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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然僻静处闲议吴杉和他的几何抽象素描文/曹立伟由于自己的偏执,我一直不大信所谓的“文如其人”这么一说

纯然僻静处

闲议吴杉和他的几何抽象素描

文/曹立伟

由于自己的偏执,我一直不大信所谓的“文如其人”这么一说,觉得这种东西是糊弄人的,但说到吴杉和他的画,特别是他那批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系列素描,我又不得不举手投降,觉得这句话还是对的。

吴杉安静内敛,家传的书生气,走在他任教的中国美院的院子里,就像夏天烈日下走动的一小片清凉的影子,见到他好像自己也不那么燥了。他话倒不少,看和谁说,不喜欢的人,就尽量绕开走,或保持笑嘻嘻,但我知道他心里是别扭的,但也无奈,就这么个环境,所以每天出校门回屋,估计是他一天里松快的好时光。吴杉喜欢教课,厌烦官场,可身在体制不由己,除了每年填写无数的表格,恐怕还要弄弄课件之类的玩意儿,或呆坐在一些会议里的角落里,听着那些哇啦哇啦的大话空话忽悠话,每到这时,吴杉的面色露出委屈,像在埋怨自己,怎么混到这个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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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拔棹,42cmX30CM,纸本素描,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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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子,34cmX28cm,纸本素描,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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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42cmX30cm,纸本素描,2018年

吴杉是浙江美院(现中国美院)七八届油画系学生,属于“老革命”了,美院旧事杂芜,泥水难分,却没听他提过,也是懒得去说吧,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了,我从未听他说过美院过的那些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个外地人,但他却谙熟美院老派素描,留学美国多年回母校任教,学校里便流言暗传,说他不会画写实才去弄抽象的,我那时与他初交,不太熟,险些信了那些,后来去他画室玩,喝着绿茶,看着屋里类似清教徒的洁简的陈设,然后在一只柜子上方不起眼的墙角上,望见一幅石膏素描挂在那里,有些旧了,却细腻精致,纯粹的美院老套路,问了,他居然面露羞涩,像做了件坏事终于被警察当场捉住,轻声承认道: “是我的,哎,是我的”,我听了不平感油然而生,提到那些流言蜚语,他听了脸微红,略不安地嗫嚅道: “你也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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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三台,29cmX21cm,纸本素描,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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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东山,29cmX21cm,纸本素描,2018年

后来我想,如果说市面上所说的“静”多半是人工,吴杉的静却是天然的,就是说,别人急的时候,他不急,大家都急的时候,他不急,他是一个少见的甘处边缘的人,难说他喜欢如此,实在是天性使然,譬如七十年代底八十年代初,那个中国少有的特殊年代,他在边缘,后来出洋,适逢后现代如火如荼,他在边缘,回来母校,冷眼白眼,他也在边缘,横竖就是无所谓,虽如此,他在学院里气味相投的同事和学生并不算少,彼此有事没事在一起喝茶聊天,我管这伙人叫“学院里的闲云野鹤”。以我的经验,一个单位,一个学府,这种人永远寥寥无几,然而缺了他们,仿佛戈壁上缺了绿树,那就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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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乐,35cmX28cm,纸本素描,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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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儿飞,42cmX30cm,纸本素描,2018年

然而吴杉也有慌的时候,譬如前些年他频繁搬画室时,就是这样吧。究竟搬了几次,我也记不清了,那时他显得有些慌神,没了根似的,好像那小片清凉的影子要被晒干了。一次他新画室安顿下来,约我去坐坐,地点好像在转塘南,就是现在的杭新路附近吧,时在盛夏,烈日炎炎,水泥公路上往来车辆扬起的浮尘把那座破楼弥漫在里面,恍若海市蜃楼似的,我下车寻去,吴杉已在楼前等我,额头汗亮,太阳下皱着眉头,说哎呀,才安顿下来,然后随口道“烦死人的哦”,这个“哦”是提声调儿,杭州腔,像一边小叹气,一边小征求意见。进得门来,里面的井井有条使人为之静下,地面上好像还撒了点水,空气里有淡淡的水腥味儿,所以觉得清凉,后窗敞开,院子里废砖烂瓦上散落着杂树的浓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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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枝,42cmX30cm,纸本素描,2018年

基于这种天性,我想吴杉的艺术不能不是避世和隐喻的,这点与中国历史上隐逸遁世的文化心理遥遥呼应,它并非如后人常说的“消极”之类,而是专注另一个维度,另一种精神,也不见得“是艺术家的柔性的不理睬不合作态度”,这不像吴杉的性格,而是出于他规避的本能退居一隅,自得其乐,自我醍醐,这样一来当然也容易自我隔绝,尤其在单一文化的环境下,在主流价值核心价值如日高悬的时代,这种艺术就必然被边缘化了,可恰因如此,反倒成就了艺术生成的必不可少的条件:徐徐的窖藏过程,也就是古人所说的那种被“置之若弃”的阶段,记得歌德曾提到过文艺复兴时期的某些艺术家相似的境遇,说他们主动要求社会最好不要理我们,不要骚扰我们,更不要下指令,以使我们活下去,长起来,上世纪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的理论太师爷克莱曼特.勃伦伯格(Clement. Greenberg),索性更彻底了当,他说艺术本来就应该和社会切割,以使艺术能穿越时代的干扰,得以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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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鼓体,36cmX27cm,纸本素描,2004年

