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孙振华:丙申喜洲纪事_雕塑--自己的-作品-大理

编辑:杨晓萌 来源:雅昌网
 
公元1956年,农历丙申猴年。这一年从1月1日开始,人民日报和地方报纸的一律横向排版,颠覆了几千年来

公元1956年,农历丙申猴年。

这一年从1月1日开始,人民日报和地方报纸的一律横向排版,颠覆了几千年来中国人的书写和阅读习惯。

1月12日,《人民日报》发表《除四害》的社论,号召消灭老鼠、麻雀、蚊子、苍蝇。

4月26日,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身工程完成,碑身高25.37米。

4月28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6月7日,举重运动员陈镜开在上海以133公斤的成绩,首次打破一项世界纪录。

6月21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宣布,对335位在押日本战犯免予起诉并立即释放。

7月13日,第一辆解放牌汽车在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出厂。

7月26日,国家开始对私营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

11月22日,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成立,白族人张子斋担任州长。

……

公元1956年,农历丙申猴年。

这一年的湖北、上海、广东、辽宁、江苏、天津、山东、陕西诞生了9个婴儿,按出生时间,他们是:傅中望、余积勇、吴雅琳、霍波洋、夏和兴、景育民、隋建国、秦璞、陈云岗

后来,这9个人都成了雕塑家。

2016年,经过一个轮回,他们又回到了“丙申猴年”。

这一年,9个雕塑家相约,在云南大理喜洲古镇参加“雕塑56”喜洲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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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至下:夏和兴、景育民、霍波洋、秦璞、吴雅琳、陈云岗、傅中望、隋建国、余积勇

其中,陈云岗因临时有事,遗憾没能到现场,只能通过微信在群中互动。

喜洲是个什么地方呢?

1941年抗战期间,老舍先生来过喜洲,他在《滇行短记》中是这样介绍的:“喜洲镇却是一个奇迹。我想不起,在国内什么偏僻的地方,见过这么体面的市镇……进到镇里,仿佛是到了英国的剑桥,街旁到处流着活水;一出门,便可以洗菜洗衣,而污浊立刻随流而逝。街道很整齐,商店很多。有图书馆,馆前立着大理石的牌坊,字是贴金的!有警察局。有像王宫似的深宅大院,都是雕梁画栋。有许多祠堂,也都金碧辉煌。不到一里,便是洱海。不到五六里便是高山。山水之间有这样的一个镇市,真是世外桃源啊!喜洲民居的建制,也浸润着文化理念。比如‘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是表达家族成员‘群居合一’的理想;而左右对称,是突出‘中’的重要。即以中轴线为基准,主次分明、左右对齐,严格遵从礼仪秩序。”

70多年过去了,今天的喜洲,仍然民风淳朴,古色古香,是个生活节奏非常缓慢的地方。前年,喜洲新开了一家“和舀客栈”,它的广告语是:“遇见一百年前的中国”。客栈主人是四川美院雕塑家王比。有一年,王比骑摩托车路过此地,一眼瞧见稻田边的那棵至少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古树,仿佛在好莱坞电影《瓢》里面见过,就是这棵让他一见钟情的大青树,他决定在此租地盖房。就在树的对面,隔着800米稻田的地方,盖起了客栈。建屋所用的房梁廊柱,门窗桌椅,都是在附近收罗来的老旧物件,黄色地中海风情的外墙和拱形窗户,鹅卵石铺砌的地面……让客栈真正成为一件不可复制的艺术品。

盖了客栈,生意也好,王比想着,开客栈不光是为了挣几个钱,更是为了交友。于是,热情好客的王比邀请孙振华、焦兴涛为策划人,以“和舀客栈”为依托,策划了“喜洲会”的活动,一年一度,五天一期,约志同道合的文化界、艺术界的朋友,在稻田边的客栈休闲、喝茶、饮酒、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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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汇聚同庚同道丙申同约同登喜洲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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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艺畅谈豪士豪雄今日豪吟豪饮和舀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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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山洱海前的56雕塑家们

