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这个皴法我看是你发明的一种特殊的东西,这个古代没有,现在也没有。怎么会思考画这种皴法?
何玮明:这个皴法,我觉得很像北宋,尤其是范宽画岩石的那种质感,但是范宽画岩石他是用短皴的方式。但是我觉得如果用长线,可能那种韵律感会更强一些,跟整体画面更有呼应关系。线的感觉会更强一些。其实这个皴法,比较有意思的是石头转折的地方,每一个转折都不在一个点上,它都是错开的,之后形成一种很立体的空间感。这是这幅画我最满意的地方。其它的比如树也是接近宋画的画法,但这个比较容易处理,主要必须更多的考虑整个画面的协调关系。
观众:很整体,很精妙。
何玮明:对。我一直觉得宋代的审美跟西方文艺复兴很像,就是特别注重结构美和浑厚感,同时都具有一种神性的力量。
观众:很真实,很抒情。
何玮明:是的。
观众:这种光感,它是留白的画出来的?
何玮明:对!我不喜欢用白色颜料去表现,颜料本身会覆盖宣纸的质地。古人画雪景也是留白留出来的。这张是我尝试用全景式的方法画树林,每片树叶都是用点来表达,树叶有各种各样的表现方式,但我却选择最笨的方式,这方式接近一种苦修,一张画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我选择一种漫长的苦修来达到喜悦。一簇簇的树叶是最耐看的,你可以长时间的看它,每片叶子就是一个生命,它在画面上就是一个生动的点,一大片树林构成的单纯感之后呈现一种极其丰富性,每片叶子都在生长,所以又是活泼的。这就是我选择画树的真实原因。像这幅画,经过层层的点染,于是产生类似宋代山水的浑厚感,但是画了多遍之后,有些纸质会自然的留出来,这就形成的类似光斑的效果,像阳光穿透树叶留下来的点点影子。
观众:我问你一个问题,西方欧洲的印象派也描绘光,你也在描绘光,两者有什么区别?
何玮明:中国传统绘画并不描绘光影,古人一定会认为光影是表面的东西,它可能瞬间即逝。古人认为世间一切都分阴阳,因此传统绘画讲究阴阳向背。以我的本意也不是想描绘光,只是这种方式自然而然的形成类似光斑的感觉。
观众:我想问您,看了您作品当中的树,它的立体感非常强,它这种树和树之间的距离是你刻意创造出来的,还是很随意的安排?
何玮明:不是随意的安排,树杆得分疏密,前后,曲直的变化。每棵树的位置都是反复推敲都用心安排过,但是最后呈现出来的又必须是很自然的感觉。
观众:您这个《丛林》系列,因为看到您的作品当中透过了很多光的感觉,您主要想把丛林和光结合在一起,所表达出来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何玮明:中国传统讲到绘画性: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就是说你画的再密的时候也要有一种通透感。做为当代的水墨画家,我认为对西方的整个艺术体系的了解必须非常透彻,同时对东方的艺术的了解也需要非常透彻,其实都不难,难的是你怎么把它结合在一起,这种结合并不是随机的结合,你必须找到非常好的点。从徐悲鸿,从蒋兆和,林风眠他们一直在做中西结合的事情。在当代艺术整个风靡全世界的情况下,当代艺术对传统水墨造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你要找到这个点。这个点其实很难。但是你要找到它其实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这一些东西都要跟你自己有关系,跟你的内心有关系。因为你可能找到一个很好的,但它跟你的性格,跟你的方方面面没有关系,那也没有用。跟自己有关系,我觉得才是最有用的。就像佛教里面讲的要找到佛性,找到这个我,我是谁?这个是最难的。就像参禅修行,修行了一辈子,哪一天突然开悟了。
观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在考虑创作的时候,因为在目前这批小的,它相对片段化、局部化。还有一个问题,它更多的感觉有点平面化,会不会让别人误解往装饰绘画方面引导?
何玮明:你说的这个平面化问题,我们先从西方写实油画说起,西方绘画尤其古典绘画,它是三维立体的。但是中国绘画,却更多的以线为主的,这种以线来表达的方式讲究线的变化以及线与线之间的关系,都属于二维的东西。像永乐宫壁画,颜色基本上属于平涂的。西方最早从古希腊绘画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古瓮的绘画也全是平面的东西。有一次朋友跟我谈到明代肖像作品,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中国明代有很多肖像画,画得非常逼真。它的整体都是按照面部的结构晕染的。晕染到最后它必然会塑造得很立体。但是画面的立体感其实是中国人所不喜欢的,所以最后整个脸部要平涂一遍颜色,整个立体感就要削弱了,你看它好象整个调子很微妙,但是它整个又感觉是平的,不像西方人那种塑造,特别立体的感觉。这个跟整个东方整个审美的特性是有关系的。
观众: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造成观众对这个作品的一个误读,是您不愿意让它出现的这么一个情况,您当时有没有做过这样的考虑,就比如说类似这样的,他会觉得我们离远了看,因为它是有特别密集的小碎点,当然你现在看它也有这种质感,包括也有这种光,然后光晕之后它会出现一种层次,但是很多人,比如说他乍一看的话,他会觉得这就是类似于一种壁纸类的这种装饰性很强的感觉。
何玮明:大概从马蒂斯开始,西方架上绘画就开始出现平面化的倾向。甚至有些作品看起来像块花布。
观众:您个人其实是不避讳这种东西的?
何玮明:这本来就是绘画发展的一种可能性。就像我这张丛林作品,我本来就想让整个画面布满点。这就是后来我又做过一个尝试,就是让整个画面都是由点组成的,表现一片草坪,突然想起再画一个或两个人的投影。这可以让人觉得,在画的旁边就站着人,所以这组影子的作品是由这个延伸出来的。很多艺术的样式,并不是事先预估好的,而是因为你做到一个点上,然后再由这个点衍生到另一个,从而又派生出另一种样式。
观众:这个投影很多人喜欢。很有创造力。
何玮明:对。我也觉得有意思。
观众:很少有人这样干。
何玮明:谢谢。其实这张画又是怎么回事?本来我画的是更大的画,但是整体画出来之后,我不是很满意。后来把这个裁掉,裁掉的画就不要了。画家作画的时候,其实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经常画了一张大画,也许画坏了,但是某个局部画得不错,于是就把这个局部裁下来,再经过整理,变成一张完整的作品。水墨画本身有它很大的局限性,就是不可更改。但是它可以裁下来,一看这个画面,这个地方我满意,我就把这个裁下来,我当时跟画油画的朋友说,他们很惊讶,竟然可以这么方便的……
观众:然后留最好的。
何玮明:对。有时候一张画出来,就那一块有一个局部是画的特别精彩的,你就把那块裁下来。
关键字: 内容标签:
如果本站的内容资源对您有所帮助


献给世界,你的真心,以致来世,以致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