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徐方_|_回到素描，回到初心_素描-肖像的歌谣--模特-都是-画家

编辑：邹萍来源：禹廷艺术馆

新国学：毛泽东|刘基元新国学教育概览|新国学精神|明学与明品生活 |

佩夫斯纳在《美术学院的历史》中写道：在18世纪末，（欧洲）一所完整的美术学院依然只是一所素描学校。一

佩夫斯纳在《美术学院的历史》中写道：在18世纪末，（欧洲）一所完整的美术学院依然只是一所素描学校。一语道出素描做为艺术基石的地位。这意思，素描画好了，基本也就掌握了绘画的方法。

欧洲人对素描的观念在文艺复兴之后几经变迁，从“草图”、“油画的准备稿”转变为独立作品和“天才的手迹”，随着文艺复兴大师们的素描在欧洲腹地得以不断的展示并为人赞美，从事素描创作的人不自觉地开始多起来，这一历史悠久的“绘画基础课”也变得别开生面了，素描历史性地具有了非凡的艺术价值和创造活力。学院之外，贵族绅士也开始像学习音乐一样学习素描，画素描成为了提高个人修养的文雅活动，情形和中国的文人画类似。

女士，63cmX44cm，199O，纸本素描

七七届，三足鼎立，我选择舒传曦

欧洲素描的古老传统传到中国，第一次是民国时期经由留法的徐悲鸿和刘海粟等先生，第二次是建国初期由苏联人带来。再来就是改革开放，大量外版书籍被引进，1977年，是徐方老师入学浙江美院的那一年，恢复高考后的首届美院学生。

回忆往昔，徐老师乐呵呵地说：“只记得当时没日没夜地画，画到两点、三点，画趴下为止，一点也不觉得累。”没日没夜地画，大概是一个喜欢画画的人应有的状态，天才的勤奋总是来得不知不觉。

小米儿，54cmX39cm，1990，纸本素描

艺术求索之路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的，当时的浙江美院的绘画教学大致有三派：一是全山石老师领衔的苏派，即契斯恰科夫素描教学体系，讲究光影，亮部画得很淡，暗部全部画虚，明暗交界线抓一抓；二是金一德老师领衔的东欧派，罗马尼亚的博巴教授在60年代曾经来美院办过油画短训班，提倡是用线条来画画，讲大结构；最后一派是曾留学德国的舒传熹老师，势单力薄，弟子寥寥。

杨向英，75×52，1991，纸本素描

偏偏正是这位“无人呼应”的舒传熹老师为徐方老师打开了第一扇艺术的大门。

“我当时进了学校，心里想着就要学最好的，可是被这三派迷惑，心里就很乱。苏派的素描传到中国后已经变得很教条了，博巴派只有大结构没有细节。舒传曦老师有一点很特别，他一个人在画，从来不跟人争辩，把画往那一放、一发表，走人，你们去争好了，我就是这样画。他当时画了一些速写和素描，有几个头像印象特别深，暗部画得清清楚楚，整个头像、整个人体都是很清楚的结构。”

“我就去找舒传曦老师，那个时候文革刚刚结束，人都很粗野的，我们到人家家里去没有什么预约，门一敲咚咚咚就进去了，很没有礼数。他们家人正要睡午觉，得知我的来意后，他靠在门口，跟我说了几个字：国画是临摹古画的，西画也是这个传统。他讲完就走人了。这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苏派、东欧派都是树的枝桠，得去大树的源头找——临古画去，古画一临什么都懂了，对吧？”

郭际，77cmx53cm，1987，纸本素描

十几年上下求索，一出手即震惊画坛

徐方老师就这样开始埋头研究起古典艺术，从达芬奇、米开朗琪罗进入，临了一阵子发现不对头，后来转到荷尔拜因、丢勒。

“意大利人太潇洒了，在乎美、韵味，他们为了美，为了感觉，该放掉的就放掉了，学画的人却很迷糊。画了一段时间我逃出来，转到荷尔拜因。德国人很严谨，逻辑性很强，看他的东西看得明白，会很信服。他画得很淡，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灰调子一衬，怎么这么厚！他就是用线，明暗很弱。丢勒的画也是，每个地方都是难以想象的准确，我一下子找到方向了。”

应黎黎，52cmX38cm，1990，纸本素描

“琢磨一阵之后就按照这个方法应用，一画还是不对，四处碰壁。直到奥古斯都（罗丹的学生）出现。他的雕塑建筑感很强，像一坨一坨的石头堆在一起的感觉。通过这个人我才真正搞明白那些古典画家。体积和体积之间就像几何形互相错开而又彼此榫接，这样一块一块的体块就咬合起来了。到这我才明白古典画家的线条为什么到了一个地方要虚掉，线条的轻重虚实是因为形体的咬合与分界而产生变化，而明暗就是面的变化。我们看一个东西，一眼看到的外轮廓只是剪影，里面的内轮廓才是最要紧的，有了内轮廓形体才成立。这下我把形体全部打通了。”

