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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教门户网:郑岩:破碎与聚合——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的新观察_(下)_-拓片

    分类栏目:人间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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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岩:破碎与聚合——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的新观察(上)  破坏造像不仅是对于一种眩人耳目的形象的攻击,也意味着对于其宗教力量的毁灭。

      郑岩:破碎与聚合——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的新观察 (上)

      破坏造像不仅是对于一种眩人耳目的形象的攻击,也意味着对于其宗教力量的毁灭。在其对立面,佛教徒则以其特有的方式,对这场灾难加以补救和转化。在他们看来,既然佛像是佛陀的化身,那么其残破便意味着佛陀化为千万。一场劫难犹如一场烈火,火焰熄灭后,千百块碎片依然坚硬,如同舍利一样,依然充满着“灵力”(sacred power)。它们不仅是一种象征性的符号,而且是一种圣物。修复造像的人们,不仅试图恢复形象的完整性,也在努力维护其内在的神圣性。对于那些过于破损而无法再次修补的造像,人们则将其碎片悉心加以保存、聚合,并择时郑重地加以瘗埋。这些碎片如同神明的须、发、爪,仍可引导人们想象和追忆其整体;至于那些完全看不出任何形象的碎片,也不可随意丢弃,因为它们曾是圣像的一部分。他们甚至可能幻想,像长干寺造像和凉州瑞像的故事所讲的那样,当某种机缘到来时,那些失落的莲花座、背光、佛头会重新聚合在一起。聚合,意味着他们和它们重新拥有力量,也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佛教徒的这种认识不只局限于佛像,还扩展到几乎所有的造像题材上。在龙兴寺窖藏内有一座被损毁的盛唐时期的小石塔。这座小塔只有第一层塔身华丽的正立面保存下来,但已碎为13块。无独有偶,在济南长清区灵岩寺宋代重建的辟支塔内,第一层内壁也镶嵌着一座唐代小石塔的残件(图8)[1]。这座雕刻华美的小石塔与龙兴寺所见的小塔属于同一类型,可能毁于唐武宗灭佛。寺院僧人们将其仔细收集起来,并镶嵌在这座新建的大塔之中,它像是一幅画“贴”在新塔的内壁。或者说,它像是一位逝者的眼角膜被移植到另一个人的体内,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确认和延续其原有的身份,也延续着它的生命。

    图8 济南长清灵岩寺宋代辟支塔内镶嵌的唐代小石塔残件

      这类观念和做法,与中古时期在造像中安置舍利的传统相一致,后者目的是为造像灌注灵力。僧人的骨灰也常常被收集起来用于造像,如唐长安城就出土过许多“善业像”,是僧人圆寂后以骨灰和泥而范作的佛像[2]。常见的一些泥塑灰身像和漆布真身像,如广东韶关南华寺六祖慧能漆布真身像,实际上就是一尊腹腔中藏有烧骨的泥塑像[3]。20世纪80年代,人们在维修济南长清灵岩寺千佛殿一尊宋代彩塑的罗汉像时,在其体内发现了一副完整的丝质“内脏”(图9)[4],这是另一种为造像注入灵力的方式。这些做法,超越了只注重外在造型的“雕塑”概念,那些不可见的内部空间,同样得到了重视。

    图9 济南长清灵岩寺宋代彩塑罗汉像及其体内丝质“内脏”

      那么,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这些宗教观念和行为的意义何在?

      对此,我没有现成的答案。我把这个问题留给大家,在此只举两个相似的例子,来引发我们的思考。第一个例子已经超出宗教的范畴,但与上述宗教的形式和观念有着深层联系。

      这是清雍正年间(1722~1735)内务府员外郎唐英(1682~1756)制造的一件圣物。唐英于雍正六年(1727)九月抵达江西景德镇御窑厂衔命办理窑务。两年后的一天,他看到一件大型的明代“落选之损器”青龙缸被“弃置僧寺墙隅”(还是在寺院的角落,这真是有趣的巧合!)于是,他派遣两人将这件损坏的青花龙纹大缸抬到一座祠堂旁边,并修筑了一个高台来安置它(图10)。这种古怪的行为引起了人们的困惑,唐英为此作《龙缸记》一文,回答他人的疑问。按照该文的解释,这件破损的大缸是窑神童宾的化身。据传明万历时(1573~1620),龙缸大器久烧不成,窑工备受官府督陶官鞭棰之苦,年轻的窑工童宾为拯救同役的伙伴,以身投火,终于使龙缸烧成。唐英到景德镇时,童宾的故事已经失传。他根据童氏家谱的记载复原了这一形象,并在窑厂内建立祠堂予以祭祀。龙缸立在神祠堂之西,与他所撰文的《火神童公传碑》相对,文字与实物互证[5]。为了证明“神所凭依”,唐英对扭曲残破的龙缸作精彩的描述与阐发:

      况此器之成,沾溢者,神膏血也;团结者,神骨肉也;清白翠璨者,神精忱猛气也。[6]

