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清代书法的中兴之路

艺术自媒体/ 同古堂、 撰稿人/ 林妹妹、图/ 中国嘉德拍卖

清代书法风格嬗变浅谈

文/ 同古堂

历朝历代，文人皆讲究性有其制，辞有所归，书法亦如是。然囿于古法，多沿袭少开拓，终是易粘俗笔，有“千篇一律”之流弊，如书坛中“台阁体”、“馆阁体”等，均以姿媚匀整为工，一字万同，则无异于“阘冗肤廓，几于万喙一音”，美则美矣，也是服古人衣冠而已。

尤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如近人马宗霍于《书林藻鉴》曾言“明之诸帝，既并重帖学，宜士大夫之咸究心于此也，帖学大行，故明人类能行草，虽绝不知名者，亦有可观。”

及至清初，康熙推崇董其昌书，则“香光始一变，国朝竞学董”，而乾隆尤重赵孟頫行楷书，更以书取士，时人争以为法。后人谓之“康雍之世，专仿香光，乾隆之代，竞购子昂”。

程式化之审美，无法冲破藩篱，暗示着帖学盛极而衰，规模日趋式微之必然。明末清初冯班《钝吟书要》中即言“画有南北，书亦有南北”，而阮元《南北书派论》、《北碑南帖论》，则为“碑帖分野”正声，其言“书法迁变，流派混淆，非溯其源，曷返于古？盖由隶字变为正书、行草，其转移皆在汉末、魏、晋之间；而正书、行草之分为南、北两派者，则东晋、宋、齐、梁、陈为南派，赵、燕、魏、齐、周、隋为北派也。”，可谓“一石而有千层浪”。

此后包世臣《艺舟双楫》论述汉代以来书法用笔之源流，对碑学兴盛，实具开山之功。兼有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尊魏卑唐”，文士“弃颜入魏”，一发而不可止。

▲问道——清代书法的中兴之路

清代书坛，对于旧有书风之积弊反拨革新，堪称书法史之中兴时期，其中以晋唐为宗的帖学，得益于碑学，或出碑入帖，最终入帖又出帖，或融碑化帖，取长补短，完善帖学体系，或以帖学为坚守，继续攫取唐法神韵，不一而足。

而碑学所提倡之秦汉北碑书风，冲破帖学之天下一统，成为巨流，魏碑“十美”之说，与帖学并重争辉，如康有为所言“迄于咸、同，碑学大播，三尺之僮，十室之社，莫不口北碑、写魏体，盖俗尚成矣。”

纵观清代书风之嬗变，影响不可谓不深远，其中清初时期，传统帖学承明代书脉趋至鼎盛，帖学名家甚多，如翁方纲、刘墉、梁同书、王文治等，中后期则涌现开宗立派之碑学名家，如邓石如、伊秉绶、赵之谦、吴昌硕等，另有碑帖融合或两者兼善，多自北碑求篆分，得入真楷之绪，如何绍基、陈鸿寿等。

此外，篆、隶、草书体，矫正帖学“中和之美”，相互浸润，书家亦是旁师博采，变革立新，力挽宋明以来书坛江河日下之颓势，而呈多维发展，可谓“百家争鸣，功莫大焉”。

无独有偶，此次中国嘉德拍卖“问道——清代书法的中兴之路”专场，撷选有清一代诸多名家墨迹，亦可谓其时碑帖之间，取法多元之缩影。其中帖学巨擘如翁方纲、刘墉、梁同书、王文治、永瑆、铁保等，碑学大家则如阮元、包世臣、康有为、伊秉绶等，诸体兼擅或各擅一体的代表书家，如陈鸿寿、何绍基、翁同龢、胡震等，蔚为壮观。

专场共分“金石之道·碑帖之间”、“名家四屏·焕彩华章”、“馆阁余绪·赵董风流”三大版块，推出书法佳构计117件，俱为首度释出于市场，且楹联、中堂、横幅、四屏、六屏、八屏，各类形制一应俱全，灿烂星河，各尽其态也。

