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我所理解的四川美术学院的传统》系列连载五:川美美术学系的传统_-美术

编辑:张桂森 来源:雅昌网
 
  传统仅仅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八卦”吗?倘若我对人讲,我们系或我们学

  传统仅仅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八卦”吗?倘若我对人讲,我们系或我们学校有什么什么传统,但有一天我告知的人真去了我们系或我们学校,他没感受到丝毫我所说的“传统”。那不是我的错,因为现在的美术学系到底怎样,我并不清楚。我所谈论的“美术学系”是我做学生时所感知的美术学系。当然,谈我做学生时所感知的美术学系那意味着我在谈论美术学系的传统。

  传统是谁奠定的?校领导(校长)、院系领导(系主任)、名师(优秀教师)、学生(杰出学生)……前面谈了校长、系主任、名师。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说,好的传统(优良传统)是校长、系主任、名师合力促成的。而真正感知传统的是学生——学生是传统的获益者。这里谈谈我所感知的美术学系的传统。当我谈论美术学系的传统时,那便意味着我将传唱、反思美术学系的传统——传唱优良传统、反思不良传统。虽说川美美术学系的传统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样的,但倾向非常明确:现当代。

  首先是研究现当代艺术的传统。比起传统艺术(19世纪以前的艺术),现当代艺术更强调独立性、实验性,其更能彰显自由与人性的价值,当然对推动文化的发展、社会的变革更有作用、意义。院系的整体倾向是与建系时任课教师的学术趣味密切相关的。从川美美术学系建系初期几位比较活跃并在国内有影响力的教师的研究方向及其著述就可以看出美术学系的现当代艺术倾向。王林先生在1991年出版《美术形态学》一书,岛子先生在2001年出版《后现代主义艺术系谱》一书。而美术学系给第一届学生就开设有《西方当代美术思潮》课程。翻一翻《1998级学士学位论文集》,毕业生的论文选题全是关于现当代艺术的。现在看来,美术学系的这种学科定位在20世纪末中国高校的美术史论系尤为罕见,是极其有眼光的。即便今天,中国绝大部分高校对现当代艺术是否应进入课堂都存有疑虑。但现当代艺术已经发展了一百多年,其对人类视知觉方式改变之大是之前任何时代的艺术都无法比的。对于艺术理论系,现当代艺术是不得不正视的存在。而川美美术学系早于同类院系关注、研究现当代艺术。

  其次是女性(主义)艺术理论研究的传统。这是川美美术学系的一大特色。美术学系招收的第一届本科生女生居多。《1998级学士学位论文集》中很多论文与女性主义相关,主要是岛子先生指导的。王小箭先生在课堂上大谈“性”是出了名的,他所用的符号学的分析方法侧重女权主义。申子辰先生是2002年调入川美美术学系的,听人说她是岛子先生特别引进的主攻女性艺术研究的学者。我并不了解岛子先生,这里略谈王小箭先生和申子辰先生。在我看来,王小箭先生是“伪女权主义者”,而申子辰先生是真正的女权主义者。何以这样讲?王小箭先生只是将女权主义作为工具知识、专业知识用,而申子辰先生所宣扬的女权主义与其专业追求和人生信念相关。王小箭先生有句挂在嘴边的话:“找女人就是找麻烦。”此话绝不可能出自真正的女权主义者之口。在绝大多数学生看来,申子辰先生是位极端的女权主义者。她讲过这样的话:“人类最早的统治者是女人,母系时代也有过高度的文明。但母系文明由于游牧民族的入侵中断了。男人是破坏者,男人统治的世界是没有希望的。”我对她推荐的《圣杯与剑》一书印象深刻。申子辰先生被绝大部分学生和教师视作“怪物”。上她的课,女同学都有可能成为让男人敬而远之的强者,男同学则很压抑,有被羞辱的感觉。虽然我不赞成她的有些学术观点,但我打心底里佩服她的精神。人们对学术研究不妨包容一些,对有自己专业追求和人生信念的人也不妨包容一些。

