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18日至2019年10月24日，世界图像：徐冰《蜻蜓之眼》在今日美术馆精彩展出。展览一经展出，就吸引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以艺术为基础掀起了多轮文化思辨的热潮。今日美术馆特邀了众多跨领域知名学者在展中期间举办主题讲座，并与艺术家徐冰开启跨界对话。
不久前，罗马美术学院米利亚姆·米洛拉教授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曹星原教授在今日美术馆以《艺术启迪未来》为主题，开启了新一轮的对话。下面为这场对话讲座中的部分精髓内容。
▲ “世界图像：徐冰《蜻蜓之眼》”开幕精彩片段
▲ 《艺术启迪未来》主题讲座嘉宾合影
左起：今日美术馆馆长高鹏，罗马美术学院米利亚姆·米洛拉教授，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曹星原教授，艺术家徐冰
此次主题为《蜻蜓之眼》暨《艺术启迪未来》理论思辨场的讲座还邀请了一位特别嘉宾，意大利驻华使馆文化参赞孟斐璇先生。
▲ 意大利驻华使馆文化参赞孟斐璇先生开场演讲
米利亚姆·米洛拉谈徐冰
以情境主义论《蜻蜓之眼》
▲ 米利亚姆·米洛拉（Miriam Mirolla）
意大利艺术理论家、实验艺术家、罗马美术学院教授
“很难去定义或给它归类，因为这部作品站立在不同艺术种类和艺术语言的交界处，并非常具有实验性。”
——米利亚姆·米洛拉
我认为徐冰的这部作品根植于20世纪的艺术史。当我们把《蜻蜓之眼》放置在美术馆当中去诠释，这将催生专家们对《蜻蜓之眼》的崭新观点。他的作品带我们进入了阐释学（Hermeneutics）、艺术史与艺术批评、艺术心理学等等。在艺术心理学这个相对来说更近的体系中，想要明白艺术家整个的艺术创作历程，我们需要研究作者（艺术家）、作品本身及作品的用户（观众）。
对一件艺术作品的视觉刺激所引发的观众心理过程的关注，基本上是从未来主义开始的。未来主义是第一个将观众/观察者放在中心的理论。从未来主义开始，一系列强调观众/观察者角色的进展和运动开始了， 观众/观察者从一个被动的角色转变为主动的角色。
▲ 未来主义定义，图片来自网络
我非常同意并敬佩徐冰让大家对他的作品进行不同的反馈和评论。实际上，这些分析性的评论成为了一次真实的调查。号召各种艺术界人士去对他的同一件作品产生不同的阐释，并对这些阐释进行比较，这种行为本身激活了艺术家本人与艺术学者们的对话，成为了一种非常创新的元素。这让我想起了新古典主义画家Felice Giani在罗马建立的Academy of Thoughts。每一周年轻的艺术家会在学院聚在一起，提交他们的作品并让大家一起评论和分析。在这种活动中，他们将艺术品看做理论的产品，或者说看做一个成熟的思想观念，一个对于新的原则和新的价值的可视化表达。
▲ 意大利新古典主义风格画家Felice Giani简介
图片来自网络
在情境主义理论中，我们从艺术的定义开始讲起：
【艺术的定义】
“艺术是一种文化中富有各种价值的极具代表性与象征性的模型，艺术的价值一直随着文化价值的改变而改变。”
当艺术品成为一系列聚集在同一宣言下的原则方法的媒介时，我们就来到了历史先锋主义，其诞生于20世纪初期的欧洲。第一个宣言便是1909年在法国报纸Le Figaro上的未来主义。未来主义的诞生为其后所有先锋艺术运动奠定了基础。就连未来主义这个名字本身就很基础：未来主义、至上主义、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形而上学、达达主义，他们的名字中都体现了他们的美学观念。
▲ 《未来主义宣言》，F.T. Marinetti, 1909
如果未来主义是围绕“未来”这个概念，那么情境主义（事件主义）就是围绕“事件”这个概念。
▲ 情境主义定义，图片来自网络
【事件的定义】
“任何事件都没有感知、诠释与评价上的统一。同一事件从不会以相同的方式重复。事件是不可预知的。现实本身就是一个宏观事件。事件会像现实缺失、时间中断、身份危机、紧急情况、梦境潜意识及未来的不可预知性一样，是主观的存在。事件的历史就是历史本身，但历史只能当事件足够饱和之后，被后人所撰写。事件饱和即该事件已被用相同或类似的方式进行过诠释。”
当观众在看《蜻蜓之眼》的时候，他们作何反应？有没有可能记录、存档、比较观众们的不同情感反映和他们对作品不同的阐释？有没有可能测量每位观众在观影过程中的生理反应？我想到的主要是心率的改变、大脑中不同认知模块的激活，这些都是当今不同神经科学实验中常用的主题。
对一件艺术作品的视觉刺激所引发的观众心理过程的关注，基本上是从未来主义开始的。未来主义是第一个将观众/观察者放在中心的理论。从未来主义开始，一系列强调观众/观察者角色的进展和运动开始了， 观众/观察者从一个被动的角色转变为主动的角色。
【互动性】
“如果观众的反应是具有表达性的、自发的、且在大范围内可评估的，那么便是一种事件主义（情境主义）的互动。”
同时，我们也应当认识到其他一些在结构上与未来主义相似或相关的卓越理论，尤其像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像格式塔心理学。
▲ 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法定义，图片来自网络
▲ 格式塔心理学定义，图片自来网络
【表达节制】
艺术家不应当表达自我，而是应该通过观众迥异的、相互冲突的诠释来强烈地突出观众的表达。
【自发性】
为了突显观众的表达，实验刺激应该在观众间产生出自觉行为。应该避免虚假的自发性。例如，犯下无心之错，打破记录，做梦，制造科学发明，在紧急情况下做出反应，这些都是自发性的表现。
【结构性】
在建立实验刺激时，艺术家应当犹如科学家一样工作，应当提前说明方法。其结构性与主观专断、手工制造及激发创造力是截然相反的。
对话：
曹星原×米利亚姆·米洛拉×高鹏
—超凡智慧的艺术实践—
▲ 对话现场