如刘墉书法“入乎古人而出乎古人”，其融合了赵孟頫的圆润、董其昌的生拙、苏轼的丰肥、颜真卿的浑厚，外似丰圆软滑，实则内涵刚劲，骨肉兼备，脉络分明。

▲Lot 0551  刘墉 辛酉（1801年）作 行书节临苏轼尺牍 立轴 水墨绢本

尺寸：158×70 cm

钤印：刘墉印信题识：辛酉浴佛后四日书。刘墉。鉴藏印：孙宇中珍藏印

释文：昨日奉辞，瞻恋殊甚。先什已题跋。鹤、鹿、马三轴，迫行不暇题，谨同纳上。昨所云金山之行，可罢也。乍远，保重。余非面莫能尽。吴兴风物，足慰雅怀。耘老有行义，极能诗，公时一顾也。

此作其行书节临苏轼尺牍，用墨浓重厚烈，丰腴遒劲，契合“浓墨宰相”之称。尤是出锋处虽细弱游丝，仍有万毫齐发，力透纸背之妙。刘墉书法讲究“肥、厚、清、静”，“肥”为形态丰腴，圆润肥厚；“厚”即笔势雄厚，气脉贯通；“清”则有清逸之趣，无臃浊之病；而“静”乃静谧，无燥气火气。此行书或可窥知一二。

康有为曾赞言“石庵出于董，然力厚思沉，筋摇脉聚，近世行草书厚一路，未有能出石庵范围者，吾故谓石庵集帖学之大成也。”清人徐珂亦称“其书之佳妙，正在精华蕴蓄，劲气内敛，殆如浑然太极，包罗万有。”

事实上，“翁、刘、梁、王”四家中，除刘墉外，另有梁同书工于楷、行书，到晚年犹能写蝇头小楷，其书大字结体紧严，小楷秀逸，尤为精到。王文治书法气格风神极其婉美，近于董其昌之书风且更加空灵，而翁方纲崇尚帖学外，还精通金石考据，此为石庵所不及也。

▲Lot 0544 梁同书 行书八言联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174.5×30.5cm×2

钤印：山舟、梁同书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梁同书》7、10印，918页）题识：既勤主人属，山舟梁同书时年九十。

释文：树入床头花来镜里，云连竹动月共水明。

梁同书恪守帖学一脉，为典型之传统书家。此作章法平稳，行距疏朗，用笔亦是平和自然，提按顿挫，甚为精湛娴熟，观之赏心悦目，饱含温文而雅之书卷气息。而款识中“山舟梁同书时年九十”，知为其极晚年之作，苍劲如昔，殊为不易。无怪乎史载其“年九十余，尚为人书碑文墓志，终日无倦容，并无苍老之气”。

▲Lot 0587 王文治 甲寅（1794年）作 行书四屏 镜心 水墨纸本

尺寸：132×29.5cm×4

钤印：文章太守（三次）、杮叶山房（四次）、文治私印（二次）（1、2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王文治》35、34印，17页）题识：

（一）余家居于梦溪之上，久拟筑楼，今始筑之。（二）徐子仁画猫，莲巢以危危日仿之，因题句。（三）甲寅秋日同郑秋塘游焦山，近作录于归砚草堂。（四）题女孙玳梁画水仙句。梦楼王文治。鉴藏印：荆门王氏家藏、荆门建阳王氏、曾藏于荆门王文心处、字亦云、真州卞薇阁珍藏书画、荆门建阳王氏文心书画之章

释文：（略）

王文治书法尤喜淡墨，以表现潇疏秀逸像之神韵，时称“淡墨探花”。此四屏书自作诗，结体内敛而字距宽广，画面天然秀逸，运笔则柔润，如临风玉树，姿态尽出。而款识中“甲寅秋日”为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其时王文治六十五岁，正是书风大成之际，又是罕见四条屏，保存完好，更是弥足珍贵。

据鉴藏印，可知曾为卞綍昌、蒙泉书屋主人王文心旧藏，二人皆富于收藏。

▲Lot 0553 王文治 己酉（1789年）作 行书《过江州怀乐天先生》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63×52.54cm

钤印：王文治印、曾经沧海、柿叶山房（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王文治》12、23、34印，17页）题识：己酉闰夏，文治。鉴藏印：少安欣赏、一印残缺不辨