2016年11月19日至23日,主题为“雕塑56”的第二次喜洲会在古镇举行。这次邀请的嘉宾正是出生于1956年的那9位雕塑家。

这些56年出生的雕塑家,适逢本命之年,一个轮回过去,对谁都是一件大事,虽然嘴里没说,心里头大概都在暗暗期待着发生一点什么。恰好,“雕塑56”,相约喜洲,适时道出了他们的心声。联络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为他们办一场喜洲会应该是在最恰当的时间,最恰当的一件事情。过去,在雕塑界、甚至在整个艺术界,似乎还没有人以这样的理由在一起聚会过。而今,到了耳顺之年,到喜洲小聚,终于可以借此回顾、交流和分享个人生命中的独特景色;发表关于人生感慨;然后,挥一挥衣袖,告别这个阶段,开启新一轮的人生旅程。

上届喜洲会嘉宾杨剑平、于凡作为观察员特邀出席了这届喜洲会。作为观察员出席的还有来自重庆的王春燕、张渝玲;来自南京的王珏以及本次喜洲会的策划和事物助理张凯琴、吴丹。

11月19日,嘉宾陆续从全国各地飞来大理。从机场到喜洲,时间仿佛越变越慢,一线城市、三线城市、小城镇、明星别墅群、景点古镇、小村、小院……而稻田边的那棵让王比动心的大青树,总是能给望着它的人们以一种安定内心的力量。

那天,湛蓝的天空没有云,喜洲尽管曾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集镇,由于相距二十公里的大理古城名扬四海,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游客,使得喜洲依然保持着它独有的清净。冬日的高原,阳光仍然富于穿透力,相对于受尽雾霾苦厄的人们,似乎显得太突然、太奢侈;而又太热烈、太直白。

拿傅中望的一句话形容:“晒得人很不好意思”。

正式的活动是从20号开始的。按照喜洲会惯例,上午乘马车游览喜洲古镇,参观“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白族民居;参观著名历史建筑严家大院、赵府、七尺书楼等等。中午则在四方街闻香居,品尝喜洲最富盛名的破酥耙耙;白族传统生肉、生皮等美味。

下午,喜洲会第一场“和舀茶叙”开始,议题是“我与雕塑”。

策划之初,曾经想过,是不是让56年出生的雕塑家们在喜洲做一个展览?后来考虑再三,认为这些雕塑家个个都不缺展览,缺的是推心置腹的现场交流;不如借鉴“真心话大冒险”的方式,设置一些相对尖锐的问题,让这些雕塑家随机抽签作答;让本次喜洲会成为一个口述历史的现场,成为一个艺术心理学和艺术社会学的现场。几位观察员则作为嘉宾,对他们回答质量进行评议,决定是否通过。评议的标准是:他们的回答是否真诚、真实?是否有套话、空话?

“我与雕塑”部分准备了如下问题:

1、你是怎样与雕塑结缘,走上雕塑之路的?

2、对你的艺术生涯影响最大的人和事是什么?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3、作为过来人,你对一个初学雕塑的青年有什么忠告?

4、你个人最满意的作品是哪一件(几件)?是在什么情景下创作出来的?

5、你个人最不满意的作品是哪一件,为什么,给你的教训是什么?

6、你最推崇,最喜欢的中外雕塑家有哪几个?说说理由。

7、对眼下的雕塑界,您最不能接受的现象是什么?相对不喜欢的作品是哪一类?