吴杉的那个几何抽象素描的系列启始的时间很早了,据他说在九零年左右吧,延绵至今,已近三十年,吴杉说那时还在忙于谋生,送过外卖,开车方向感不好,当时又没GPS,可想其狼狈烦难,所以若得闲暇就画些东西,以慰心绪。

多么素净的一批素描啊!在这嚣骚的浊世里,何来如此的恬淡和澄明!从氛围看,是属于内省的一类,好比日记,一点点一笔笔,记录每天的心迹,二十多年就这么画下来了,记得初见它们时是零六年的一个晚上,我暗自惊异,同时也觉得这老兄怕有洁癖,怎么“一尘不染”呢,其实以那些素描的“干净”的程度言,后来的更严重,尤其是今年的那些,直透出一种绝不允许外人染指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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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正好,38cmX26.5cm,纸本素描,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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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乐,36cmX27cm,纸本素描,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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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远行,36cmX27cm,纸本素描,2006年

从语言上看,吴杉的几何抽象是古早的,也经过气,这种语言在艺术史上周而复始,冷冷热热,不过每次再现,总含有新艺术家的新诠释,原始矇昧状态的抽象艺术先搁下不说,单说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约瑟夫.阿伯斯(Josef Albers), 四五十年代的抽象表现主义的艾伯特.马斯威尔(Robert Motherwell), 六十年代的艾德. 瑞茵哈特(Ad Reinhardt), 后来的七十年代的罗伯特.瑞曼(Robert. Ryman),他们都各自开辟了一块自己的地盘,后人再来,要么绕开走,要么需要“旧辞新解”了,换句话说,如果把昔日的几何抽象艺术比作一座“旧城”的话,后之来者就要“拆迁”和“改建”。吴杉的那些几何抽象素描,在我看来,是对那座“旧城”的一次私人性的游历和体验,他在自己觉得最惬意之处,搭建了一座孤绝而洁净的“房子”。

怎么说呢,这个系列作品最引我注目的,是构成图式的封闭性,而且在漫长的时间里经久不变,所有的变化都在封闭里,所有的封闭里又呈现无穷的变化。此外,它们的构成图式又几乎全部是长方形,几十年一以贯之,也没有变化,我不知在痕迹学里那意味着什么,仅从视觉上言,除了恒定,还有些什么?一时说不上来。

中国画固有的那些图式中便有这样一种长方形,有些画家于此从一而终,比如范宽,从留下的东西看,全是如此,“萧条高寄”吗,有点不着边际,“托怀玄远”吗,也不太搭,还是先摁下“感想”不说,略谈及一下我们同代人类似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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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花,29cmX21cm,纸本素描,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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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体,35cmX25cm,纸本素描,2010年

英国当代艺术家,蕾切尔. 怀特里德(Rachel Whiteread), 以那个题目叫“房子”的装置闻名,那装置的原型是一座位处伦敦东郊的维多利亚款的旧屋,她用水泥把它铸成模型,再制成一座洗去所有生活痕迹的灰白的屋子,与周围现实环境形成对照,好像一座梦,制成不到三个月之后,便按计划拆除了。此外她还弄了大屠杀纪念馆和图书馆之类,也是这种比较僵直的灰色白色建筑,她说这是记忆,死屋记忆。这些建筑的“图式”便是封闭性的,活生生的封闭。后来看到她的素描,纯粹抽象构成,形态分别是地板纹,窗形,连串的圆形,交叉的三角形,也是封闭性的图式。她后来又做了些雕塑,人的肢干,热水袋,等等,也专注那种孤立性,有意思的是她居然把热水袋口的细细的气泡,也用僵死的水泥做出来了,栩栩如生,仿佛真有气体从里面嘶嘶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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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23cmX15cm,纸本水墨素描,2000年

另一位是美国当代艺术家,詹姆斯. 卡斯比尔(James Casebere),也是弄装置的,他出名的是叫“庇护所”(Asylums)的系列照片,是用微型相机在自制的小屋子里拍摄而成的。环屋皆墙也,庇护谁?也许是刚出去的一个人,也许在等待一个人,或者,在庇护一种意识,包括我们观者自己?庇护空间里的环境自然也是封闭的,医院,洗手间,学校,宿舍,垒起的椅子,落起的床,还有排列整齐的马桶,整个“庇护所”阴森黑暗,浮尘灰白,幽光冷凝,压抑得透不过气,艺术家自己说他可不想住在里面,说他一边制作,一边就想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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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23cmX15cm,纸本素描,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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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牛村的故事,27cmX20cm,纸本水墨,1997年