说明：王文治《江州怀白乐天先生》收录于《王梦楼诗集》。释文（略）

王文治的书法造诣，得益于其长年临习法帖之故，其《快雨堂题跋》曾言赵子昂书“几于千篇一律，未免太似”，而笪重光、董其昌书则“不尽古人辙迹”、“出于古人蹊径之外”，并有“窃谓古帖虽致佳，必得名家临之而精神倍出，其似与不似之间乃是一大入处。……故文敏自谓学书三十年专明此事，恨不得起文敏而同证之。”，可见其对书法形神似与不似，有甚深见解。梁同书每自谓不如，赞其“平生胸次海天宽，巨笔须弥恣豪横”。

而翁方纲书法以帖学为基，行楷初学颜真卿，后师虞世南及欧阳询，书风严谨，自诩作书笔笔有来历。《梦园丛说》载“翁覃溪先生能于一粒芝麻上写‘天下太平’四字”，见其笔墨造诣，用心至深。

▲Lot 0555 翁方纲 行书节临米芾《珊瑚帖》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59.5×63cm

钤印：翁方纲印、覃溪、复初斋题识：米老此帖全学晋人，实即怀仁集圣教笔意。翁方纲。

释文：三枝朱草出金沙，来自天支节相家。当日承恩预名表，愧无五色笔头花。

如此作题识所言“米老此帖全学晋人，实即怀仁集圣教笔意”，“米老”即米芾，“怀仁集圣教”为王羲之《圣教序》，且书作笔墨浓厚，用笔以圆润轻柔为尚，已知其大致所崇之帖学书风。

不过，在金石学初行，书法变革之际，翁方纲亦作隶书，其隶书法《史晨》、《韩敕》诸碑，力求“戎异守正、本于六书”、“渊源有自、浑融无迹”、“崇尚古朴厚劲”、“以方整为正脉”等旨趣。

▲Lot 0523 翁方纲 隶书八言联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223×49.5cm×2

钤印：覃溪、翁方纲印题识：翁方纲。

释文：六乐毕该五礼备贯，四灵表象万类群分。

翁方纲的书学思想，尤是金石考订，亦是碑学的先河，钱泳曾言“今北平有翁覃溪阁学，山左有桂未谷大令，吴门有钱竹汀宫詹，扬州有江秋史诗御，闽中有伊墨卿太守，天都有巴隽堂中翰，浙江有黄小松司马及江秬香孝廉，皆能以汉法自命者，而学者自此日益盛云。”

其作小篆，也是少见。

▲Lot 0522 翁方纲 篆书五言联 镜心 水墨洒金笺

尺寸：126×31cm×2

钤印：覃溪、三任广东学政、石墨书楼题识：翁方纲。

释文：花竹秀而野，文章老更成。

此联作小篆，圆润挺秀，柔中寓刚，既笔法遒劲，而结字又赋予装饰趣味，沉稳之中遂有活泼的情调，应是其书中逸品。

而永瑆与铁保、翁方纲、刘墉并列“乾隆四家”，其楷书学赵孟頫、欧阳询，小楷出入晋、唐，书法用笔俊逸，结体疏朗，风格典雅，行草书亦纵逸深厚，颇具风采，可谓博涉诸家，兼工各体。

▲Lot 0539 永瑆 楷书八言联 立轴 水墨描金笺

尺寸：186×41cm×2

钤印：成亲王、诒晋斋印题识：成亲王。

释文：德星聚五百里之内，大椿以八千岁为秋。

铁保称其书法“而出以松雪之流润，遂造极谊”，嘉庆亦有谕“朕兄成亲王，自幼精专书法，深得古人用笔之意，博涉诸家，兼工各体，数十年临池无间，近日朝臣文字之工书者，罕见其右。”

随后，帖学日渐式微，书坛则流派纷呈，变革之音愈盛。或师法唐碑，以碑学入欧、颜行草；或直师汉碑，隶、篆渐至鼎盛；或崇北朝碑学，以“金石学”为要；亦有碑帖融合者，少帖学之柔秀，益见古健奇崛。