8、作为一个资深雕塑家,请你说说对这个行业未来前景的预测。

9、说说你认为的中国当代好雕塑,至少举两个例子,说说它为什么好。

景育民抽到了第一个问题,他开始娓娓讲述了天津的民间彩塑,讲泥人张对他的影响;讲他如何求学、考学,如何开始了他的雕塑艺术生涯的经历。然而,观察员对他的评议是,讲得太正确、太传统,触及内心不够。或许第一个尝试者往往不知道听者到底要什么,讲起来难免有套路的成分,幸亏观察员的评议及时指出了这个问题。

很快,从吴雅琳开始,讲述开始进入了真情实感的轨道。当年以她初一学历考广美,各科成绩优异,因家庭成份,差点因高考基层报送材料中一张“此人不可录取”的字条而改变命运,幸亏广美没有接受这种极左的做法,才能让她如愿以偿,成为了今天的雕塑家;她也追忆了求学期间与恩师胡博相处的点滴往事,“当时似懂非懂,但不代表对将来没有影响”;这种良性的师生关系一直延续到今天,她也以这种方式和自己的学生相处。

傅中望则以“一代人要做一代人的事”,来勉励年轻艺术家,要找到自己的方式,没有人可以去指定、引导青年人应该怎样做,当下的艺术方式很多元,是一个共存的艺术生态。他还认为,一个艺术家除了形而上的艺术思考,具有“能工巧匠”的技术和制作能力也同样重要。傅中望从小热爱木工,初中时期就做过一房家具,他羡慕人家的小提琴,就发挥自己超强的模仿能力也照着做了一把,和真的小提琴一模一样,就是拉不响,他不知道里面应该是空心的。

余积勇回顾了1984年到1990年在上海人民广场创作“五卅运动纪念碑”的过程,这个工程好事多磨,当时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得以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这样一个重要项目而一举成名,其背后的种种波折和幕后故事,第一次被披露出来。在中国城市雕塑市场化刚刚开启的时候,创作大型户外雕塑作品,如果要有突破,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其中的困难和纠结一言难尽,有时,甚至不得不求助有影响力的人出来一槌定音。

同样是谈创作,秦璞谈的是个人最不满意的作品是哪一件?这件事给了他怎样的教训?

他回忆25年前,受委托在某高校设计一件雕塑作品,因为委托方的强势和自己当时并未强硬地坚持艺术家的权益,把作品交给委托方自行制作实施,导致一件本来是自己的心血之作,最后因为施工质量而差强人意,成为自己心中的憾事。听到这里,大家不禁用手机搜索这件作品的照片,议论纷纷。

夏和兴抽中的是一个讨巧的问题,回答的最崇拜的中外雕塑家?他由衷地表示对在座的诸位雕塑家都很钦佩和欣赏:隋建国的高度、秦璞的敦厚、景育民的观念超前、霍波样的不断创新、吴雅琳对传统雕塑语言的把握和借鉴、余积勇“五卅运动纪念碑”的出类拔萃、傅中望榫卯结构在中国当代雕塑中的里程碑意义……至于最喜爱的国外雕塑家,夏和兴回答的是贾克梅蒂,说到这个话题,大家一下都有了兴致,接着他的话,七嘴八舌,发表了对贾克梅蒂及其作品的看法。

隋建国的问题,和他一贯尖锐和鲜明的态度正好吻合。对眼下的雕塑界,最不能接受的现象是什么?相对不喜欢的作品是哪一类?对此隋建国侃侃而谈,此时,天色已暗,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谈兴。他表示不喜欢的是那些只是为了金钱、为了炫技、为了装饰的作品,他分析了现在艺术界现在面临的混乱状态与碎片化的情形;他说,可以理解一些人为了生机,不得不将干行活跟个人创作分开来,但内心对此仍然很难认同,因为,他相信只有真正严肃、认真的创作才是有市场的。他也表示不喜欢那些表面光光滑滑、色彩艳丽、装饰感很强的作品,他认为那些只是三维图像。在他的心目中,好作品与它时代是平行的、匹配的,在时代需要某种作品的时候,一个雕塑家的创作符合了这个特定的时代,如果从他的作品中,能看出他的时代,这就是好作品。他说,在雕塑离开基座的时候,homeless的雕塑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是无法通过简单地恢复“基座”来找寻归属的。雕塑还是物质的阵地,雕塑的“家”就在雕塑家身上。

