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我们都该看看这个双年展最佳案例_展览-艺术

　　这场双年展既避免了节庆主义(festivalism)，也并不只着重于晦涩学术，从而呈现出视野超越其本身、着眼于周边社区及更广阔世界的艺术作品。

　　当你走进洛杉矶哈默博物馆(Hammer Museum)的一楼广场时，别忘了抬头看看。洛杉矶艺术家Carolina Caycedo用渔网创作的雕塑如同泡泡形状的动态吊饰般，悬在过往人群的头顶上空。

　　这些渔网都是Caycedo从朋友那里得到的礼物，或是从她曾由于研究和从事保护水资源权利行动而造访的拉丁美洲国家(墨西哥、哥伦比亚、危地马拉等等)的河边本土市场上得来的。 但你不需要预先知道，这些雕塑是从她参与的运动中浮现出的灵感，就能直接欣赏到他们独特的宏大观感。装着彩色水的塑料瓶子形态各异地悬挂在网上，捕捉着阳光。这些物件的廉价感，与哈默博物馆现代而流线型的建筑，以及时髦的户外家具形成了鲜明对比。它们对于修饰与过剩的批判是基于事实的——并不是隐晦的表达，也不是死板的说教。

　　Caycedo的作品为哈默博物馆2018年度的“洛杉矶制造"(Made in L.A.)双年展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基调。它的政治信息嵌在了其材料中，并且与展览中的许多作品一样，它并没有传达权利意识。这是这场以女性、小众性取向艺术家和有色人种艺术家为主的展览，所产生的最为深刻和明显的效果：一改这类大型群展通常会有的晦涩做作风格，显著地将基调转向更能深切感受到的社会意识觉醒。

　　这一届的“洛杉矶制造"也让人有种家庭感(即许多艺术家有着共同的社交网络)这点也有助于提升展览整体的关联感。参展艺术家中有的曾一起展览、共同或相伴创作过，以试图在艺术圈的设限范围之外挑战现实世界。这使得这个展览既像一个特定社区的缩影，同时也是更大世界的一部分。

　　超越惯例

　　相对于其他同类展会，2012年开始的哈默双年展始终保持多元化。在2016年的“洛杉矶制造"中，25位艺术家中有12位(不足一半)是男性，这些参展艺术家中有许多位都是同性恋或非白人。今年，33位艺术家中有23位是女性或非常规性别的，而19位是有色人种。这些人口统计特征并不是展览的决定性特征，但是将差异看作自然而不是例外，这感觉让人耳目一新，就好像有人重置了社会现状的页面一样。

　　在一定程度上，这种家族性重叠的人际网络也是可以量化的：例如，有九位艺术家曾在保持着“由艺术家运营画廊空间"态度的Commonwealth & Council画廊展出;有十位曾在位于唐人街的社区经营的艺术空间Human Resources展出。只要该双年展的未来迭代从这个相同的艺术家大群体中转移出来，关注一个特定的社区片段就是有意义的。它将这场展会从弘大的惠特尼双年展风格的野心中拉了出来，并转向更为紧密关联的地区性肖像。

　　策展人Anne Ellegood和Erin Christovale故意选择没有设置任何主题。但是，这场展览确实可以通过社区的角度清楚地读懂——如何保存它，如何建造它，以及人的身体与集体的关系。在展览之前的一年，Ellegood和Christovale与艺术工作者们举行了一系列非正式对谈，比如在午餐时交谈，或是在谁的家里，以来探讨今时的洛杉矶艺术。这种方式通过依靠多个网络和人们的发声，反映了该展览所具备的协同精神。

　　鉴于目前的政治形势，以及洛杉矶日渐岌岌可危的经济状况(这也迫使许多人创造并依靠自己临时的支持系统)对于社区的依赖感让人感到尤其合时宜。

　　把洛杉矶装进博物馆

　　两位在洛杉矶长大并参展的艺术家——E·J·Hill和Lauren Halsey探讨了他们自己与城市中特定角落的关联，着重表现了那些在踏入国际艺术圈后可能会被破坏的、对于社区深远而持续的参与感。Hill的装置记录了他今年的私人意志力行为艺术作品：他围着洛杉矶每所他曾经上过的学校，从小学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一圈又一圈地跑步。Hill与他自身的当地历史这种互动的照片传达了一种代表马拉松运动员的绝望与狂喜的混合感受。