其中，阮元提倡朴学，其以书分南北，《南北书派论》中言及“南派乃江左风流，疏放妍妙，长于尺牍，减笔至不可识。而篆隶遗法，东晋已多改变，无论宋、齐矣。北派则是中原古法，拘谨拙陋，长于碑榜。而蔡邕、韦诞、邯郸淳、卫觊、张芝、杜度篆隶、八分、草书遗法，至隋末唐初犹有存者。两派判若江河，南北世俗相通习。”

▲Lot 0567 阮元 己酉（1849年）作 隶书五言联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123×28cm×2

钤印：阮元私印、伯元题识：己酉春日集唐句。阮元。

释文：名香播兰蕙，雕藻迈琼琚。

其复古求真，溯书法源流，如指出董其昌书法之骨力，实得益于欧阳询，张照书法则得力于颜真卿，皆以北派功夫为骨，故而卓然自立，终成大家。

▲Lot 0549 张照 行书临帖 镜心 水墨绫本

尺寸：120.5×28cm

题识：天际乌云含雨重，楼前红日照山明。嵩阳居士今何在，青眼看人万里情。蔡忠惠公书。钤印：家在云间横云之阳、臣照私印此蔡君谟梦中诗也，真迹在济明家，笔力遒劲。元祐五年二月四日。苏轼题。钤印：三朝内史之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汉蔡琰书。照。钤印：照、得天马援戒子曰，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也。徐勉曰，吾家本清廉，故尝居贫素。至于产业之事，所未常言，非直不经营而已。古人所谓，以清白遗子孙，不亦厚乎。明车大敬书。钤印：得天氏、横云主人

张照为“馆阁体”的代表人物，乾隆初年多代笔“御书”匾额和书画题跋，其书法初从董其昌入手，中年出入颜、米，天骨开张，气魄浑厚。

阮元以张照习帖为例，指其潜移默化中亦受北派书风熏陶，甚有见地。而且，其又身体力行，不少文人受其影响，纷纷弃帖从碑，书风为之一变，如张廷济、钱泳、徐同柏等。窥斑知豹，所以阮元能标领文坛数十年，海内学者奉为山斗。

▲Lot 0568 阮元 乙巳（1845年）作 行书七言联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137×31cm×2

钤印：癸卯年整八十、湖光山色阮公楼、颐性延龄（1、2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阮元》61、54印，564页）题识：乙巳春为铁琴贤甥书。颐性老人。签条：阮文达七言。吴铁琴旧藏。

释文：万里功名陆廉石，一家书画赵鸥波。

说明：吴铁琴，名公瑾，字修梅，浙江钱唐人。道光元年（1821）荫生，官广西、直隶州知州，署南宁府知府，以拘谨之考，降官而归。筑室于月轮山，刻《月轮山寿藏图记帖》二卷。

款识中“乙巳春为铁琴贤甥书。颐性老人”，知为阮元女婿吴铁琴。明代著名藏家项子京曾收藏一把名为“天籁”的铁琴，据传“天籁阁”正因此而得名。此“天籁”铁琴嘉庆间归吴公瑾所有，或因此而有铁琴之号。

而何绍基作为阮元门人，深受器重，自是倡导业师“北碑”之说。尝谓“余学书从篆分入手，故于北碑无不习，而南人简札一派，不甚留意。”

▲Lot 0529 何绍基 行书七言联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131×29cm×2

钤印：何绍基印、子贞（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何绍基》9、10印，474-475页）题识：子善世仁弟属。子贞何绍基。

释文：我书意造本无法，此诗有味君勿传。

不过，“倡导碑学”与“身体力行”却并不能一概而论。

事实上，何绍基历经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四朝，正处于书风变革之迅猛期。然而，其数十年之功，取法颜书，早已尽得“颜书”敦厚神韵，有琅琊上掩山阴之姿，笔法较之颜体，结体更为柔和多变，自成一格。因此，其书法既有碑学之磅礴之意态，更具“颜书”之跌宕欹侧与遒劲丰腴。

▲Lot 0530 何绍基 行书七言联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28.5×32cm×2

