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敦煌,关于西域,开学第一课,必须要认识宁强老师。
宁强是谁?
也许有数十个重要头衔:教授、长江学者、博士生导师.....
但今天,我们想说的是敦煌学者宁强。
敦煌莫高窟
对于敦煌,人们总是有太多的想象,金色的夕阳洒在庄严静穆的石窟造像上,仿佛心灵都得到了升华。
可是人食五谷杂粮,遥远的大漠戈壁,就连吹过的风都裹着西沙,北方人都难以适应的水土,却深深的吸引了宁强,这个来自四川乐山的年轻人。
宁强教授在敦煌莫高窟考察
1983年,年仅21岁的宁强大学毕业,一心追念要去到心中的圣地敦煌莫高窟,攀越茫茫秦岭山路,穿过荒凉的河西走廊,到达大漠深处的莫高窟。
宁强和敦煌的故事,就从一个年轻大学生想闯一闯的心思开始。
这也是艺术头条APP送给你们的开学第一课,宁强在四川大学、敦煌艺术研究院、哈佛大学的学习,学会如何融汇中西的研究方法论。
莫高窟第220窟彩塑与壁画
艺术网&艺术头条:对于年轻的大学生来说,可能在当时所有的选择都比要去“穷乡僻壤”的西北敦煌要更好,最初是什么吸引了您要去敦煌去莫高窟?
宁强:说起敦煌和莫高窟,令人着迷的首先是壁画、彩塑等艺术,敦煌有中国最大的艺术宝库,学艺术的人,不去敦煌去哪里?中国最好的画家、作曲家、导演、舞蹈家都曾经到敦煌去追梦。学术之外,苍凉的风景也让我莫名的感动,曾经我甚至认为如果能死在敦煌,就进入了天国。所以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去敦煌,
所以我给当时敦煌文物研究所所长段文杰先生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想参与敦煌艺术研究的意愿。段先生说因为敦煌是一个国际性很强的研究地,希望看一些我翻译的东西和写的论文,随即段先生就回了一封信给我说,敦煌张开双臂欢迎你。
其实现在来看,去敦煌这个决定也有一些偶然性,我并没有多深的考量或者计谋,反而是一种试试运气的偶然成分,这种偶然性在佛教里就叫缘分。甚至我都没有告诉我父母要去敦煌的消息,后来他们通过报纸刊登消息才知道我去敦煌的消息。当时的敦煌并没有现在这样的人尽所知,只有小圈子的人才知晓敦煌的名气。我想这就是敦煌会找到有缘人,而我也和敦煌有缘。
敦煌莫高窟
艺术网&艺术头条:对于您个人而言,离开成都,去到敦煌,在学术之外,对您有什么影响?
宁强:敦煌让我成为一个有意思、有故事、有经历的人,无论这些经历是积极的还是晦涩的,但让人有更深厚的一种力量。我常说我自己其实是一个漂泊四方、历经沧桑的人,虽然此后看我去了哈佛大学念书,又有了现在的这番成绩,应该说是一个幸运而非沧桑的人。但在我看来一个人踏踏实实的幸福是安守在家里。如果你不是特别安乐的人,你才会去流浪走四方,才会去经历沧桑,才能变成一个有故事的人。
而我并不是特别安于安乐的人,比如相较于成都的安逸,我更喜欢出去闯一闯,去心中圣地敦煌看一看。也可以说,年轻时候的我在寻找一个人生方向的时候,敦煌突然出现了,并且感动了我,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缘分并不是这么浅薄的,后来我又去到了哈佛大学念书,这也让我在成都的同学们都觉得我这个人是“歪打正着”,当我决定去敦煌的时候,同学们都觉得我是疯了,以后肯定就没有宁强的消息了,但是歪打正着,没想到能去哈佛大学读书。
敦煌莫高窟
艺术网&艺术头条:在您决定是敦煌的时候,应该还没有实地感受过,您最初对敦煌的印象是什么?
宁强:那个时候就觉得莫高窟没什么人,就几个老先生守着,没有水喝,大家砸冰化水喝,日子应该是很寂寞和艰辛的。后来我决定去的时候,我当时躺在川大的宿舍,感觉天都黑了,本来成都的天就容隐阴沉沉的,更加重了我的沧桑心情。后来段先生邀请我冬天去莫高窟一趟,看看我这个四川人能不能经受住西北的冬天,住在研究所的招待所里,也没看见莫高窟什么样子,结果第二天一醒来满屋子灿烂阳光,特别明亮,一扫四川的阴霾之气,顿时我觉得莫高窟就是天堂。
第二天去看莫高窟壁画的时候,一进去就被震撼了,但是一圈下来我居然没有记住什么东西,就像是宿醉的感觉,这也好,那也好,但是也看不出来究竟好在哪里。后来段先生问我还想不想来敦煌,我回答说我想死在这,当时段先生一听,就说我是研究所的人了。
莫高窟北魏第259窟内景
艺术网&艺术头条:您到敦煌工作之后和您最开始在四川大学床上躺着想象的工作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差异?