霍波洋最后回答了“中国当代好雕塑”以及标准的问题。他认为,好的中国当代雕塑应该能够延续中国的精神文脉的,并有自己的独特语言和基因编码。他列举了许多当代雕塑的例子。

第一场茶叙让大家意犹未尽,大家都卸下妆,放开来讲,直截了当,直面问题,在争先恐后的发言中,终于找到了这群同龄人在不掩饰,不虚伪,不讲套话的氛围中,畅所欲言的语言快乐。晚上,吃完了回族的牛肉火锅,大家回到客栈,还在延续下午的话题,直到凌晨。

21日上午,喜洲会嘉宾参观了大理古城外的一段茶马古道的遗址,千年的石板古道,当年的繁华依稀可见,如今古道两侧,散布着一些院落,它们仿佛被时间遗忘,活在自己的记忆里。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化人、艺术家、手艺人等,租下了这些院落,静静地生活在这里。大家随意走进了一对来自四川南充的青年男女的小院落,在他们楼上的露台上喝茶,眺望,拍照。这对年青人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五年,靠做皮具工艺品为生。

参观完茶马古道,又去参观了著名的龙尾关,沿着古城门向上爬了一段高坡,回望下关,今天是高楼林立的城市,当年是洱海的一部分。听说当年,南诏国曾在城门外战胜大唐水师,淹死唐军数万人,获胜后,竟主动投降,臣服于唐朝。就是在这个充满了历史故事的地方,大家更有兴致在街边的小吃店品尝当地的各种特色饵丝。

下午的节目,是游览大理古城;晚上,则是一个热闹的庆生晚宴,酒足饭饱,余兴未尽,继续去一个在民族音乐酒吧听少数民族歌手演唱。

22日上午,嘉宾们可以有两个选择:参观本地艺术家收藏的甲马;或是到作邑赶街。

下午,本次喜洲会的第二场茶叙在洱海边海舌岛上的佩索阿咖啡馆进行,议题是“我的生活”。嘉宾除了要随机抽取回答一个问题外,还要自选回答一个感兴趣的问题。

这个环节准备的问题有:

1、说说你的父母、兄弟姐妹;说说你的家庭对你的影响。

2、讲讲你的初恋,或者您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位异性。

3、说说你的另一半,她(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他)的长处,她(他)的缺点?假如不是她(他),你的生活会怎样?

4、你生活中最典型的一天是怎么渡过的?(可以精确到小时)

5、你有没有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或者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说说你对死亡的看法?

6、你生活中所遇到的最巧、最神奇的事情?举一、两个例子。

7、天赋在雕塑创作中具有何种作用?你认为自己最突出的特长是什么?是如何得来的?

8、你对60岁以后的生活有什么设想,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和安排?

9、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希望生活在哪个国家、何种家庭、过怎样的生活?

洱海边丰茂的水草开始枯黄,透过云层的光线穿过时间,照进了他们每个人的往事。

余积勇谈到自己小的时候,受母亲影响,酷爱读书,有一次因为看书,把米饭烧糊了,父亲一怒之下,把书烧掉了,他为了报复,毁坏了父亲的自行车胎而离家出走。文革的时候当“红小兵”,发现自己遭揪斗对象竟是与自己家庭非常要好的故交,于是开始怀疑运动的是非曲直而退出了红小兵组织。说到妻子,他为她的宽厚包容,无微不至而在内心里深为感动。

霍波洋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为了图一个好表现,早日回城,经常忘我劳动。有一次因为连续打了5个小时的剧毒农药而深度中毒,如果不是及时转到城里抢救,治疗,差点丧命。在当时特定的环境下,懵懂少年感到男女之间的情感,但不敢公开表达;在感情、事业、家庭方面,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回首往事,他深感了人生许多事情很难两全,人都受制于他的时代,而“浪漫”、“随性”并不是生活全部。

