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桑西，这个“文艺复兴三杰”中最年轻的男子，用38年的生命长度，为世界留下了一笔恒久的财富——理想化的美的形式。他仿佛轻而易举就能在人世间发现原属天堂的美，并将之诉诸笔端。这样一位在半个世纪后依旧享有盛誉的画家，在他所处的时代，产生了什么影响？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又从他的身上汲取了哪些营养？
展览现场
拍摄者：@guangyaojing
2020年是拉斐尔逝世500周年，为此，2020年2月16日至6月14日，美国华盛顿国家美术馆推出“拉斐尔和他的朋友圈”，以说明“拉斐尔的艺术传统如何广泛影响、塑造后来的艺术家、鉴赏家和学者的美学标准”（策展人语）。此次展览共展出25幅版画及绘画作品，其中包括4幅拉斐尔素描手稿、10幅按照拉斐尔画作雕刻的版画作品、9幅其合作者与追随者的画作。其中，4幅素描手稿为：《圣乔治与巨龙》、《圣母子与施洗者圣约翰》、《先知何西阿和约拿》、为罗马圣玛丽亚德拉佩斯教堂壁画绘制的草图。
展览现场
拍摄者：@maryloo18
为配合此次展览，华盛顿国家美术馆还在西楼1层展厅展出5幅代表拉斐尔十年中心创作成果的油画作品，这亦是欧洲规模最大且最重要的一批拉斐尔油画收藏。该展览由国家艺术画廊版画和素描高级策展人安德鲁·W·梅隆策划。
拉斐尔草稿作品：记录大师灵光一现的瞬间及作品演变过程
在拉斐尔所有的作品中，草稿和版画往往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这些草稿作品，往往可以与艺术家最伟大，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产生联系。它让我们更直接地看到大师灵光一现的瞬间，以及艺术家是一步步准备，将自己的想法落到实处的。此次由拉斐尔画廊出借的5幅草稿作品即是如此，“这些草稿虽然只是拉斐尔创作的准备阶段，但我们还是可以从中看出，拉斐尔在十年创作中的成长及艺术发展历程。这些草稿让我们对他的创作灵感及过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梅隆说道。
先知何西阿和约拿 拉斐尔 钢笔和棕色墨水 1510
圣乔治与巨龙 拉斐尔 1506年
这幅作品略有残破，是《圣乔治与巨龙》的草稿图。 虽然表面已褪色，但依旧可以从圣乔治击退巨龙时的勇猛，画面充满张力及活力。
那么，草稿作品为什么会出现？ 15世纪后期的佛罗伦萨，美术作品都十分强调画面的叙述性，追求对人物精细的描绘。未经模拟，一次性创作出完美平衡的画面显然不可能，因此，通过绘制草图，为绘画创作做准备，已经是一种常态。存在于这样一个绘画系统，拉斐尔势必会受到熏陶，因此，才有了此次展览的诸多草图。“拉斐尔并非草图绘制的发明者，但他却是接下来的五个世纪，将其带到最高水平的人——完美的视觉效果、绘画理念的呈现、多样的制作方式等等”，梅隆说道。
《圣母子与施洗者圣约翰》 拉斐尔 1507年 画中轮廓由粉笔勾勒
与米开朗基罗不同，拉斐尔的图像语言始终处于和谐的状态。25岁之前已创作了大量圣母像，并因此闻名于世。他笔下的圣母既不是以往那种清苦的形象，也不同于威尼斯画派那些放荡不羁的圣母，她们是宁静和贤淑的女子形象，就像人间的母亲一样，洋溢着温情的人性。他的作品中体现出的安宁、和谐、协调、对称以及完美和恬静的秩序，使他被称作“人文主义及文艺复兴世界的顶峰”。
八使徒 拉斐尔 1514年
上述种种成就，足以使拉斐尔成为他所处时代的其他天才的老师，并引领他们的创作逐步走向成熟。
拉斐尔与马尔坎托尼奥：首次运用版画技术传播作品 后者据此成立了院校
拉斐尔是第一位利用版画技术传播艺术作品的艺术家。拉斐尔的版画展示出其植根于古代艺术研究的风格和对复杂多样构图的控制。而他的最早的合作者是马尔坎托尼奥·雷梦迪。拉斐尔与马尔坎托尼奥的合作开始于1510年左右，共合作创作了约300幅设计版画。此次展览便展出了两人合作的《无辜者的大屠杀》、《阿帕罗的阿波罗》、《圣家族》。
阿帕罗的阿波罗 马尔坎托尼奥·雷梦迪 拉斐尔 版画 1515/1520
与拉斐尔的合作极大地推动了马尔坎托尼奥的艺术生涯，两人还建立了印刷工坊，这间印刷工坊后来发展成一家以马尔坎托尼奥为首的雕刻学校，这也使之成为欧洲首位重要的版画家。马尔坎托尼奥很多学生都直接使用拉斐尔的作品制作版画。
月桂树下的诸神，天使送来由月桂树叶制作的头圈
画面中的作品信息
“我不太确定两人的合作性质，但可以肯定的是，版画的原型大多由拉斐尔绘制。这些版画设计图纸仅仅是他的副业，而他所创造的利用版画技术传播绘画的方式，却贯穿了整个艺术史，奠定流传至今的图像的传达方式”，梅隆说道，“此外，他用这种方式传播自己的作品，这使他的艺术成为欧洲流行的艺术语言”。
无辜者大屠杀 马尔坎托尼奥·雷梦迪 拉斐尔 版画 1511年
屠杀者将尖刀对准一位年轻母亲的头部
一位母亲在人群中奔走逃生