宁强:有差异,真正去到了敦煌才发现生活虽然是艰苦的,但是学术研究非常专业,并且对专业要求非常高。也正是在敦煌,我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识: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全世界最好的敦煌研究专家或者是之一。
但当时是在心里默记,初出茅庐的时候给自己定下了未来的研究结构,并按照这个结构去做,用了一年的时间,我把所有有关敦煌研究的著作、论文都捋一遍。那个时候因为外语没有那么强,但是翻译过的研究已经看了,尤其是中国学者对于敦煌的研究情况了如指掌,因为我想写新的东西,必须要知道前人已经做过哪些研究,包括艺术、文学、宗教、历史、音韵、古汉语、民俗等各个方向的研究。
对于研究者来说,我不认同说只是对着某一件艺术品就能做成最牛的研究,所以凡是和敦煌有关的研究我都会去细细读并做笔记,最后和朋友一起合作,出了一本书《中国敦煌学史》。但我那个时候真实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出书而出书,而是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有全局观念的人,
知道哪个地方是敦煌研究的薄弱点?哪里是自己的优势?并且你发表的某一篇论文都必须是新方向,否则你不会是一个全局观念的人,这是我去敦煌做的第一个工作。
莫高窟北凉第275窟阙形龛
艺术网&艺术头条:从这个结果来看,您最初在研究所建立起来对敦煌的研究方法是见效的,也可以说您可以一直在敦煌持续这样的研究,为什么后来会想到要去国外念书呢?
宁强:那是在1987年的时候,我受了一个很大的刺激。那一年我们在莫高窟召开了第一次敦煌学的国际学术研讨会,邀请了一批外国学者,当时一个美国的专家在发言讨论时,跟主办方讲中文,演讲用英文,转身又可以跟日本人用日语交流,遇到法国人时,又用流利的法语,最吃惊的是,跟香港嘉宾对话时,他居然可以用熟练的粤语!这让宁强很惊讶,再次意识到学术研究的国际化视野多么重要。同样一个选题,日本人有几个专家提出了什么观点,法国人怎么看待的,德国人做过什么研究,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参照,否则别人已经做过的事情,你不知道,纵使你再费九牛二虎之力去研究,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同样受到影响的,也包括研究所的领导。所以当我提出要去美国深造的时候,段先生给了一句分量十足的评语:“宁强是我们敦煌研究所最为优秀的年轻专家。”所以我才有信心进入到哈佛大学,攻读研究艺术学博士。
莫高窟北凉第275窟北壁 尸毗王本生
艺术网&艺术头条:那您进入哈佛之后对敦煌的研究和在敦煌的时候有什么样的差异?
宁强:差别还是非常大,首先在哈佛大学必须修16门课程,通过考试才能取得相应的学位。但我是跳过硕士学位直接念博士,本来是不可能的,美国虽然容许这样的“跳级”,但也基本上没有这样的现象。我认为我是一个年轻的学者,并且发表了不少论文,完全可以抵得上一个硕士的学位,所以我很执拗的直接申请了博士学位,读了一年之后,考试成绩也不错。
但是对于研究来说并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是当时最困扰我的事情,我就去拜访我的导师巫鸿老师,和巫鸿老师讲我的困惑,为什么我在敦煌做了7年半时间的研究,加上在哈佛一年的纯西学的研究方法,反而在研究上退步了呢?后来巫鸿老师告诉我说,这不是退步,而是一个新起点,做敦煌学术研究必须成为一个学贯中西的人,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后面我也发现确实如此,当你放弃了已有的东西重新开始的时候,是一个阵痛期,这是阵痛就是在你的脑子里打一个钻,特别不舒服,之前在中国语境里研究的越超前痛的越厉害,巫鸿老师也是经历了这样的过程。
这种“重新建立”研究方法论的痛苦过程远远超过当时一张白纸的年轻大学生,这要求自己的左右手有互搏的功夫,才能运用自如,才能有一套自己个性化的研究方法。坦白的说这套双手互搏的功夫真难,有点儿像“一心二用”,既要把原来学的那套东西熟练运用起来,又要把新学的这套东西熟练运用起来,这两者其实是矛盾的,要找到一个打通二者的方法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厉害的人,我是经历了这个痛苦的。
莫高窟北凉第275窟北壁阙形龛内 弥勒菩萨
艺术网&艺术头条:您从1991年到哈佛大学读书,这套通过“双手互搏”最终找到的研究方法的痛苦时候,大约有多少时间?