曹星原：我觉得今天的演讲讲了两个最重要的问题：一是如何看待徐冰的作品；二是什么是当代艺术或者什么是前卫艺术。作为两种理论的研究者，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把这个实验艺术作品上升到理论高度？
Miriam Mirolla：我想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我认为《蜻蜓之眼》这样的作品于徐冰来说只是一种超凡智慧的实践，是一种作为观察者的实践。可以把它当作一种艺术研究或一种科学研究。他给观众们展现了艺术创作的过程、展现了为什么要做这些艺术、展现了艺术完成之前那些最后的元素。所以我认为徐冰非常具有时代的意识、新世纪的意识，因为他更重视过程，而非最终的艺术结果。
▲ 曹星原对谈米利亚姆·米洛拉现场
曹星原：作为一个纯粹在西方、在艺术发源地长大的人， 你怎么定义徐冰的中国元素、中国文化、和中国的社会体验以及观察？通过使用西方当代的艺术理论做支撑后再做呈现，我们能不能给他的作品一个理论的定义？
Miriam Mirolla：曹教授的问题直指当代艺术理论的核心：那就是在全球化背景下，西方与东方文化的关系。我认为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当代艺术有各种各样的目的。我认为艺术比科学出现得更早一点，因此我相信艺术家能够找到，并为我们展现东西方文化深度融合的方式。像曹教授和徐冰先生他们都为超越他们本身的文化做出了努力，也都成为了东西方文化深度交流的见证者。但我认为在艺术中，差异是艺术创新创造的最佳平台，因此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差异正是艺术家创作，尤其是创作未来艺术的能量。
▲ 主题讲座现场
曹星原：从徐冰的《天书》到徐冰的“天眼”，都给人以被控制和控制、被知和不被知或甚至是不知的感觉。在这样两对悖论之下形成的艺术作品，其实是徐冰作品真正的精髓，你是否同意我的想法？
Miriam Mirolla：在情境主义理论中，最后一条原则是“深刻性”。艺术品如何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曹教授聊到了可知与不可知，但每个人对于世界的解释可能会非常不一样。现实在任何程度上，都不再存在了。但同时，这些现实充满了我们对现实的幻想，就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这样，你的幻想、你的观点正快速地充满你的大脑，这是一种新的现实，也是一种新的对艺术的定义。当代艺术正是如此，艺术家们需要探索这种新的现实概念，其中就包括对人类和世界最完全的幻想。
▲ 艺术家徐冰在讲座现场
高鹏：作为一个艺术学者，你如何辨识谁是好的艺术家？为什么认为徐冰是一个好的中国当代艺术家？
Miriam Mirolla：我认为徐冰作为一位男性艺术家是非常敏感的。他的故事、生平也非常有趣。每次我看到他的作品，我都会感受到他作品的前瞻性，这是非常先锋的。先锋（avant garde）已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旧概念了，但先锋性最好的一个观念就是看向未来，迅速地奔向未来，去超越其他所有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在这里，我认为不仅因为先锋性很重要，更因为今天来到这里讨论徐冰的艺术作品是一种科学的必要性，这甚至是一种奢侈。伟大的艺术杰作会带你走向其他地方、走向其他人、走向未来，这就是当代艺术的奇迹，它能够让人们聚在一起，一同走向另一个地方。
重量级嘉宾
米利亚姆·米洛拉
Miriam Mirolla
意大利艺术理论家，实验艺术家，罗马美术学院教授，当代艺术策展人、记者，情境主义理论(Eventualist Theory)成员，20世纪先锋艺术运动(Avant-Garde Movements)专家。米洛拉试图在国际历史、视觉研究及全球动态等领域的视角下，向大众传播当代艺术最创新的理论和原则。她的研究兴趣涵盖当代艺术、前卫艺术运动理论、国际慈善、艺术心理学、艺术与人文、潜意识知觉、性别研究与神话等领域，并已发表大量相关领域的学术论文、会议论文、书籍及专题著作，策划了多个相关主题的展览。目前，米洛拉的研究专注于当代艺术收藏与慈善的国际策略，情境艺术理论，以及理论与应用技术的交互。她是艺术心理学实验室(LAP)的创始人和科学主任，同时担任艺术与心理体验协会(APExperience)的创始人和主席。
曹星原
1988年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获硕士学位，1996年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美术史系获博士学位。现任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美术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朱乃正艺术研究中心主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历史所研究员，中央美术学院智慧格物工作室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特邀学术顾问，中国陈设艺术专委会顾问，中国室内装饰协会室内设计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人才研究学会理事，东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史论研究所所长、教学名师博导教授，中国国际书画艺术研究会会员，美国美术馆馆长和策展人协会会员，美国亚洲研究协会会员，美国大学艺术协会会员。出版作品包括从唐、宋、辽、元、明、清到当代。从文化的角度对中国美术史进行研究，也包括西方美术理论的研究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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