秦璞则坚信爱情,相信机缘和等待,他个人的爱情故事犹如传奇:一次舞会巧遇美貌、矜持的女孩,让他心有所动,舞会结束,自告奋勇送女孩回家,待两人熟悉后,女孩讲到,三年前曾在公共汽车上邂逅过一个高大男生,至今未能忘怀;后来秦璞发现,从服饰、发型和当时的记忆推断,这个男生其实正是自己,他找出了当年的日记和在公车上穿过的衣服,让女孩认出秦璞就是当年公交车上的那个男生。有这个奇缘做铺垫,形势急转直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两人互敬互爱,羡煞旁人,甘愿为妻子做一切事情。尽管结婚晚些,但有了幸福的家庭,他回首这三十载的教师经历,十分满足。

夏和兴的讲述,展现了许多人所不知道的一面,他现在每天早上清粥小菜,几十年天天如此,这种习惯就是早年在农村养成的。出生于农村的他,幼时家贫,父亲有残疾,三年困难时期饿死。母亲和长兄带着兄弟几人长大。早年生活的艰辛,为外人所难以理解。谈到个人每日喜好小酌几杯的习惯,夏和兴说,这恐怕与家族遗传有关,他外祖父解放前开槽坊的,以酿酒为业,受此影响,母亲天生就有几分酒量,小时候看见母亲从地里干活回来,满头大汗,随手拿个瓢在自家酿酒的缸里舀瓢酒当水喝。抚今思昔,一方面叹息苦命的父母一生都没有过到好日子,同时对自己今天的生活感到知足。如今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回到老家,兄弟几个围着桌子,喝着自家酿的米酒,说说闲话。“哎呀!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好日子总算都过过了,也该满足了!”

景育民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今天的讲述格外投入。他一生最难过的时刻,莫过于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与同学打闹,不慎打到同学头部,致使晕死过去,送医院抢救才活过来。从此,被人看作“坏孩子”,其实,我知道自己并不坏,打伤同学完全是无心之举,但小小年纪没人相信自己的委屈。同学家长都拿他做坏榜样,不让跟他玩,从此彻底孤立。在苦闷之极,无法辩解之余,产生了故意恶作剧的念头,同学自习,他故意将雪球砸进去,不料,一次竟然砸到了黑板上的领袖像,这下更是雪上加霜,被老师严厉批评,让他抬不起头,小小心灵,非常受伤,说到这里,一度哽咽起来,“人呐,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集体抛弃,没人理你,这种孤独的感觉是最难受,这可能是我一辈子最痛苦的时刻”。讲到这里,每个听者也被景育民的情绪感染,不禁默默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光,一时都沉吟无语。景育民在雕塑界以人缘好著称,好像跟谁都熟,跟谁的关系都不错,成年后这种热衷交友的特点是否与童年的心理阴影有关呢?

吴雅琳的身世,似乎更加坎坷。她的父亲出生于汕头的中医世家,青年时立志于医学救国,抗战期间在成都获华西医科大学博士学位,其同学中,不乏海峡两岸乃至国外鼎鼎大名的重要人物。父亲学养深厚,中西兼修,早年的笔记,一边是英文,一边是古文,毕业后回到地方,多有建树,是国内多项医疗技术的发明者,行医中倡导中、西医结合。57年被打成右派,一蹶不振;文革爆发,正读小学四年级便失学,十三岁,全家便被迫赶回原籍农村,住在一个抬头可望星空的牛棚中,在政治高压下倍感人情冷暖。16岁那年,因写“反动日记”抒发不满被发现,全大队开她的斗争会,站在高台上接受批判。就在这种情况下,她仍然痴迷文学和古代诗词。童年即随父亲背诵汤头歌诀,记忆力很好,父亲看她喜欢古文,便面授《古文观止》中的名篇十章,要求倒背如流,还说,自此,读古文应无问题。文革后期,因美国医学访华团团长原为父亲当年的同学,向中国政府打听他父亲,这才允许回城见同学,此时,父亲还在乡下拾粪。

