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五年一届的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以下简称全国美展),作为我国规格最高、规模最大、学术水平最强的全国性美术盛事,一直备受美术界的关注。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与新中国共同成长的全国美展的第十三届全国美展也已全面开启,总体而言,如中国美术家协会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徐里所讲:“本届展览遴选出来了一些符合时代精神的优秀作品,整体而言是一次水平较高、充满真善美和正能量的大展。”当然,也有不少学者对本届全国美展以及即将开幕的全国书法篆刻展览提出批评和建议,比如国展作品为何缺乏辨识度?在上一期中,本栏目特以“为何作品数量多了,辨识度却低了”为专题展开讨论,而本期新闻时评则延续此话题,邀请相关学者继续探讨“辨识度缺失谁之过?”
个性画家,都去哪儿了?
范美俊
近几届的全国美展按画种分设展区,今年的第十三届全国美展共设含获奖提名进京展在内的14个展区,所涵盖的美术作品形态丰富,仅艺术设计就有服装设计、工业设计、环境设计、工业设计、平面设计、工艺美术、建筑设计共七大类。因此,现在的“全国美展”就不再是惯常理解的“画展”概念。
作为传统大画种的中国画作品展人气颇旺,甚至需排队进馆。在体量庞大的山东美术馆,看完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入围摆满整整三层楼的六百余件巨幅作品,竟然如李方膺《梅花》诗所写:“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甚至,两三枝都殊为难得,更有观者表示看过两层的作品后不想再看余下的一层作品了,这是为什么?
平心而论,相比业界较为认可的1984年的第六届全国美展,本届作品在制作水平、画面效果、装裱方式等方面都远超之。这些作品尺寸统一、水平齐整,但却少有让人眼睛一亮者。无论工笔或是写意,整体以偏工一路、两米见方画面呈现,画面则以满密繁复色为重要特征,若把吴昌硕、齐白石等前贤偏于散乱的小幅作品放入,反倒是不搭。也因此,入展作品虽多,画家的个人辨识度却降低了。人们心中个性十足、创造力爆棚的画家,突然成了路人甲乙丙丁。
说本届画展作品没辨识度,其实我并不认可。社会上不时举办的名家邀请展,就不存在作品辨识度低的问题,只要是对中国美术稍有了解的观众,从展厅中揪出几张不看题款便可知作者是谁的作品也并非难事,但这种超强识别性出现在全国美展中,会是好事吗?
无需讳言,六百余件中国画虽然题材、内容、色调、技法不同,但呈现给观者的感觉实则差不多,甚至与前几届的全国美展或每年的专项展相比也并没有太多不同。当然也不太看得出画家的个性,画家的艺术语言、身份识别都变得隐匿,大概20多种风格及题材的作品再加上不同作者的名字,如同一批新的作者到展厅交上一份可以入围的标准答案然后快速闪人,之后又换上另外一批人。吴冠中曾批评美术界不少艺术家的作品是“戴着面具跳舞”,即是说看不到画家的真实性情。曾经的个性画家都去哪儿了?又是为何?
在我看来,主要有以下原因:
其一,时间不够,难以创作出具个性的力作。稍了解情况就知道,现在的画家很“忙”,即便下定决心为全国美展创作作品,从选题到制作大多半年而已。没有足够时间的准备,选些“稳妥”的题材甚至拍张照片便是开始,即便技法高超也难出个性力作。一些经典名作的创作历时十分漫长,如1415年根特市长约多库斯·威德向胡伯特·凡·艾克订制《根特祭坛画》,画家历时10年未完成而去世,后由弟弟扬·凡·艾克继续绘制直到1432年才完成。而《蒙娜丽莎》约在1503年开笔,到1517年才最终完成。
其二,思考不够,难以沉淀出撼人之作。无论是全国美展中的中国画展,还是中国画专项展,大多是求新求变的年轻人的舞台,都可谓是“青年美展”。年轻画家社会阅历普遍不够,只能有样学样模仿某些创作手法,甚至受制于国展冲刺班的套路。年轻画家理性而谨慎,喜欢画自己眼睛所见,基于摄影与PS处理再变成绘画图式,也就导致题材的套路:没思想就画思想家,表现时代就找时代符号,讴歌人民就把人民搬上画面,喜欢表现藏族老人、靓女逛街、军人训练、游客拍照、查干湖收网、惠安女劳作、田间的歇晌、地头的拖拉机、大型工程建设、城市农民工劳作……如果是工笔,线条则多游丝类,设色为三矾九染外加喷绘拓印,因此就一定程度上带来画面的高度相似。
其三,形式多样,会消解独特画风作品。全国美展一如春晚那样堪称众口难调,无论画家、评委还是观众,都会有纠结。中国画分花鸟、人物、山水,涉及到画法上的写意、工笔,设色上的水墨、重彩、浅绛、金碧,技法上的勾填、没骨等形式,而且还有借鉴版画、油画、装饰画等姊妹画种的形式,可变的组合形式非常多样,加之内容无限定,呈现的面目就会很多,这也消解了具有独特画风的作品。其实,在群展中以写意画少去批评工笔画多或相反,都不得要领也无意义。因为,大家很难集中说到某个点上,必然是“醒醉还相笑,发言各不领”。即便画风独特,也如满园春色的百花园,某品种的花很难一枝独秀,仅为一枝而已。除非,在水墨写意花鸟画展中出现一张工笔花鸟,即便水平一般也是惊艳出彩。
其四,信息通达,会阻碍特立独行之作。1999年7月26日,我曾在《美术报》撰文《正在消失的地方画派》,认为在资讯发达、交通便捷与人员流动频繁等情况下,那种因为与世隔绝而保持独特地方艺术特色的画派已不可能存在。同理,在这样一个收件要求明确,而且动员会、看稿会颇多的大展,画家的信息获得与技法养成也差不多,就特别容易受到某些时尚及潜在规定的影响,从而阻碍特立独行之作的出现。是否应该反思,目前这种展览体制对画家个体及个性的吞噬。
必须说明,不能说此次大展的中国画作品就不感人,不少作品单独看,还是相当不错的。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曾批评文艺创作有“高原”缺“高峰”,无需讳言,时下的中国画创作虽然技法高超,然而风格题材雷同、缺乏情感冲动、更无痛点和泪点,难与比肩此前的《两只羊羔》《考考妈妈》《转战陕北》等名作。这或许与展览的导向、遴选的方式有关,加之参与者难以避免的功利性心态,从而逐渐固化为展览套路与“展览体”创作之风,画家主动磨去个性锋芒,而在劳动量、技术难度上下足功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这个举世瞩目的大展中,画家真诚地去寻找幸福、感受幸福,然后以生花妙笔将之描绘出来,其相似性也就自然而然如婚庆现场的鲜花,是差不多的鲜艳与芬芳。
下一届全国美展的中国画,除了新出现的工程、新闻等“新”题材,会有其他“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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