  再次是当代艺术批评、策展和研究中国当代艺术史的传统。最早的王林先生,后来的岛子先生和王小箭先生,再后来的高名潞先生和王南溟先生,都是国内知名的当代艺术批评家、策展人。王林先生、岛子先生、王小箭先生是学文出身,高名潞先生是学美术史论出身,王南溟先生是学社会科学(法律)和书法出身。王林先生和岛子先生强调“人文”;高名潞先生长于图像分析,可以说他开了川美美术学系中国当代艺术史研究、书写的先河,其对中国当代艺术史的研究、书写在我看来有独特视角;王南溟先生深受法兰克福学派思想影响,长于从权力、话语角度切入分析艺术作品和艺术现象,他在课堂上宣称自己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王小箭先生强调“江湖”(在野),他认为“混是第一要义”。五人可谓“各有千秋”。我曾对师弟师妹讲过,“如果能学到美术学系各位老师身上的优点,那成为一流的当代艺术批评家是毫无疑问的。”不过,想想也是,“一个人的优点通常是很难学到的,因为优点就是‘绝招’”。真正的批评家就是要独立批判,批判是批评家的职责。而真正的策展人是有独立意志的思想家。比起一些屁颠屁颠为艺术家服务的“伪批评家”,坐镇川美美术学系的几位知名批评家、策展人有自己的独立意志(不向政治意识形态和资本献媚)。

  当代艺术批评家和策展人当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没有“独立之精神”,哪来“自由之思想”?独立是自由的前提。川美美术学系之所以汇聚众多当代艺术批评家、策展人,也有可能是因为“山高皇帝远”,中央美术学院没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批评家。不能说没有独立批判的老师就没有独立批判的学生,但学生往往会受老师影响。

  其四是争论(辩论)的传统。中国并不缺争论(辩论)的传统,我们曾有过“百家争鸣”的时代。当然,熟悉历史的人同样了解“焚书坑儒”、“独尊儒术”的时代。毫无疑问,在统治者极力控制言论的时代,是不容许争论(辩论)的。但是,即便是在“大兴文字狱的时代”,也未曾封住所有人的嘴。在“封建专制时代”,皇帝上朝时,文武大臣要在朝廷激辩,“朝廷”类似今天的“公共空间”,只是“朝廷”并不向普通民众开放,争论(辩论)场面也没有电视直播(是闭门议政),但争论(辩论)是存在的。学术的发展、新思想的出现、文化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离不开争论(辩论)。一个人说了算的国家、社会是没有希望的,没有反对的声音的国家、社会同样是没希望的。“学问之发达其必自争论始矣,况学术之为争论之武器者乎?”(王国维:《周秦诸子之名学》)争论(辩论)的传统是好传统。“公共空间”是争论(辩论)出来的,民主就是让争论(辩论)成为常态。

  由于长时间缺少乃至缺失了争论(辩论),中国人的心理变得越来越阴暗,许多人仇恨批评自己的人便是例证;由于长时间缺少乃至缺失了争论(辩论),我们的社会表面和谐,实际翻江倒海、斗得你死我活。民主社会就是要将各种矛盾公开化,民主社会的公民不会因为他人批评了自己而仇恨并想尽一切办法黑别人的。而从修养的角度讲,一个人遭到别人的激烈批评还能同批评自己的人保持正常关系才证明其是有“雅量”的。

  其五是师傅带徒弟的传统。人类最早的教育方式就是师傅带徒弟,古中国的孔子和古希腊的柏拉图都是“学园教育”的身体力行者。“学园”其实就是一个师傅带一帮徒弟讨论,传说“孔子有弟子三千”。比起师傅带徒弟的教育传统,现代大学(学院)教育的传统其实并不长。就艺术学院来讲,中国北宋有翰林图画院(10世纪建立),意大利有佛罗伦萨(设计)学院、波伦亚美术学院(16世纪建立)。学院取代作坊(师徒制个体传授方式被集体传授方式取代)标志着国家(统治者)加强了对艺术的控制。虽然现代大学(学院)的功能、目标已发生巨大变化,但学院根本上并没有摆脱国家(政府)的控制。在大学(学院)缺乏自主性的国度、地域,国家对大学(学院)的控制尤甚。

  纵向(古今)横向(中外)看,师徒制个体传授方式培养出“大师”(大师的意思与作坊直接相关)的机率更大,培养出的“大师”也更牛逼。相比较,学院(大学)培养的人才大多很平庸。就艺术来讲,近现代在艺术方面取得巨大成就、作出突出贡献的人,大多是被大学(学院)拒之门外或自学成才的人,西方的梵高、高更、罗丹、卢梭……中国的任伯年、吴昌硕、齐白石……例子不胜枚举。中国古代凡在艺术上达到登峰造极境界的“大师”几乎都是自学成才,如唐代吴道子、明代徐渭、元代倪瓒、清代“四僧”等,他们持民间立场,不屈服于权势,追求自由,当然也极有个性。

  川美美术学系的部分老师同学生打成一片,所采用的教育方式接近古代师徒制个体传授方式。老师就是教练,而好教练是那种既能做示范又能陪练并能同运动员(徒弟)一起打拼的教练。多对一或一对一的师徒制个体传授方式胜过一对多的集体传授方式,值得发扬、推广。