题识：何绍基。

钤印：何绍基印、子贞（2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何绍基》11印，475页）

释文：岚色孤高函日静，花香清瘦带云披。

此七言联即落笔重处若堕石，轻处若飞花；缓者如滞云，速者如飘风，迟速映带，纵横自如而意态超然。从其结体、行笔及印章之破损程度看，应是其书风成熟后的晚期所写。

清人徐珂评其行书“尤于恣肆中见逸气，往往一行之中，忽而似壮士斗力，筋骨涌现，忽又如衔杯勒马，意态超然，非精究四体，熟谙八法，无以领会其妙也。”亦可知其书之集大成，所以被后进誉为“开光、宣以来书派”之一代宗师。

▲Lot 0583 何绍基 隶书四屏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23.5×33cm×4

钤印：何绍基印、子贞（2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何绍基》11印，475页）题识：蝯叟。

释文：魏陈留邯郸醇特善《仓》、《雅》，许氏字指、八体六书，精究闲理，以书教诸皇子，建三字石经于于太学西，其文蔚炳，三体复宣，较之说文大同而少异。

何绍基曾言“窃谓两公书律，皆根矩篆、分，渊源河北，绝不依傍山阴。”，而其“回腕法”，虽古法有之，然以此行笔隶书，成为独特面貌，点画线条沉着遒劲，风骨凌凌而血肉丰腴，意趣高古。

伊秉绶也得阮元指点，于碑中求法。其遍临碑版金石，终以独具面目的篆、隶名世。其作劲秀骨媚，气势磅礴，篆籀金石气溢于字里行间，康有为赞其为“集分书之大成者。”

▲Lot 0565 伊秉绶 乙亥（1815年）作 行书五言联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28×30.5cm×2

钤印：墨卿、西湖长（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伊秉绶》4、12印，312-313页）题识：乙亥中秋，伊秉绶。鉴藏印：朱柽之印、朱氏玖聃审定真迹、丛碧簃

释文：台阅千花散，泉于万井来。

说明：商务印书馆1935年出版《傅山小楷金刚经》册为傅山著名精楷作品，与伊秉绶此联一样，曾为清代藏书家朱柽之所藏，朱柽之并于甲午岁除夕题署篆首“阳曲傅青竺先生小楷书金刚经十二章神品”，又钤盖多枚藏印。朱柽之（1859-1911），字淹颂，号九丹，一作玖聃，又号琴客、皋亭，河北直隶永清人。富收藏，藏书处称丛碧簃，以藏书集部手抄本为主，兼收字画、金石拓片，为清末著名收藏家。乐善好施，曾于永清创办智蒙学校。

伊秉绶的传世书作多可参见于《默庵集锦》中，其隶书特征如笔画平直，中锋圆浑，力在中行，而结体上将汉隶原本扁平的型状改造，有“愈大愈壮、能拓汉隶之大”之感，气息上则具凛然“庙堂之气”，不可不察。

▲Lot 0566 伊秉绶 行书题画诗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24.5×35.5cm

钤印：墨卿、氏姓曰伊、柘湖（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伊秉绶》9、33、18印，312-313页）题识：勉基贤弟属书题画近句。秉绶。鉴藏印：玉衡珍赏、玉衡审定、一印漫漶不辨

释文：石高于马送征骖，一线分流作碧潭。竹外四三家傍水，尚余强半似江南。

说明：1.商务印书馆民国珂罗版《默庵集锦》中伊秉绶《隶书五言联》“道出古人辙，心将静者论”，与本幅同为“勉基”上款。2.萨玉衡（1758-1822年），字葱如，号檀河，为清代诗人、藏书家。清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举人，历官陕西旬阳知县、绥德知州、榆林知府，纵怀诗酒，著述颇丰。萨玉衡工诗，为清闽派诗人中“足以震扬一代”者。有《白华楼诗钞》4卷、《白华楼焚余稿》1卷及与其侄萨龙光合注萨都剌《雁门集》传世。《清史稿•文苑》有传。萨玉衡家多藏书，以购书为乐，公余之暇，促膝谈心，颇不寂寥。藏书印有“玉衡”等。