傅中望说到自己,也是感慨万端,个体无法选择出生的时代与家庭,但一个常常有让人无法解释的个人爱好和追求。他天生喜爱手工,爱画画,动手能力极强。小时候,父母工作繁忙,作为长子,从小就要照顾几位弟弟。在这种环境中,培养出强烈的责任感和乐于助人的品德,其实他知道,在内心深处,他也十分渴望被人关注,需要他人的爱。下乡期间,遇到心仪的女生,但囿于当时的社会氛围,双方都知道各自有意,就是没有点明,就这样暗生情愫,苦恋多年,因没有任何行动而无疾而终。下乡后,积极劳动,要求入党,但迟迟未见动静,直到有一天,在茅房发现一张手纸,上面工工整整,是自己擅长的魏碑体,这张纸正是自己交给大队支书的入党申请书,于是,备受打击,此后,再也没有写过入党申请。乙未年,傅中望双亲先后亡故,自己也因病手术,到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目前手术后康复很好,心头反而更加宽展了,渡过这一劫,他会以更加从容淡定的心态看待未来的生活。

隋建国的问题是谈人的濒死体验。有一次游泳,突然身体不适,晕倒在水中。此时他人的肢体已经毫无反应能力,只是人的大脑像一台高速回放的机器,在一个时间隧道中将自己的一生飞速地过了一遍,出现了很多的人和事情,这是一个特殊的体验,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濒死体验。当他自己突然又缓过来之后,头脑里的回放的画面和场景才骤停。有了这次特殊的经历,使隋建国对生命的脆弱和神奇,对存在的虚幻和无常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就在瞬间,人仿佛可以跨越了阴阳两界,生命差点离去也可以突然还魂,这一亲身经历见证了生命、身体的那种深邃和不可知。

洱海早已暗下来,都七点多了,这些人还在那里讲述和议论,不肯止息。在日暮黄昏的时刻,大家走进了沙村村长家,下一个节目同样是喜洲会的保留节目,洱海大鱼家宴。就在前几天,洱海的禁渔期才刚过,人们终于可以捕捞著名的洱海大鱼了。走进好客的村长家,大鱼已经烧好,梅子酒也已经倒上,热气腾腾的大锅,香气四溢,大家这才感到,说了一下午,确实是饿了。

从村长家出来,从乡间小路步行回去,四周幽暗,只见星斗满天,如同走进了童话的世界,只有在小的时候,才看到过如此灿烂的星光。大家几乎都是仰着头回去的,耳顺之年,集体在喜洲仰望星空,这也算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经历吧!

五天很快就过去了。23日上午,离开的时候到了,聚散依依,挥别一拨拨到机场的朋友。

喜洲的天空还是那么湛蓝,再看一眼稻田,此时的稻田长满了绿油油的蒜苗,这是当地人在冬季栽种的经济作物;再看一眼大青树,此时的大青树依然青翠茂盛,亭亭如盖。

还没有踏上返程,每个人就已经开始在想象与它的再次重逢了。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洱海隐隐浮现在天际,苍山顶上伫立着几朵孤云,仿佛定格在那里,让周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恍惚和超现实。

喜洲五日,恍如一梦。

原载《中国雕塑》2017年第1期

注:文章节选自《2017中国美术批评家年度批评文集》,经授权发布。

更多内容尽在[孙振华专栏]

孙振华,先后在文学、美学、美术史专业学习,1989年获博士学位;现为中国美术学院雕塑系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雕塑学会副会长、《中国雕塑》主编、中国城市雕塑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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