从中国古代山水画来看,那时的画家想必也有与我们相似的生存体验,不同的是他们采用了相反的办法与之对应和周旋,他们不会去碰“封闭性”的图式结构,视为大忌。芥子园山水模式多矣,还有明末清初王鉴的那本《仿古山水册》,对传统山水画格局可谓摸得烂熟,但那些繁富的图式里没有一款是“封闭”的,所有的图式全是敞开的,开放的,耗散性的,所谓的“唯我”,所谓的“世外桃源”,全在氛围的精心营造,也就是说,他们用一种非常早熟的,非常模式化的技法完成了对现实的洗涤,以达到意象上的隔世和超迈,所以那样的山水画看了首先少了现实感,于是就自然地少了“压抑”感,因此就没有“要逃出来”的必要了,相反,它使人闲适清净,仿佛果真生活在别处,这就是我们古人心理平衡的智慧,也是中国人的抗压性极强、社会心理超稳定的因素之一。

吴杉这个系列的“封闭性”则是构成形态上的,多半限于其“外在形式”,内里没有那种让人逃跑的压抑,反倒变幻而愉悦,涓涓而不绝。它们暧昧,似是而非,有时像肢解分开的人体,有时像变异的动物,有时像儿童积木随意而愉悦地延展,尤其是,当我吧它们放在一起,连城一片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一座座纯净的城市,也许是空城,也许还未定型,也许始终不会定型,永远是变化之城,里面住的都是大男孩?写到这,我想还要回到吴杉这个人,再说几句,他虽经历足够多,历练足够老,内心却永远是长不大的“男孩”,在我看来,他的一切努力,生存的和艺术的,好像都在守护着、维系着自己心里那“一堆积木”,他从那无穷的游戏里获得了无上的乐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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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花,23cmX15cm,纸本素描,1996年

此外我还想提及的是,作为早期的摸索,那些细线和网状团块塑造两种手法交叉使用,似未定夺采哪个手法,取哪个方向,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似走夜路,走一段,是一段,想到哪,画到哪,类似潜意识的隐动,和当下时尚的“肾上腺素”之风气相比,这些不仅书生,简直是文弱的,是啊,为什么不说是弱的呢,一种绵绵不绝的赢弱,我不由想到清末渐江和倪云林的山水,前者意象萧瑟,笔气寒凉,后者意象枯索,笔力温煦,都是一种柔弱熹微的复苏,仿若在说,我又活过来了。即能复苏,能活过来,就并非弱,而是一种强了,是弱弱的里面透出的强,以这点看,吴杉素描笔道的气息和这两位故人有些不期而遇。之后的素描,最近几年,特别是今年的素描,在质地上蜕变了,笔由从前的水墨笔换成铅笔,舍去“团块网状”手法,细线单行,平和清淡,随心所欲,原来的犹豫和轻度焦虑完全消失了,或被洗尽,好似旧城初雪,焕然一新,落笔也明快果决,几乎全无修改,与九十年代初的素描相比,后来的明显地升华了。升华这个词现在很少再提,一切都是浮游,一切都是急匆匆,是啊,即然可以“勾兑”,为什么要“窖藏”呢,即然可以“坐缆车”,为何要徒步“登山”呢。

吴杉这次个展是他二十多年积累后的亮相,所谓“厚积薄发”用在他身上十分贴切。他已在在收获季节,我看好他。大约两年前吧,他在杭州的富阳买下了比较宽敞的公寓,画画生活的空间终于能够合二为一,不必再搬啊搬。装修期间我去看过,记得小区很安静,窗外有远山,楼下有绿树,装修完毕后便真的能神闲气定了,可以想象在那安静的屋中,白天里,灯光下,他继续画,继续给我们呈现那些一片接着一片的纯然僻静的世界来。

2018/12于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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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时间:2018-12-22 - 2019-03-10展览机构:站台中国 学术主持:鲍栋

曹立伟,1956年生于中国合肥,旅美艺术家。

吴杉,1960年生于中国杭州,1982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油画系,1983-1986年就读于美国芝加哥艺术学院研究院,获硕士学位。现为中国美术学院中德艺术研究生院教授。曾在劳伦斯珀林画廊、美国芝加哥艺术学院、美国威斯康新州马修弗德新视觉美术馆、芝加哥东西方现代画廊、印地安那州南本德美术馆、美国伊利诺州怀斯立洋大学 MERWIN画廊芝加哥海德公园艺术中心等画廊和美术馆举办展览。2018年 站台中国艺术机构举办吴杉北京首次个展〈曲径〉2016年  在杭州瀚阳艺术空间举办吴杉作品个展〈如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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