古典艺术让他茅塞顿开，剩下的就是实践运用，徐方老师始终不忘学画的初心，他喜欢画人，人的神采总是牵动着他的心，他要把身边好看的人全画下来。这又是一段艰辛的岁月，伴随着好多可爱又可笑的故事。

佚名，60cmx41cm，1989，纸本素描

“有一天去我同学的一个工厂，他在工厂当主任，我一去他说’我给你安排模特’，当时叫了一个女孩子，我一看长得太漂亮了，时装模特上那种漂亮，感觉很淳朴，每个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得很细腻很细腻，然后我一看好，赶紧就开始画。画的时候很紧张，一直流汗，衣服全部湿了，然后我同学说你是不是生病了，其实我是紧张了，我画不出来，手跟不上。我能看得到模特脸上那种很微妙的变化，她的上眼帘、下眼帘、眼球、眼珠、瞳孔、头发、耳朵，每个地方在我脑子里都是活的，可是手不听话，画不出来！”

心手不合一，只能拼命的练，这一画又是晃晃悠悠好多年，一定是碰壁无数次然后攻关了无数次。辛苦的付出终于迎来了掌声，90年代徐方老师的素描画册一出立即震惊了画坛，他的素描成为众多学艺之人临摹的范本。

杨天美，53cm×39cm，2003，纸本素描

办素描展是为了把传统找回来

2019年7月27日，“肖像的歌谣——徐方素描展”在杭州禹廷艺术馆开幕，展出了徐老师自80年代以来的肖像素描四十余张，画中人很多是他的学生和朋友，他把能找到的模特都邀请到展览来，时光匆匆流逝了，只有画像将那年那天的那个人定格成为永恒。

浏览这些画作，每一个模特在画家眼里都极为生动，有的人向上抬起下巴，有的人低着头往后退缩，骄傲着、卑微着、懵懂着、苦闷着、青春洋溢着……一进展厅正中有一幅长发女子半身像，用浅浅的线条勾勒而成，名为《晓岚》，作于1992年。画中人气定神闲，双手交叉于腹前，笑盈盈看着观众。听徐老师介绍方才知道这位女士是他的夫人，那会儿他们还在谈恋爱，模特看起来心情愉悦。或许她在寻思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画家是否值得托付终身？她应该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不是坏人”，然后傻呆呆地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徐老师是一个温情的人，无论是对待家人、朋友还是自己的学生。不过对待自己的画作，他倒是前所未有的“残忍”，据说画出来的画十有八九都被他撕毁了，他自称继承了德加撕画的臭毛病。

他有感于美院时下一味追逐当代潮流而忽视学习古典的不良风尚，忽视到一个学校竟批不出经费请好看的模特，光这一点就足以让画室里的学生提不起画素描的兴趣。他也有感觉当下社会对金钱过于崇拜，劝告年轻人不要只看着钱，过分盯着钱看会让人丧失理想，忽视生命中更重要的东西。

徐老师很善于表达，谈理论三两句话就把一个艰涩的道理讲得一清二楚，讲笑话张口即来让人捧腹，写文章和他画画一样行云流水又快又准，画展中有一篇他的自序，结尾处他说：人生并不是蒙着双眼一条道走到黑，人在行走的过程中充满了美好的故事，人之所以活着有意思就是这些东西在支撑着我们的精神。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把注意力安放在路边的景色上而非终点，这不就是生命的本质吗？

关于素描，西方有一句名言：素描本就是你。The sketchbook is you。言下之意，素描是最接近人心灵的艺术形式，每一根线条都记录着画家灵感闪现的瞬间；素描也是最本真、最质朴的艺术形式，无需大动干戈，一支笔一张纸就可以承载千变万化的表达；素描更是画家艺术技能最直观的反映，优与劣在纸上纤毫毕现，容不得半点遮掩。这大概是素描的魅力吧，总是低调着让人赏心悦目。

徐方老师在素描肖像上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技法：或浅浅勾勒，面庞清癯，有荷尔拜因似的举重若轻；或下笔凶狠，以厚重的色调彰显人物的苦闷与深沉；有的作品只有清晰的五官，似清晨的露珠一尘不染；还有些一蹴而就，似一次次开心的游戏，小卷曲的线条从头贯穿到尾，仿佛那铅笔自从落下就没有抬起来过。他涉猎的艺术门类众多，油画、雕塑、动画……无论他走多远，每次回头时都能看见素描安安静静地等在那里，等着他有如神助般地再现人物的神采，等着他一次次载欣载奔地回到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