　　虽然Hill的作品是一场个人实践，但是Lauren Halsey的项目则极具野心想要影响公众。对于克伦肖区象形文字项目(The Crenshaw District Hieroglyph Project)，Halsey在哈默博物馆面朝窗户的阳台上安装了由石膏板和石膏制作的中庭。她从她南洛杉矶社区中家人、朋友和其他成员那里收集了一些符号和图像，并将它们刻进石膏中。这种材料与埃及金字塔所使用的砂浆相同。Halsey打算在克伦肖大道(Crenshaw Boulevard)上装置一个比这更完善版本的雕塑，邀请人们自己刻下自己的符号或图像。对于这个项目而言，博物馆成为了一个进行中想法的试验场地，而这个想法最终将在一个更原始、接受度更广的环境中达到其完全的效果。

　　虽然，2014年的“洛杉矶制造"当时主动地将艺术家经营的投机产品加入到了展览中(包括《Public Fiction》和《Los Angeles Museum of Art》)，本届展会中的作品偶尔会整合引用一些不太正式的艺术装置。

　　例如，Carmen Argote的装置包括一幅Argote用去年夏天在集体运营空间PANEL LA展览的一件雕塑所留下的咖啡污渍所制成的“画"。为了制作这幅画，Argote在该空间后面的斜坡上，通过在一个平台上铺设纸张，并在其中一侧放置咖啡壶，而构建了这样一种装置。咖啡慢慢地漏下并蔓延，分层次地晾干，与周遭空气里的灰尘和碎屑混合在一起。

　　正如宣传册中所解释的那样，PANEL所在的建筑在2017年底突然出售给了一个开发商，他们给了这群艺术家一个星期的时间搬离，并在他们试图抢救之前扔掉了Argote的雕塑。裱起来的这份纸质文件，也就是该项目所剩下唯一的痕迹，比起创造它的渗漏又染色的设备要干净许多。从制度上来看，这份整洁很恰当，但也同时是一种愈演愈烈的替换周期所带来的副产品(这对于城市低收入居民来讲，是一种更“任人摆布"的境况)。

　　谁收到了邀请，谁又被排除在外?

　　策展人在展览的目录中涵盖了与洛杉矶艺术社区成员们的部分对话内容。有一次，他们讨论了“隔绝"——每个社区是如何不仅被“谁属于这里"定义，更是被“谁被排除在外"来定义;以及，机构和主流艺术史叙事如何长期以来将某些类型的艺术家排除在外。

　　其中一位被遗漏的人是Luchita Hurtado。这位97岁的艺术家参与了包括洛杉矶的超现实主义者分组以及女性权益运动在内许多社群，但从未获得机构的关注。她作品中的一小部分，以20世纪70年代创作的11幅作品的形式，在哈默作为重要藏品展出。在一个系列中，艺术家画了她自己低头视角的身体、胸部和脚，框住一颗大大的苹果、织物地毯上的图案，或是宽阔的蓝天。这些画作简单、精确而脆弱，将身体变成了环境的框架。

　　与此同时，20世纪80年代以来，洛杉矶的Linda Stark的一组绘画讲述了关于“包容"不同的故事——以及外部力量是如何决定谁受邀的。她精湛的《Fixed Wave》(2011)中包含了起伏、粗条、一丝不苟、绿色的水平线，从画布的这一边缘到另一边，构成了女性骨盆区域的皮肤。阴毛化身成五朵蓝色的波浪，上方升起的是子宫，两侧的卵巢像是某种海洋生物般的形态。

　　由五位洛杉矶艺术家和策展人新创立的艺术家收购基金会(Artist Acquisition Fund)在刚过去的冬天购买了这幅绘画，并将其赠予哈默博物馆。这个仅一年历史的组织旨在增强艺术家社区对主要博物馆收藏的影响力。他们选择Stark，是因为没有一所洛杉矶的博物馆藏有她的作品，尽管她在这座城市的艺术社区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令人高兴的是，这幅作品将在“洛杉矶制造"闭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留在这座博物馆的馆藏中。

　　展览聚焦于那些创作极富想象力而真诚的作品的艺术家。

　　现已是第四届的哈默“洛杉矶制造"双年展为这座不断变化的城市提供了一张文化快照。由Anne Ellegood和Erin Christovale策划，聚集了33位多元化艺术家，这场展览大胆而富有思想。它既为新的声音、叙事和想法创造出了一个必要的发展空间，也激发了观众通过审视我们所讲故事以及我们推销的假象的这样一个视角来观察洛杉矶。

　　这里所着重介绍的三位艺术家，每一位都引发了对于洛杉矶本身和“洛杉矶制造"的艺术独一无二的思考。

　　这位名为MPA的艺术家向观众们提出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概念性挑战——人们甚至还没进入哈默博物馆这场新开幕双年展的画廊空间，就会面对这个挑战。

　　一副超大号樱桃红太阳镜的其中一只镜片被安装在展厅入口处明亮的白色墙壁上，朝着哈默博物馆室外露台，映射出博物馆周围的西木区的摩天大楼。画廊内部，红色墨镜残破的遗骸倚靠在后墙上。