此作上款人“勉基”与商务印书馆民国珂罗版《默庵集锦》中伊秉绶《隶书五言联》“道出古人辙，心将静者论”为同一上款。

“西泠八家”也可谓是承接“破帖派”余绪的书家，如陈鸿寿兼善隶书和行书，其行书游走于“二王”帖学一路，隶书则以汉隶为宗，博收约取，清劲而潇洒。

▲Lot 0534 陈鸿寿 行书七言联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63×34cm×2

钤印：曼生、陈鸿寿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陈鸿寿》80、81印，1090页）题识：小谿亲家二兄大人正之。弟陈鸿寿。

释文：眼底真能无物我，胸中要自有经纶。

说明：上款“小溪亲家”或为陈鸿寿表弟林小溪，字季旃，江苏扬州人。嘉庆十九年，官至武康县令，工诗善画。嘉庆二十三年十月告疾乞归。阮元序林鸿《小碧琅玕馆印谱》云：“……门生陈曼生在余幕刻者最多，曼生与表弟林小溪同幕同朝夕，宜乎其多得曼石矣……”阮元所说陈鸿寿为林小溪刻印最多，今所见“绕树梅花三十树”印即其中之一。据载，陈鸿寿还曾与陈文述、高垲合作扇面赠林小溪。

陈鸿寿于艺术涉猎广泛，其身处学术鼎盛的乾嘉时期，所涉如书画、制壶、治印、刻书等，皆有所成，可谓通才。人称其与杨彭年、杨凤年合作并刻铭之壶为“曼生壶”。而且，其以书法铭文入紫砂，亦是开创了紫砂以文人参与的形式流传于世的先河。

▲Lot 0537 陈鸿寿 行书《梨花诗》五首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95.5×26.3cm

钤印：阿曼题识：《梨花诗》五首。陈鸿寿。

释文：（略）

专场中，陈鸿寿书迹囊括条幅、楹联、四屏、六屏等形制，洋洋大观，而从诸书作中，可见其书注重取法，若“二王”之秀逸，若“碑派”之拙正，以此师古人之心。好友郭麈于其墓志铭中，亦言“其书一以《圣教序》、《争坐帖》为主，至其后颓然放笔，然逸趣古意侧出笔墨之外，今人或有眦议之者，而藏收贵重之如故也。”

赵之琛与蒋仁同列名于“西泠八家”，其中赵之琛工行书、篆、隶诸体，而蒋仁亦绝不趋俗韵，彭绍升推为当代第一。

▲Lot 0513 赵之琛 隶书五言联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127×31.5cm×2

钤印：赵之琛印、芬陀利花（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赵之琛》27、29印，1334页）题识：赵之琛书。鉴藏印：海昌钱镜塘藏

释文：能知淡中味，雅称竹间居。

出版：《名家楹联精品集（上）》第203页，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2010年。

此作鉴藏印“海昌钱镜塘藏”，知为钱镜塘旧藏，其所藏甚丰，包括徐熙《雪竹图》、董源《山水图》、范宽《雪山图》等堪称艺苑珍品。1956年起，其先后向上海、浙江、广东、江苏及浙江海宁、嘉兴等省市博物馆及西泠印社捐赠历代书画、金石计3900余件，被誉为“今之项墨林、安仪周、庞莱臣”。

而蒋仁的书法，有诗云“有时如泼墨，下笔云霞蒸。见墨不见笔，逸气纵横生。”，前人对其书法也曾有“遇兴到时, 若以墨渖倾纸, 不能辨字，人益重之。”评介。

▲Lot 0558 蒋仁 行书节录董其昌画论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91.5×27cm

钤印：仁印、山堂题识：吉罗居士仁。

释文：诗不求工字不奇，天真烂漫是吾师。东海先生语也，宜其名高一世。拥烛作画，正如隔帘看月，隔水看花，意在远近之间，亦文章妙法也。

蒋仁书法并不多见，有载其惟不肯多书，虽家无储粟，然不遇知己，绝不动笔，书品人品一时少有匹者。

同“西泠八家”一样，徐三庚亦精篆刻，书法以篆书最为出色。其篆宗法《天发神谶碑》，变之整饬为飘逸，运笔悠舒，姿态妩媚，线条粗细对比强烈，且收笔多露锋，变化多端。

▲Lot 0576 徐三庚 篆隶楷书四屏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46×39cm×4

