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解、延展巴罗克哲学家莱布尼兹的单子论基础上,吉尔·德勒兹出版了《褶子—莱布尼兹与巴罗克风格》一书,提出褶子论。德勒兹将世界万物归纳为各种褶子,其是世界的组构基元或微粒,世上万物存在、相互作用与发展是各种褶子折叠包裹的过程,即打褶与展开褶子的交互过程。褶子存在于游牧的空间中,在物质与灵魂之间穿越。
“褶子”与“游牧”、“块茎”、“生成”、“机器”等概念相互交合渗透,构成德勒兹复杂的哲学思想体系。德勒兹的哲学思想内涵丰富,提出新的认识世界的观念视角,充实丰富着当代学术文化领域的研究。
在褶子论中,德勒兹将建筑与艺术作为褶子的体现,以巴罗克和新巴罗克的建筑、绘画、雕塑、音乐为素材展开褶子性质与状态的阐述,从哲学认识论层面揭示了建筑与艺术的性质、表现的机制与特征,提出新的认识视角,内涵丰富。在建筑领域,褶子论成为当下建筑理论及新建筑探索的研究重点,引发建筑观念与构建方式大变革,激发推动着当代“折叠建筑”的探索发展。[1]
笔者认为,对于当下美术(艺术,包括绘画、雕塑、装置、新媒体艺术等)研究与创作而言,褶子论也具有诸多意义。
褶子论的观念
德勒兹的褶子论观念内涵丰富,线索复杂,包括以下相互穿插交合的论点:
1.褶子是世界的组构微粒,与世界交互包裹
德勒兹认为褶子(弯曲折叠的状态)普遍存在,广至宇宙,小至微生物都是褶子,“俯首即拾,抬头可见,处处存在”。世界由褶子组构,世上万物都是大小不同、性质状态不同、层级不同的褶子。褶子既存在于物质层面,也存在精神层面,褶子生褶子,褶子叠褶子,相互之间复杂地折叠包裹,无限广延,整个世界即是系统极为纷纭复杂的“无穷的褶子”、“连续体的迷宫”或有着各式各样波浪和水纹的“物质的池塘”。[2]
褶子是组构世界这一“无穷的褶子”或“连续体的迷宫”的微粒、基本元素或基本形状,事物可以无穷无尽地分解,但始终保持弯曲的褶皱状态:
“连续体的分割不应当被看成沙子分离为颗粒,而应被视为一页纸或一件上衣被分割为褶子,并且是无穷尽的分割,褶子越分越小,但物体却永远不会分解成点或最终极。如同洞里有洞一样,总是褶子里还有褶子。物质的统一性,即迷宫的最小元素是褶子”。[3]
德勒兹认为褶子是包裹着多的“普遍统一体”,具有复杂的“一”与“多”的关系,形态与方式极为复杂多样,与世界及周围褶子复杂地交互包裹,相互攫握,无限广延:
“一具有包裹和展开的潜能,而多则既与它在被包裹时所制作的褶子不可分,又与它在被展开时的褶子的展开不可分。然而,尽管如此,包裹和展开,蕴涵和解释也都还是特殊的运动,它们应当被包括在一个普遍统一体里,而这个统一体使它们统统‘复杂化’,使所有的一复杂化。”[4]
他认为褶子的个体(个别的褶子)所包含的元素也存在于其他褶子及整体的大千世界中,褶子与世界相互包裹,褶子包含着世界,世界包含着褶子,褶子是小的世界,世界是大的褶子,有机关联,互为作用,组构成大千世界的普遍统一体。褶子的形态极为复杂多样,可以是雾,是飞舞的尘土,是咂嘴声,是喧哗,也可以是人的各种姿态与表情等等。
褶子与世界、与周围各种褶子处在游牧的相互攫握的普遍统一体的关系中,千变万化,差异共处,相互转换和渗透,边界模糊,无限广延,打褶,展开褶子……
德勒兹认为艺术作品即是褶子的体现,而其中巴罗克艺术突出地表现褶子的特点:“褶子这东西并不是巴罗克风格的发明:已有来自东方的各种褶子,希腊的褶子,罗马的褶子,罗曼式褶子,哥特式褶子,古典式褶子……(省略号原书即有)但巴罗克风格使这些褶子弯来弯去,并使褶子叠褶子,褶子生褶子,直至无穷。”[5]