      沾溢、团结、清白翠璨,这些词汇都像是在描写一件彩塑。如此一来,虚幻的传说化身为彰彰在目的实物。

    图10 景德镇御窑厂出土明代青龙缸

      唐英并非不明白童宾的故事只是一个传说,也不是不知道龙缸损器只是大量失败的瓷器中极为普通的一件,他的成功在于以龙缸为中介,建立起与窑神直接的联系。童宾传说中督陶官与窑工的尖锐矛盾被化解,唐英不再只是官府的代表,他同时也是窑神的使者,是一位富有感召力的布道者。

      将龙缸损器的外形特征与膏血、骨肉、精气联系在一起,有着深层的文化渊源。唐英也是一位出色的陶瓷大师,他亲手烧造了大量精彩的瓷器。天津博物馆收藏的一件带有“唐英敬制”款的白釉观音(图11)在20世纪50年代曾从底部打开,发现其中装有经卷、佛珠等杂宝。显然,唐英十分熟悉佛教造像的传统,他对破损的青龙缸的描述,显然是移用了佛教的观念,赋予这件“废品”以新的生命。

    图11 天津博物馆藏“唐英敬制”款的白釉观音

      粉身碎骨,意味着死亡,也意味着生命形式的转化。我谈的第二个例子是有着“金石僧”之誉的六舟和尚(1791~1858年)的作品。

      与唐英的手段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艺术创作。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六舟精心制作了一幅拓片(图12)。四年以后,他用这幅拓片贺赠借庵和尚八十二岁寿诞。图中一个巨大的“寿”字用了三十多件或完整或破碎的古物拓片拼合而成,包括碑志、瓦当、钱币、砖文等等,除了少数体量较小的钱币可见其全形,大部分残砖断瓦上的文字零落不成章句。这些可辨而不可读的文字,使得历史既亲切又遥远。近处看时,这些彼此互不相关的文字碎片,好像随意散乱地叠压在一起,颠倒陆离,漫无用心;远观方知它们经过了作者苦心的经营,碎片的墨色浓淡不一,构成了“寿”字张驰有度的结构和用笔。作者题写的颂词显现出新与旧之间的关联:

      吉金乐石,金刚不折。

      周鼎汉炉,与此同寿。

    图12 六舟《百岁祝寿图》

      在作者来看,这件作品的含义不仅体现于“寿”的字面上,金石文物,历经沧海桑田,碎而不折,是对于长寿最好的体现。就这样,一种具有历史深度的灵力,穿越了古物之间的裂痕,注入到一件全新的作品之中。

      作者将这件作品题为《百岁祝寿图》,“岁”谐“碎”音,也令人联想到“岁(碎)岁(碎)平安”的吉语。六舟的作品,源于所谓的“锦灰堆”绘画,又称作“八破”、“打翻字纸篓”。锦灰堆据说为元代画家钱选所创,其法是用破碎的古旧字画、拓片与古籍拼合成画面。而用拓片技术表现这种锦灰堆,则是六舟的发明。

      浙江省博物馆保存的六舟同类作品《百岁图》(图13),为道光十一年(1831年)所拓。据统计,画面中包含了86种金石小品[7]。这些碎片并不像前一幅那样构成明晰的形象,而是聚合为一个抽象的边缘不规则的巨大块面,皇皇穆穆,气象浑厚。在自题的一首诗中,作者将这件作品看作自己身上的那件由碎布片拼合而成的袈裟。深沉的墨色和金石的质感所营造的俨然一通丰碑,密密匝匝的文字又充满禅意。包裹在这领袈裟内的,不再是作者的肉身,而是他的心灵。

    图13 六舟《百岁图》

      说到这里,已距离龙兴寺很远。我们还能分得清哪些是宗教,哪些是艺术,哪些是传统,哪些是现代吗?

      注释

      [1]郑岩、刘善沂编著:《山东佛教史迹——神通寺、龙虎塔与小龙虎塔》,台北:法鼓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05年,第251~258页。

      [2]其中一个例子见李健超:《隋唐长安城实际寺遗址出土文物》,《文物》1998年第4期,第314~317页。

      [3]关于灰身像的研究,见JohnKieschnick, The Impact of Buddhism onChinese Material Culture, Princeton and Oxford: Pri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3, pp.62-63; 李清泉:《墓主像与唐宋墓葬风气之变——以五代十国时期的考古发现为中心》,石守谦、颜娟英主编:《艺术史中的汉晋与唐宋之变》,台北:石头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4年,第311~342页。

      [4]济南市文管会、济南市博物馆、长清县灵岩寺文管所:《山东长清灵岩寺罗汉像的塑制年代及有关问题》,《文物》1984年第3期,第76~82页。

      [5]关于唐英于风火仙崇拜关系的研究,参见周思中、熊贵奇:《窑神新造:唐英在景德镇的御窑新政与风火仙崇拜》,《创意与设计》2012年第3期,第63~69页。

      [6]唐英:《龙缸记》(《陶人心语》卷六),见张颖发编:《唐英督陶文档》,北京:学苑出版社,2012年,第11页。

      [7]陆易:《视觉的游戏——六舟〈百岁图〉释读》,《东方博物》第41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5~14页。

    关键字:拓片,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
    内容标签: 拓片 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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