术学院教文化理论

　　高校教师在严格和放任之间的挣扎，我深有体会。

　　不过，因为没有宏观比较，也没有作严谨的统计调查，这里的言论只代表我个人的体会。

　　我在广州美术学院教文化理论课，就以上座率最高的选修课为例吧。2004年，学院刚搬到大学城，本科在校生3000人左右，我开了一门全院选修课“生活心理学”，分两个班上课，收240人，报名达600多人，够踊跃的。每次上课应到120人，但容纳170人的教室能坐满，还有几十个来旁听蹭课的。这种局面大约持续到2008年，然后，上课人数逐年减少。不过，报名的人仍然数倍于招收人数。只是，大家抢到名额后，却不来上课。

　　今年，120人的班，每次实际到40人左右，出勤率30%。真正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为什么会这样?

　　是我的讲课水平下降了吗?还是讲授的知识过时了?自认为不是。十几年经验的积累，讲课内容更充实，教学手法更丰富，还新开了哲学入门、道家与中国古代绘画等其他选修课，一直被学生们认为是美院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

　　2009年左右，我问过学生：为什么出勤率越来越低，是我的问题吗?他们的回答是：90后的学生比较差劲，只知道玩，不珍惜学习机会。嗯，2009年正是“80后”和“90后”的混杂阶段，“80后”的师兄师姐就是看不顺“90后”的师弟师妹，虽然前者只比后者大一两年。

　　不过我不太接受这种解释。某几个“90后”可能会糟糕，但整整一代人突然比上一代差，不太可能吧。我是“60后”，当年读书时，也被“40、50后”忧虑地注视着：你们能接好社会主义的班吗?似乎我们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现在是2016年，再过两年，“00后”就要涌进来了，“90后”的在校生很可能会继承“80后”的调调，蔑视新一代的大学生。

　　那跟扩招有没有关系?的确，扩招后本科生的入学水平比20年前大大下降。但是，入学水平低，才应该更努力学习啊!水平低和懒散没有必然的联系吧?

　　有人说，学生旷课，你点名，加强考勤。

　　不是只有我的课旷课率高，是全校学生都懒散了。如果选修课的老师认真点名，后果就是学生不再报你的课了。学生报理论选修课，最主要的动机是拿学分，不是学东西。除非全校整体抓考勤，任何老师都不敢单独玩这作死的把戏。

　　学校有没有抓考勤?有!还挺严。上课铃响过，曾经副院长站在路口，拦截所有迟到的学生。然而没用。

　　学生应付考勤的方法多了，互相照应，传授经验。他们宁可把聪明用在缺勤不被登记上，和老师玩捉迷藏，也不用在学习上。所以，近10年来，全院规模的整顿考勤玩过两三次，都不了了之。

　　我个人并不主张靠点名留住学生。即使你把他们按在座位上，人头数是增加了，但黑压压一片都低着头，不是玩手机，就是看杂书，心不在焉，时不时再说几句话，弄得课堂乱轰轰的，还影响少数想听课的人。

　　说起手机，真是个让老师烦心的玩意儿。“90后”人手一部，还是智能触摸式的，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有，这倒是和“80后”明显不同之处。觉得讲课没意思了，就低头玩手机，等老师戳到大家笑点了，抬头笑笑，低头接着玩。我为了让大家保持抬头，不停地穿插笑话，到了喧宾夺主的程度了。上课怎么可能满堂笑点呢?那不成相声了?好笑了听，不好笑不听，断断续续肯定跟不上讲课节奏，能学到什么?

　　手机分心的问题怎么解决?无解。

　　学生有时安慰我：老师你也别纠结这些了，你的出勤率已经是全校文化课最高的了。西方美术史、中国美术史的课，300人的大课室，惨的时候只有五六个人。

　　我说：美术史课是美院学生最重要的文化课，怎么会这么少人?老师讲得不好吗?

　　学生说：有的老师讲得也挺好、挺认真的。但你知道，文史哲类的理论课，大多数人都不重视的。

　　为什么会不重视?

　　学生回答：多数人的理由是要做专业课作业，时间不够用，就用理论课的时间忙专业课。大家会为了专业课牺牲掉很多理论课的。

　　不重视，这才是旷课率高的主要原因吧。

　　为什么会不重视?这原因要找起来就超出美院的范围了，中学就埋下了祸根。中学里的文史哲课不都是死记硬背的科目吗?留给学生的印象除了枯燥乏味就是空洞没用，和开阔视野、提高思维能力、加强判断能力没什么关系。而整个社会，父亲母亲、亲戚朋友又有几个认同文史哲的重要性呢?一帮对理论重要性毫无感觉的孩子，如何能在短短的大学一二年级两年中被激发出学习理论的主动性?

　　考试啊!不好好学就挂掉他们!

　　还是……

　　美术史课每年都是闭卷考试，够严格的吧。可学生告诉我：“一届届学生代代相传，高年级告诫低年级，美术史是最容易挂科的。于是，大家去上课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不挂科。方法呢?主要还是考前抱佛脚，然后就是作弊。虽然少数重视的学生不会这样。”

　　那就让他们挂一大片!

　　噢，这可不敢。让一大堆学生因为你这一门拿不到学位证，不用学生抗议，领导都会找你谈话的，还让不让我们办学了?

　　毕竟，文史哲理论课和驾校学开车不一样。你若分不清刹车和油门，会出人命的，绝对不能不及格。可美术史，记不住几个画家的名字，分不清几个画派的区别，照样能画画，照样能得奖，有什么后患?谁说得清楚?一个老师，为说不清楚的重要性，让一堆学生不及格——这可会产生一系列清清楚楚的恶劣后果的，谁愿承担这个责任?

　　于是，考试挂科的学生，只要不被抓到作弊，最终一定能补考过关。

　　于是，大家就更不重视了。

　　我开的选修课，重要性比美术史低多了，更不敢难为学生，结课方式就是写一篇命题论文。然后，大家就不亦乐乎地上网抄，抄袭率约为60%。知道为什么是60%吗?和旷课率保持一致。那些没来上课的同学，你让他怎么写?只能一抄了之。

　　那就给他们不及格!

　　法不责众。如果给出60%的不及格率，下一届的学生就不会选你的课，你连开课的机会都没有了，另外40%的同学连听课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可能严格，只能放任，就在这样的环环相扣、恶性循环中形成了。

　　吐槽这么多，似乎都是学生的错，在这个局面中，老师有没有责任呢?

　　当然有。但也很难说清楚到底有什么责任。有同学发信对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学生先让学校失望，还是学校先让学生失望了。我感觉学生看到学校敷衍我们的太多事情，都已经‘习惯’了，学生便开始利用敷衍来回馈学校。”

　　美院学生上理论课越来越不认真，是学生的问题，老师的问题，还是学校的问题?似乎已经不能简单怪罪哪一方了，这是一个一团乱麻的大问题。

　　我个人能做的，只能是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讲好每一堂课，尽是对得起坐在我面前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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