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春暖花开时,别来无恙否?2020年的新冠疫情,让整个世界停摆。此时的艺术圈沉寂消极,在封城、隔离、足不出户的日子里,我们反思,我们警醒,思想与情感在尘封的世界里自由飞翔。“危机之下,艺术仍具有凝聚和联系的力量”。在这个寂静的春天里,让我们一起重温那些特殊日子里的感动、泪水与勇气。——基于此,瀚阳携手艺术头条推出系列艺术访谈,是为记录,更在深思。
惊痛艺思
文/梁绍基
在庚子年这场始料未及的疫劫中,我经历了从未曾有的如此深切的“向死而生”的生命体验,当时间按下暂停键,世界顿凝固错乱了,我放弃了2月赴美参展的行程,宅居于沪沉思读书、作画,在香格纳“云驻留”发表了“庚子春沉思录”,曾参加了支援抗疫的艺术品特卖义捐活动。当3月下旬天台至上海大巴始通,我便急切回到浙中山麓,踏进工作室的一刻,一种确凿的还乡亲切感油然而生。
8字谜,单路视频,2009,29‘59”
惊定思惊,痛定思痛,惊者痛者何哉?想当初,封城之际,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而今朝虽那种恐惧、彷徨、不知所措之焦躁虽似乎缓解远逝,但其实狡猾的新冠病毒并没有退场,并以常态化的形式潜隐,其变换着策略与人类共处并继续较量着,后疫情时代将是更为复杂的未知时代。这,对于我等70多岁高危年纪之辈而言,不容丝毫疏忽,警灯不灭。诚然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我们也渐学习着如何赢得战争,体悟着“境随心转”的要义。对于个体而言,抗击病毒的关键是提高自身的免疫力——身体和心理双重抗病力,对群体而言,是克服日益高涨的狭隘的民粹主义,倡导普世的价值观,倾听逆耳忠言,道法自然,人类的全面反思刻不容缓。加缪说的好:“对待鼠疫的唯一方法是诚实”。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小小的病毒改变了人类的文明史,抢滩实现了寰球仰盼却望尘莫及的“全球化”,当疫情来袭,昔日的许多价值观显得尴尬,宗教法律被搁置,哲学变得贫困,科学遭到挑战,文明人变成了野蛮人,无可奈何地于“例外状态”没有“自由”的封闭空间依靠高级动物自身的免疫系统苟活,竞天择优地存活下来,死者失去了人的尊严,没有葬礼和宗教仪式……阿甘本指出:“生命的经验的统一性已分裂”,“面对这场疾病为什么整个国家都没有意识到在伦理和政治上的崩溃”。我以为哲学家将会在疫后找到对始料不及的“例外状态”中产生的前所未有的考题、难题——对生命和人文之间关系的追问找到新的切入点,甚至诞生“疫情哲学”。人类现需彻底反思的是“人类自食其果的原因——狂妄自大、急功近利、失去了理性、物欲横流、将资本和高科技尊为宗教神明,信誓旦旦地以之去征服宇宙,漠视自然法则,恣意践踏之而颠倒了天地神人的关系,由此遭到了黄牌警告并付出惨重的代价。人类创造了文明,但无节制的贪欲又毁灭了文明硕果,犹如蚕的寓言,“破茧而出”和“作茧自缚”二律背反。眼下天下一片于困境中挣扎,以求取重生,狼藉图景令我想起了席里柯的“梅杜萨之筏”和阿尔贝托·贾科梅蒂剥蚀的火柴棒般瘦长的雕塑“行走的人”。
床 - 自然系列 No.10,1993,烧焦铜丝,丝,茧
最令人困惑的是,疫情期间人们几乎无时无刻不离手机,在封闭的空间它是使人获得存在感、保持与世界沟通的依靠,然又被其网上铺天盖地真假难辨的谣言虚假信息搅得心神不宁,加剧了心理割裂感和虚空感,从而陷入两难之境。
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意大利著名的盲人歌唱家安德烈·波切利在感恩节于米兰大教堂外空旷的广场放歌。意大利毕竟是文艺复兴的故乡,几百年来其百姓人文情愫依旧,尽管那片地中海湾的土地现正被疫灾侵袭,但意大利人坚信艺术的崇高和力量。除之,有四首催人泪下乐曲给了我许多启示,从贝多芬“命运”交响曲步步紧逼的阴沉急促的命运叩门声和具排山倒海气势的英雄抗争回荡之声;从巴赫“圣母颂”清扬、神圣、古朴、高雅的管风琴奏鸣的天堂乐章;从斯特拉文斯基于“春之祭”展开的蛮荒之原上的踏步声,撕裂的怪嚎与蹦跃的祭舞的共创的原始活力的诉求;及其阿炳的“二泉映月”,沐浴着玉轮银辉超然空境的如诉如泣的悲凉流音,我读到了生的悲欣、生命的意志、信念、活力、博爱、人性、和谐、救赎与自救的热望在呼唤。艺术是人文精神的高昂,它能成为超越疫劫的坦然,成为人类心灵期盼的曙光。正如侯瀚如所说“面对危机,更要坚信艺术启发思考的能力”。尽管目前世界上许多美术馆、画廊现暂时关闭了,艺博会暂休停了,但作为艺术家的创作思考不会也不能按下暂停键,甚至往往会迸发新的火花。