宁强:其实一直到毕业的时候都比较生涩,有一点强拧着胳膊打拳的感觉,因为读书的环境和独立做研究的环境是不一样的,读书的环境是要尽量吸收新东西,会花很多的时间去听演讲、去看最新的报告,每一个人使用的方法都不一样,这个时候自己就会处于一个比较乱的状态,总觉得这套方法也好,那套理论也好,这种情况下我在准备博士毕业论文的时候,我知道是有一些问题的,所以说这个双手互搏一直存在。
但真正完成学贯中西的研究方法是在毕业之后的实践中,因为所有的学问其实都是人的学问,要完成对西学的学习,是需要融入这个社会的,必须要面对美国的读者和学生,所以我在毕业之后并没有立马回来,我要在这个西方社会中生存下来,并最终能熟练的运用我自己的那套方法论,可以说这是融合了人类学、考古学、艺术史、社会学、政治学等各方面的才能,都必须要具备,才能成为真正特别能干的人,才能辨别好坏和学术的真伪。
克孜尔189窟窟顶壁画
艺术网&艺术头条:对于留在美国工作,当时您应该也在耶鲁大学做过讲师的工作吧,这是您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吗?
宁强:的确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正是在耶鲁大学艺术史系做讲师,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毕业,毕业论文结尾的时候,耶鲁大学有这样一个工作机会,他们邀请我去做讲师开课,听课的学生其实和我的年纪差不多,都是博士生。这份工作挺有挑战性的,西方人表达很直接,我记得当时班上有12个学生,我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投影出一张壁画,让大家对这幅壁画提问和发表看法,美国学生发言是最踊跃的,马上说这是敦煌壁画,是什么寓意等等,大概讲述了半个小时,等他结束发言的时候,我问他讲完了吗?学生很诧异说,这已经很透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回答说,你讲述的只有三分之一,我现在告诉你们另外三分之二在哪儿,接着我就开始我的讲课,讲了两个小时,最后学生们反映还不错,这样就结束了我的第一课。
克孜尔212窟亿耳本生故事
艺术网&艺术头条:正如您提到的一点,您在中西融汇的大转换过程中,对于您后来的敦煌学研究,以后追溯到后面的西域研究,这种研究方法是有影响的?
宁强:当然,影响是非常大的,首先是你在看待选题的是更加自信,会去找大家认为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从而得到新思路。
举一个例子,比如我们现在研究佛教艺术,迄今为止遵循的两个原则,一个是日本人松本荣一教授出版的《敦煌画的研究》,我们所有关于敦煌石窟的研究都是根据这本书的方法,用佛经来核对;另外一个原则是北京大学的宿白教授所设立的,但最初也是从日本人那里来的,比如日本人做云冈石窟的研究,使用的是“分形分式”,其他的都不研究,之研究这个石窟比那个石窟晚或者比别的石窟早,相对来讲在早期是比较僵化的一种研究方法。
那么我就觉得这其中是有问题的,我们且不说研究结果如何,仅仅是在研究过程中就会把很多选题做成死题。比如在对于西域的研究中,新疆、阿富汗等很多东西并不是根据汉文佛经来的,根本对不上,那么结果就是看不懂,大家就不敢碰,甚至大家开玩笑说,不敢离开敦煌,不敢去新疆,因为脱离了汉文佛经的语境就看不懂了。
但是我敢去,首先就是因为我读了大量的外文资料,西方人对于西域的研究是有一些基础的。如果汉文佛经对不上的话,那么就在历史中或者在别的文献中寻找答案,这就拓宽了佛教艺术研究的方法论。
艺术网&艺术头条:特别感谢宁强老师和我们分享您做学问的研究方法。
宁强《西域·敦煌艺术发现之旅》第一季·西域篇
写在最后:
宁强老师在学术研究上的天分和苦功夫不是你我都能达成的,能够自由的选择对于未来所从事职业已经成为一大幸事,也许今天的你正在不顾一切的敲着代码,可是怎么也无法忘掉年轻自己想去敦煌去西域追梦的赤子之心。
此刻,虽然做不到说走就走,但每一个对敦煌和西域充满幻想的人,都有机会跟着宁强老师身如其境般的“走进”敦煌和西域的每一处石窟,知晓历经千年的中国文化。
艺术头条APP特邀宁强老师录制的大型敦煌和西域的文化课程正限时特价,能不能再次追梦西域,就在此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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