在《阿波罗》中，展示了阿波罗的七弦琴、月桂树与缪斯女神像等，画家认为这是上帝拥有的艺术。即使在现代人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画面的形式美感——平衡的形式，人物的节奏，群体的韵律，画面的空间感与雕塑感等。在马尔坎托尼奥所有版画中最著名的《无辜者的大屠杀》中，敌人的利刃伸向无辜的孩童，有的母亲俯首对着死去的孩子痛哭，有的母亲带着孩子在混乱的人群中奔走逃生，最令人揪心的是，画面中央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已被敌人揪住了头发，尖刀正刺向她的头部，令人紧张又痛苦。
屠杀者抢夺婴儿
母亲对着死去的婴儿痛哭
母亲抵御屠杀者的屠杀
这些版画是马尔坎托尼奥雕刻学院版画的典型风格。它们通常与绘画很接近，画面大多洋溢着古典主义风格的作品。“这些作品即便只是黑白的，但也能看出拉斐尔的影响——古典主义的精髓，即设计的一致性”，梅隆说道，“一致性，是一个很棒的词汇。画面强调一致性，意味着各部分需要协调，表现同一主题或营造同一种格调。通过对画面形式语言的控制，用平衡的构图表现画面人物，使其流露出美，这是拉斐尔的天才之处”。
拉斐尔的追随者：朱利奥·罗马诺、佩里诺·德尔·瓦加、波利多罗·达·卡拉瓦乔
令人惊讶的是，声名远播的拉斐尔与追随者相处时依然保持着好脾气。他并不以自我和谐、对称、恬静的风格约束追随者，而是包容他们的个性，允许他们充分表达自我的绘画创造力，即便有些作品显得过于激烈和富有张力。这点从此次展览展出的三位追随者的作品看出端倪。
圣迈克尔 朱利奥·罗马诺 钢笔画 1527/1528
与拉斐尔最为亲近的3个追随者——朱利奥·罗马诺、佩里诺·德尔·瓦加、波利多罗·达·卡拉瓦乔都曾与拉斐尔紧密合作。拉斐尔去世后，这三位天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绘画天赋，使作品显露出更加鲜明的个人印记。
画面中的圣迈克尔
罗马艺术家朱利奥·罗马诺是拉斐尔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拉斐尔去世后，罗马诺甚至完成了一些拉斐尔的未竟作品。此次展览展出了罗马诺创作的4幅钢笔画。在师承过程中，罗马诺对拉斐尔的绘画语言的变化十分敏感，并对拉斐尔绘画风格做了微妙的转化。他将拉斐尔绘画语言中的平衡与完美朝着更加个性的方向发展，人物姿态、个性及手上动作更加夸张，这使他笔下的人物具有十分独特的视觉效果。
画面局部
《圣迈克尔》是朱利奥最为世人所知的绘画，画面布局虽略显紧凑，但却丝毫不影响其传递出内在的力量。此外，这幅草图与拉斐尔的绘画并无相似之处。 “我一直很疑惑，这是否由朱利奥独立创作，而不依赖委托的例证”，梅隆说道。
波利多罗·达·卡拉瓦乔 临终之地 1521/1522年
波利多罗·达·卡拉瓦乔的画面富有活力、个性与技巧，总是蕴藏着深邃的力量。他讲究精致，这可能是因为他参考了拉斐尔的风格——保持平衡的技巧。如果说，拉斐尔的绘画用平衡的绘画技巧使美显现的话，那佩里诺则是在技巧与精致之间达到了平衡，他似乎有一种体现其精湛技巧的本能，无论他如何竭力地避免这点。
画面局部
此次展出的《临终之地》描绘了临死之人躺在床上，众人围坐床边的场景。众人似乎在匆忙的跑来跑去，有一人似乎正与此人物交递东西，场面十分迫切。画面中的人物虽然没有面庞，但他们似乎在对着观众说话，诉说着他们现下的痛苦。“这是一种原始的表现主义，显然是在追求画面人物复杂的个性及情绪表达”，梅隆总结道。这一手稿对应壁画的哪个部分，尚并不清楚。
亚历山大为十二个奥林匹亚众神献祭 佩里诺·德尔·瓦加 1545/1547年
佩里诺·德尔·瓦加，是较晚加入拉斐尔工作室的一个。三人中，他年龄最大，休息最少，也最勇敢坚定。他性格坚毅，值得信赖。极度旺盛的精力，富有表现力的绘画语言，及严谨的个性成为一种证据——他有能力成为拉斐尔工作室的一员。此次展览展出了两幅佩里诺·德尔·瓦加的作品，之一为《亚历山大为十二个奥林匹亚众神献祭》。
画面中富有表现力的线条
画如其人，在瓦加这儿同样适用。不同于拉斐尔的恬静和谐，罗马诺的夸张造型，瓦加的绘画以精细、富有表现力的线条著称。与朱利奥·罗马诺一样，他的绘画富有个性——画面人物姿态各有千秋。在他的画中，我们总能获得奇妙的视觉体验与连贯性。 “对我来说，瓦加的画面中最吸引我的便是画面表现力。这其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拉斐尔的影响。瓦加生涯中的部分作品，也是拉斐尔工作室委派的结果”，梅隆说道。
后记：如今，公众对于美术史的解读往往过于注重名作。诚然，名作可能代表着一个时代，一个领域内的最高成就。但只有了解了其所处时代的一个个不为人知的“局部”后，我们才能真的明白，名作从哪里来。
注：本文由此次展览策展人导览整理而成。如无特别注明，文中图片均来源于美国华盛顿国家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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