命运,2012 ~ 2014,180(H)×1250(W)×350cm,丝,茧,铁板,铁粉,油桶,聚氨酯树脂,丙烯,黄砂
我以为艺术是艺术家生命遭遇的沉思、觉醒和解放。与其说噩梦般的疫劫使信仰沉沦,不如说是一次艺术的澄明。它不仅帮助我进一步认清了我始于89年、持续了30年的以蚕为活体媒介的、以天人合一互动为特征、以时间和生命为核心的创作“自然系列”的价值所在、方向所在、“蚕道”所在。艺术的“元”,归根结蒂是回答生命、生存、生命境遇、生存环境、生命意志。而且给了我新的感知——蚕丝熠熠之闪光和虚透朦胧“恍兮惚兮”的意象生成的丝白是一道“褶子”——生死的纠缠之所,是天堂和地狱间的距离,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老庄哲学的幻化,一无所有又一切皆有的无声无影无象的迭加复合物……,命运和希望重生都在白色的波震无限延伸的丝白中,在这片丝光中,回答了我于疫情期间的艺术洞察,进而直面存在现实,重塑人的尊严和理想。
于庚子春二月武汉封城时,我曾挥毫书写了“烟花望断黄鹤楼”七个字,如今,已有多少人已感慨万千地登上春花拥簇着的黄鹤楼远眺,望尽如蚕丝一般绵延而去的长江天际流……。
2月25日,梁绍基重题“烟花望断黄鹤楼”
艺术是爱的播种机,它能跨越地理时空和国界。我怀念上世纪改革开放的80年代,万曼先生怀着国际主义精神和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千里迢迢从巴黎来到中国传授“软雕塑”理念,并指导和帮助中国青年艺术家实现了向世界最高壁坛进军的零的突破。疫情促使我们反思近年赶庙会式的创作迷途,返回创作原点,坚持信仰,守护家园,切实探索。
照片为1987年在出席第13届洛桑国际壁挂双年展开幕式时与导师万曼先生及师友们一起的合影
梁绍基老师手稿
梁绍基
梁绍基,1945年出生于上海。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在中国美术学院师从万曼研究软雕塑。三十余年来,潜心在艺术与生物学,装置与雕塑、新媒体、行为的临界点上进行探索,创造了以蚕的生命历程为媒介、以与自然互动为特征、以时间、生命为核心的“自然系列”。他的作品充满冥想、哲思和诗性,并成为虚透丝跡的内美。
重要展览:物质的魅力: 来自中国的材料艺术,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洛杉矶),Smart艺术博物馆(芝加哥),西雅图美术馆(西雅图),皮博迪埃塞克斯博物馆(塞林),美国(2019-2021);梁绍基:恍,木木美术馆,北京(2018);库里巴蒂当代艺术双年展,奥斯克·尼迈耶博物馆,库里巴蒂,巴西(2017);梁绍基:云上云,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杭州,(2016);艺术怎么样?来自中国的当代艺术,阿尔里瓦科展览馆, 多哈, 卡塔尔,(2016);梁绍基:元,香格纳画廊,上海,(2015);变化的艺术,海沃德美术馆,伦敦,英国,(2012);第2届潘塞夫双年展,原南斯拉夫,塞尔维亚 (2002);第三届上海双年展,上海美术馆,上海,(2000);第五届里昂双年展,里昂,法国,(2000);第六届伊斯坦布尔双年展,斯坦布尔,土耳其,(1999);第四十八届威尼斯双年展,威尼斯,意大利,(1999);中国现代艺术展,中国美术馆,北京,(1989)等。
梁绍基2002年获中国当代艺术奖(CCAA)提名奖,2009年获荷兰克劳斯亲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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