  最后是混(江湖)的传统。江湖是特定社会的产物,江湖的对立面是庙堂、朝廷。这里不讨论“江湖”(等我另撰文讨论),这里只指出一点:法制社会不容许江湖的存在。一般认为,今日中国社会并非“法制社会”,所以绝大部分人依然用过去的老思维思考一系列现实问题,比如鼓吹江湖以对抗朝廷。但是,今天的政府并非“朝廷”,总书记也并非“皇帝”,所以老思维是失效的。在我看来,有什么样的民众就会有什么样的政府,有什么样的职工就会有什么样的领导。倘若今天的中国人都认为政府就是“封建朝廷”,那政府就有可能越来越像“封建朝廷”。

  2009年,在苏州的一次饭局上,我有幸与国内几位在艺术江湖上有影响力的批评家、策展人共进午餐。“这是廖上飞,毕业于川美”,当有人这样介绍我时,邹跃进先生说:“你就叫廖上飞,你也是川美的?”我感觉他甚是惊讶。他感叹道:“怎么都是川美的!?”有人插话道:“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培养的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都去哪了?”怎么写文章的年轻人都是川美毕业的。杨卫先生说了一句带有总结性质的话:“川美是培养江湖人才的地方,而非培养庙堂人才的地方。”“江湖人才”在我看来并非什么“正面评价”。看看川美美术学系培养的人才,的确“江湖人才”多于“庙堂人才”。但是我个人认为,现代大学(学院)既不是培养“庙堂人才”的地方,也不是培养“江湖人才”的地方,而应该是培养现代知识分子的地方。“庙堂”、“江湖”的提法早该过时了。

  比起其它同类艺术院校培养的学生,川美培养的学生更容易适应当前的艺术生态(江湖艺术生态),能迅速适应艺术市场并与批评家、策展人打成一片。但适应是很容易的,只需放下立场、底线即可,难的是改变。在我看来,重要的是“世界因我而改变”。放眼全球,关注世界学术动向,中国不管是体制内的御用文人还是体制外的江湖混混,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其所从事的许多工作不过是自欺欺人,没有丝毫学术价值。许多人鼓吹江湖是因为他们认为江湖靠近自由,但实际的江湖并不比庙堂高雅、形而上。我记得武侠电影《魔剑侠情》中的一句对白——天下排名第八的青面金枪西门柔对小李飞刀(李寻欢)说:“江湖上就根本没有一句真话,只是死人、黄金还有名利。”江湖传统并非好传统。“庙堂”不是艺术的未来,“江湖”亦非艺术的未来,艺术的未来应指向独立与自由。

  在当下中国,从事现当代艺术创作或研究的人往往会遭到从事传统艺术创作或研究的人的非议。许多学校将现当代艺术视作洪水猛兽,许多从事传统艺术创作和研究的人将从事现当代艺术创作或研究的人的工作贬斥成“乱整”。这当然是中国特色。但是,实际的现当代艺术并非洪水猛兽,从事现当代艺术创作或研究的人的工作也并非“乱整”。从事传统艺术创作或研究的人之所以对现当代艺术嗤之以鼻是因为“无知”——多数从事传统艺术创作或研究的人不懂现当代,甚至很排斥现当代文化、艺术。相反,从事现当代艺术创作或研究现当代文化、艺术的人往往都懂传统艺术,很多人是从传统艺术中走出来的。比起传统艺术研究,现当代文化、艺术研究与批评有更深的思想背景。

  或许有人认为川美美术学系传统艺术研究的基础薄弱,其实不然。人们大可不必强迫一个偏爱现当代艺术的人去主张传统艺术。再说,主张、研究传统艺术的人多的去了,多一个主张、研究传统艺术的美术史论(美术学)系没多大意义。但是,多一个侧重现当代艺术研究的美术学系那就不同了,其可能推动中国文化、艺术的现代化。

  川美美术学系因为培养了一批青年批评人才而声名远扬。但辉煌总归是属于过去的,随着名师离开的离开、退休的退休,好传统不在,后来者心情沮丧。我一向警惕“青年批评家”这样的措辞、头衔,因为我认为“家”是需要人用一辈子去实践、追求的。从事人文学科专业的学者尤其如此,不到四、五十岁,别轻言“收获”(名利双收)。看川美美术学系培养的“小有名气”的青年批评人才有多少学术建树,还需待些时日。要我说,“论资排辈”、“盖棺定论”为时尚早,学术批评才是王道。

  (待续)

  注:很抱歉提到各位先生的名讳。


关键字: 内容标签:美术,美术
下一篇:廖上飞:“绘画本体论”早已过时_-批评家-艺术家-中国||上一篇:推崇艺术批评,请勿叶公好龙_-评论-艺术家-失语
分享到

相关文章:
推荐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