出版：1.《金罍野逸：徐三庚书法篆刻集》，第112-113页，浙江省博物馆、西泠印社编著，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2016年。2.《中国书法》总第343期，第58-59页，2018年12月。

钤印：袖中有东海、袖海、徐三庚唯慎思之、苏曰古衡题识：

（一）昔耶居士句。（二）拟籀篆稍变其法。（三）袖海客沪上书。（四）似鱼室主。

展览：《金罍野逸·徐三庚书法篆刻展》，浙江省博物馆，2016年。释文：（一）紫薇省，文笔新，得汝润泽如丽春。心无垢，面无尘，风格老何嫌丑舍人。（二）是以庥征屡集，和气烟台；上降乾祉，下发坤珍；萸关启闱，四灵具臻之。（三）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四）道丧千载，圣远言湮。不有先觉，孰开我人？书不尽言，图不尽意。风月无边，庭草交翠。

此四屏书作，分以篆、隶、楷三种书体行书，尤是难得。其中篆书两屏皆以中峰用笔，略参隶意，婀娜秀美而“流丽”，与邓石如、吴让之的小篆书风一脉相承。且此作中笔画横粗纵细，显是受隶书写法之影响。

隶书一屏，沉拙飞动，横画两端刀截的效果与纵画收尾“倒薤叶”的形状，则是直接效仿《天发神谶》的笔法。楷书一屏，结体稍长，近欧，金石趣味化为笔墨气韵，妍而不媚，颇是苍厚，也属少见。

能同时以三种不同书体，各得审美之要，足见徐三庚出色之书法驾驭造诣。此作曾于2016年浙江省博物馆举办之《金罍野逸·徐三庚书法篆刻展》展出并出版，更为难得。

▲Lot 0581 吴熙载 1869年作 篆书节录《文心雕龙·神思》八屏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45×39.5cm×8

钤印：吴熙载印、让之题识：同治八年六月，让之吴熙载。

释文：（略）

吴熙载深得邓氏以隶书的笔法作篆书之奥诀，所作结体端稳，字法精熟，行笔流畅。此外，其篆书除曲弧之飘逸，另掺有不少转笔及折笔，转折处则常稍做顿笔，随后内转，稍有提笔。而且，书作行距紧凑，字字之间则相对宽松，有横式排列感。此作书写风格即是如此，也可见收笔处稍有外倾，使得线条更有节奏感及协调性。

▲Lot 0582 吴熙载 隶书四屏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29×32cm×4

钤印：熙载之印（三次）、吴氏让之（四次）题识：（一）八分、六分、四分，其中体势精微，各各入妙，异质同妍。让之。（二）同治六年（1867）春分后二日，时客海陵之同安寺。真州吴让之。（三）沈学士跃龙篇一章，让之吴熙载。（四）安吴先生以山人草书入神品，然山人八分亦不可谓非神品也，学识力量均臻绝诣。让之并记。

释文：（略）

其隶书结体，中心紧敛而肢体舒展，也富古意，被誉为清初以来篆隶书体创新者之一。最为人所钦服者，即其以邓石如的汉篆书体为依归，使隶书笔法参之入篆，以篆书笔意引之入印，书印相参，为印坛巨擘，吴昌硕曾言“学完白不若取径于让翁”。

“问道——清代书法的中兴之路”专场，另有诸多佳作，篇幅所限，不一一而足。清代书法的沿革嬗变，突破帖学之桎梏，碑学大兴，两者并辉，此后百家争鸣，各尽其美，可以与盛唐之书坛遥相呼应也。

▲Lot 0577 杨沂孙 同治辛未（1871年）作 篆隶行书节录《道德经》四屏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31.5×30.5cm×4

钤印：吉祥止止室（五次）、历劫不磨（二次）、子与（二次）、大小二篆生八分题识：

（一）沂孙。（二）沂孙。（三）同治辛未正月廿八日，沂孙书。（四）云孙三兄大人正，虞椒杨沂孙书。

释文：（略）

说明：“云孙三兄”或为陆懋宗，字云孙，行三，江苏省常熟县人，晚清翰林、书法家。咸丰十年（1860年）庚申恩科进士，选庶吉士，历官翰林院编修、武英殿协修、国史馆协修。