　　对于一个几十年来一直将自己塑造的、神话化的形象作为卖点的城市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恰当的比喻。通过打破这层我们常常隐藏在其后的真实屏障，艺术家得以阐述：超越技艺的美之中存在的新叙事是有空间的。挑战在于如何找到它们。

　　这幅破碎的太阳镜，部分是受到构造性变化引起的地质断层线和裂缝的启发，这在地震多发的洛杉矶地区也是一个引起共鸣的隐喻。沿着展览空间的地板，红色线缆就像穿透墙壁的裂缝般进进出出，从画廊一直延伸到博物馆的行政大楼。

　　在展览空间内，还有另外一种断层线：一面墙壁将画廊分隔开，两侧摆放着红绿色的椅子。墙壁上嵌着四个框孔，开口分别朝着摆放着这些椅子的隔板两侧。

　　双方立场对峙的意识清楚地呈现出了目前主导我们政治气氛的意识形态极端性。MPA在对立面之间雕刻出一个可见空间，重构分裂部件，并为观众们的建设性对话提供了一个象征性平台。

　　艺术家Lauren Halsey正构建着她自己的独特互动平台，以促进中产阶级化的社区里创造性的空间营造。Halsey创作的是奇幻而未来主义的雕塑及装置艺术，来保留距离我们并不太遥远的历史遗迹。她目前正在城市另一端的MOCA举行自己的第一场个展。但是，在“洛杉矶制造"，Halsey回归了她的空间营造项目的核心实践。

　　在哈默博物馆二楼的露台上，艺术家用白色石膏板方块拼成20英尺高的结构。整个拱形走廊覆盖着克伦肖大道居民和企业相关的名字、肖像、引言、歌词和标识的蚀刻。该地区正遭受着经济发展热潮所带来的副产品——文化消除的威胁。

　　这些雕刻为处于过渡时期的社区保留了一张快照，一颗看得见摸得着的、既致敬生者又保留对死者记忆的时间胶囊。一些方块上还列出了悼念的人名，作为向在洛杉矶、芝加哥、纽约和其他地方被警察杀害的人的一种致敬。

　　这个装置是为一个计划为该社区建造，名为《克伦肖区象形文字项目》(The Crenshaw DistrictHieroglyph Project)的大型公共艺术装置的原型。项目将包括一系列这样的塔楼作为公共聚集场所，让居民可以庆祝节日、分享新闻——Halsey希望它也能成为社区组织运动的场地。

　　EJ Hill的跨媒介实践以表演为基础，借用暗黑、酷儿和其他方面的主题，来质疑沿用狭隘的身份定义的机构和社会组织。对于“洛杉矶制造"，Hill的参展作品标题为《Excellentia，Mollitia，Victoria》。它记录了这位艺术家持续创作的表演作品的一部分。这一作品旨在试图清除艺术家埋在记忆尘埃中青少年时期的经历：那些蔓延至成年期的未治愈痛苦，其表现之下则是未成年人时期所经历的敌意和微歧视

　　Hill的装置作品置身于哈默博物馆迷你洞穴般的拱顶画廊中，这特别的位置让引起的共情更为强烈。在这个空间里，深色墙面与刺眼的白色霓虹灯标语牌形成了强烈对比。霓虹灯管闪耀着冰冷的蓝色雾光，映在黑色的画廊墙壁，组成的字句是：“到底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土壤里，什么条件下，我们才会光亮而猛烈地盛放?"

　　画廊空间一周的地板上印有黑色的椭圆形跑道。摄影师Texas Isaiah已装裱的摄影作品像跑道距离标记一样，排列在轨道上方的墙上。这些照片展示了Hill围着洛杉矶每所他曾经上过的学校，从幼儿园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一圈又一圈跑步的情景——他称这为“绕场庆祝"。

　　在这些照片中，Hill表现了一系列的身体运动，从兴奋到疲惫不堪。这是他作为艺术家实践的一个标志，被“洛杉矶制造"策展人描述为：植根于面对困难时考验身体的冥想性持续表演。在这件特殊的行为艺术作品中，他激发了身体痛苦的记忆，用严峻的考验取而代之——最终为疗愈和情感成长的道路扫清了障碍。

　　在跑道中间，霓虹灯前面，一个类似领奖台的多层平台暗示了这场情感马拉松终点线可能存在的庆祝氛围。Hill的旅程向我们展示，终点为“接纳"的这场比赛里并不一定需要将其他人看作对手。其实，这是与自己的比赛。

　　“洛杉矶制造"正在洛杉矶的哈默博物馆展出，将持续至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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