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传统艺术、学院派艺术直到现当代艺术都缺乏新意时,突破者会寻找新的参照。这些新的参照,一是在美术领域之外,包括通过各门学科或自然万物,激活创造的欲望。求诸美术领域,不外乎从外国古代或当下艺术中寻找借鉴,从本国古代艺术中寻找思路,从民间绘画和儿童画中寻找趣味,从素人画家的意蕴中触发灵感。
推崇素人画家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事,同后现代艺术思潮有关,在欧美、日本和台湾比较流行。所谓素人画家是指那些没有受过正规的专业训练、师出无门的业余画手,出于对绘画的持久爱好,凭个人感觉投身绘画的人物。如果以无师自通作为素人画家的宽泛标志,中国历代都出现过这类杰出人物。宋代许道宁,元代王冕,都可以被视为素人画家,或者说是从素人画家起步的角色。法国画家卢梭,印度作家泰戈尔,也都是无师自通。卢梭成为现代艺术的代表,画风瑰丽奇幻。泰戈尔七十多岁开始画画,曾在英国办过个展,画风自由随性。
素人画家的艺术面貌,可粗分两类。一类是沿袭或推进传统。比如,摆地摊出身的许道宁,山水画有李成的遗韵,手法简率大气;王冕画梅花,同宋代画家杨无咎别无二致。这类画家,从绘画的形式和风格上看,不算素人画家,而是出自传统、没有家学或师承的自学成才者。他们的作品只是在追踪传统的表现形式。在没有彩印技术的古代,作为艺术推广的方式,值得肯定;在当今强调专业和专利的时代,这类素人画家的重复式劳作,意义有限,杰出者充其量只能成为二流人物。
另一类素人画家,不了解传统的、经典的艺术。他们作为完全不考虑专业训练的画手,似乎是中法心源,其实他们的作品同自发的原始绘画和儿童画一样,都属于初级状态的简陋画作。他们的共同特征是构成平面化,造型比较简略,用色比较生猛,用笔自创章法,比较随意。面对这类素人画家的作品,看多了会同看儿童画一样,流于单调、浅显、腻味。有人声称他们的画富有想象力,其实不在于他们富有想象力,而在于画坛人士借以反讽一味临摹传统和学院经典的人物没有想象力。有人声称他们的画流露出纯净的心灵和朴素的情怀。这类扶贫式的恭维话,实在是很不值钱。说白了,纯净常常是空洞的别名,朴素常常是无知的谀称。
总之,只有极少数经得起挑剔的别出心裁的素人画家,才具有当代意义。他们很少见,少得比熊猫还要珍稀。这些少数画家,在绘画史上往往没有地位,只有猎奇者才会关注他们,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把他们作为筵席上的一道农家乐小菜加以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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