▲Lot 0578 杨岘 隶书节临《汉校官碑》四屏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97×34cm×4

钤印：臣显大利、藐公（1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杨岘》6印，1279页）题识：汉校官碑。藐翁杨岘。

说明：江苏省境内现存的、唯一的一块完整的汉碑——“校官之碑”，全称“汉溧阳长潘乾校官碑”，亦称“校官潘乾碑”、“校官碑”。现藏南京博物院。释文：矜孤颐老，表孝贞节。重义轻利，制户六百。省无正繇，不责自毕。姓心欢，官不失实。于是远人聆声景附，乐受一廛。

▲Lot 0517 桂馥 庚申（1800年）作 隶书八言联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36.5×22.5cm×2

出版：《名家楹联精品集（上）》第94页，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2010年。

钤印：未谷（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桂馥》9印，735页）题识：庚申冬杪，桂馥。鉴藏印：奚光旭鄂铭甫、小冬花庵褚德彝（1871-1942）题签条：秋水为神碧玉为骨。桂馥。芝兰气味冰雪聪明。鄂庐。松窗。

说明：曾经奚光旭（1880-1919）收藏。又名旭，字鄂铭、萼铭，斋名鄂庐、小冬华盦、文彝轩。清末民初上海的颜料巨商，与褚德彝为至交，所藏书画多由褚氏书签品题。释文：秋水为神碧玉为骨，芝兰气味冰雪聪明。

▲Lot 0588 胡震 己未（1859年）作 行书四屏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61×31cm×4

钤印：胡震伯恐、丁丑鼻山题识：己未五月下旬，胡鼻山人书。

释文：凡物之美者，同尤蔬中之笋，果中之荔枝，水族中为蟹，饮食中为酒，天文中有月，山水中有西湖，文字中有词曲，皆尤物也，皆能移人情者。月中山河之影，天文中地理也。水中星月之象，理地中天文也。

▲Lot 0579 俞樾 隶书王绩《春桂问答二首》四屏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35×32cm×4

钤印：俞樾长寿、曲园居士、先皇天语写作俱佳（2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俞樾》7印，678页）题识：此诗以五言三句成文者，玉川问答诸什祖此矣。曲园俞樾。

释文：王无功问春桂，桃李正芳华，年光随处满，何事独无花？春桂答，春花讵能久，风霜摇落时，独秀君知否？

▲Lot 0594 曾国藩 行书七言联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128.5×32cm×2

钤印：曾国藩印、涤生题识：少韩尊兄属。涤生曾国藩。鉴藏印：杨守敬印、星吾审定书画印

说明：杨守敬，字惺吾、星吾，号邻苏，湖北宜都人。同治元年举人。光绪六年至十年随黎庶昌出使日本，任随员四载。工书法，四体皆能，善丹青，亦长于历史地理及鉴别考据之学。在日期间致力于搜集国内流佚日本之古版书籍，并向日本人传授篆隶北碑之学，被尊为“日本书道现代化之父”。藏书画甚富，藏书楼名“观海堂”。释文：漆瞳已照天人上，鬓丝强理茶烟中。

▲Lot 0506 陈介祺 篆书七言联 立轴 水墨洒金笺

尺寸：114.5×26cm×2

出版：《名家楹联精品集（上）》第41页，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2010年。

钤印：海滨病史、簠斋、庚辰（1、2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陈介祺》2、5印，1038页）题识：松厓表阮属书。簠斋陈介祺。

释文：方床石鼎高情远，细雨茶烟清昼迟。

▲Lot 0503 胡澍 篆书七言联 立轴 水墨纸本

尺寸：134×31.5cm×2

出版：《名家楹联精品集（上）》第56页，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2010年。

钤印：胡澍、甘伯题识：家乾仁兄大人雅正。李青莲《饯校书叔云》句，李义山《烧香曲》。荄甫胡澍。

释文：蓬莱文章建安骨，孔雀翅尾蛟龙须。

李丹颖：清代书法风格嬗变中的“追认”与“赋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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