德勒兹认为巴罗克风格的基本定义即是交合包裹的、广延的“无穷的褶子”,他以巴罗克风格的静物画为例加以阐述:
“静物作为物体除了褶子再无其他。巴罗克式静物的秘诀就是:由空气或浓重的云团的褶子而来的褶子;带有海水般的或河流般褶子的桌毯;闪现着火的褶子的金银器;有着土的褶子的腌制蔬菜、蘑菇或蜜饯。画面充满如此多的褶子,以至于得到的是类似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大脑中的那种‘充满’……” [6]
在巴罗克的静物画中,各种物体弯曲的形体(褶子)相互折叠包裹,相互攫握,构成画面的统一体(图1)。
图1. 贝特拉《五种官能的寓意画》
基于大的城市设计、环境设计的视角,德勒兹进一步阐释了巴罗克风格中各种艺术元素交互包裹、无限广延与连续的“无穷的褶子”的特点:
“如果说巴罗克风格创立了一种完整的艺术或艺术的统一性,则首先是因为每种艺术都在广延上具有延伸的趋势,甚至具有在紧随其后的、超越其界限的艺术中被实现的趋势。我们发现,巴罗克风格常常将绘画缩小并置于祭坛后的装饰屏里,这更多地是因为绘画超越出了它的边界并且在多彩大理石的雕塑里被实现;而雕塑又越出它自己的界限,并在建筑里被实现;然而,轮到建筑在其表面找到一个界限,但这个界限是自行与内部脱离的,并且置身在与周围环境的联系之中,以便在城市的规划中使建筑得以实现。……全部艺术变成‘伙伴’”。 [7]
在大的室内空间或建筑空间,巴罗克风格的绘画、雕塑、装饰陈设、建筑、城市广场以弯曲的形态相互连接,折叠包裹,边界模糊,组构为连续与广延的空间的“无穷的褶子”或“普遍统一体”
图2.卡尔那罗礼拜堂
图3.纳沃广场,中间为波罗米尼设计的圣伊尼亚斯教堂
2.遵循宇宙曲线法则
德勒兹认为曲线是宇宙的基本形状与基本的运动方式,褶子遵循宇宙曲线法则。宇宙曲线依据三个基本概念而延展,包括:物质的流动性、物体的弹性和作为机械(机制)的弹力。“宇宙好像被一种活力所强制,这个力使物质循着一条至多是无切线的曲线呈曲线或旋涡状运动。”[8] 德勒兹认为弯曲普遍存在,包括存在于直线直角中。
基于宇宙“弹力”,褶子进行弯曲的折叠运动,即打褶和展开褶子。作为有机体的活体被内生褶子所规定,对其而言,有一个内在的、使活体得以成形的褶子,随着有机体的发展、生长而不断产生折叠;无机物质有着外部或环境所规定的外源性褶子,其必经由一个外部的规定性所作用进行折叠。无论有机体与无机体,都是同一种物质,只是作用于物质的弹力或活力不同。
德勒兹认为折叠具有多层级的复杂意味:“打褶——展开褶子已经不单单意味着拉紧—放松、挛缩—膨胀,还意味着包裹—展开、退化—进化。”
无机体的折叠不仅仅是简单的大与小的量度变化,而是“褶子向褶子过渡”,即“形变”或“超越模式”之变。例如机器的一部分仍然是机器,但“这个更小的部分的机器与整体的机器绝不是一回事”(德勒兹语)。有机体的折叠更为复杂,动物都具有异质和异形两重变化,其通过折叠实现发育、生长、生存、繁衍及生命的轮回。例如,蝴蝶与毛虫的转化即是生命的折叠过程。蝴蝶生出毛虫是“打褶”,蝴蝶的各种基因及生命特征被折入毛虫;毛虫伸展为蝴蝶是展开褶子,其发展了蝴蝶的各种基因,并开始了新的蝴蝶的经历。折叠是动态的和历时性的过程。
大千世界,有机体与有机体、有机体与无机体、无机体与无机体相互折叠包裹,无穷,无限,在混沌的游牧空间中以形形色色弯曲或曲线的方式折叠:聚结,发育,变异,消亡,进行各种物质与生命的循环与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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