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张辉：现代主义美学使明式家具荣光再现_-研究-设计-巴塞罗那

明末、尤其是清初，中国出现了许多伟大的史学家，这些史学界学识广博，才情非凡，究天人之穷，通古今之变。

明末、尤其是清初，中国出现了许多伟大的史学家，这些史学界学识广博，才情非凡，究天人之穷，通古今之变。可是，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当时富贵阶层使用的黄花梨家具，经过漫长的岁月，潮起潮落，在近两个世纪的沉沦后竟又声名再起。

究其原因，是在另外一个大陆上，一种新的设计思想出现并盛行，它就是以德国包豪斯学派为先驱和代表的现代主义，又称“理性主义”“功能主义”。现代主义诞生于1919年，它从建筑设计出发，波及家具设计、日用产品设计、平面设计等。

现代主义是一个极其庞大复杂的设计体系，建筑是最重要的成果，本文关注的是家具设计。

瓦尔特•格罗皮乌斯

格罗皮乌斯的“包布扶手椅”

瓦尔特·格罗皮乌斯是包豪斯学校的第一任校长，他与勒·柯布西耶、密斯·凡·德罗并称为现代主义的三大旗手。1923年，格罗皮乌斯为包豪斯在魏玛的校长室设计了装饰包布扶手椅，这件作品由多个“立方体”组成，它可以再分成几个立方体或长方体。

布劳耶和“瓦西里椅”       

                 

马歇尔•布劳耶

马歇尔·布劳耶是包豪斯学校第一期学生中的学霸，是现代主义设计大师中最年轻的一位，他的家具和建筑设计成就，使其成为一位真正的功能主义设计先驱。

1925年，布劳耶把钢管弯曲成为正方体，设计了瓦西里椅。这把椅子是他一系列功能化、优雅的钢管椅中最珍贵的瑰宝。瓦西里椅是划时代的伟大作品，是现代主义的传世经典，几十年来，世界各地的家具厂家生产过不计其数的仿制品，成百上千的后辈设计师效仿改进，它的流韵遗香，至今未绝。

模仿包豪斯大师之作不是耻辱，而是光荣。因为，这在西方就像是模仿耶稣一样，他们都是神明。

勒•柯布西耶

勒•柯布西耶的“巴斯库兰椅”

勒·柯布西耶是现代主义设计的核心人物和旗手，他系统地建立了现代主义设计的理论体系，对二十世纪后半叶现代主义建筑和城市发展的影响之大，无可比拟。他丰富的作品和设计观念深深地影响了世界。他设计的家具不乏传世经典，代表作有巴斯库兰椅和躺椅。巴斯库兰椅，大约1928年生产，椅子主体构架材料是钢管，焊接而成，简单、轻巧，姿态高贵。

密斯•凡•德罗

​密斯•凡•德罗的“巴塞罗那椅”

密斯·凡·德罗是包豪斯学校的第三任校长。 1929年，密斯·凡·德罗设计了西班牙巴塞罗那世界博览会的德国馆，此馆被称为现代主义建筑的里程碑。一同设计的“巴塞罗那椅”与德国馆的风格协调，成了现代主义家具的经典。它用两根弧形钢材交叉焊接组成椅子骨架，皮质坐垫和靠背通过皮带与金属架结合在一起。“巴塞罗那椅”轰动一时，成为二十世纪最经典的椅子，流行至今，已发展成为一种设计风格。

现代主义作品表现了强烈的功能主义倾向，它们摒弃所有的变化对比，提倡直线为主的机械美、简单的几何造型和简洁分明的线条，选择最简单的框架结构。现代主义设计师过分强调抽象的几何图形，认为“立方体就是上帝”。他们强调形式服务功能；反对线脚，拒绝装饰性图案，甚至包括点缀性装饰；主张作品构件多是横平竖直。从某个角度看，现代主义就是回归最简、最初，分别为各自的“初始状态”。

1928年，密斯·凡·德罗提出现代建筑史上最为经典的名言—— “少就是多”，并成为设计哲学。此言被整个现代设计界奉若圭皋。密斯·凡·德讲究功能与设计精确结合，各个细部精简到不可再精简的地步。

包豪斯出现后，西方人在遥远的东方发现了明式家具，发现了明式家具的细部精简，发现了明式家具有框架结构、几何图形的特点。

勒·柯布西耶在《走向新建筑》，提出“原始的形体是美的形体”，赞美简单的几何形体。人们隐隐感到，他所说 的“原始的形体”、简单的几何形体，与早期光素的明式家具魂归一处。

浸淫在现代主义中的西方人，惺惺惜惺惺之情油然而生。在华的西方人开始购买黄花梨家具，作为装饰实用品。同时，西方也出现了介绍、传播黄花梨家具文化的声音。附带说明，此前在西方传播的中式家具是当时流行的清式硬木家具和大漆家具。

在任教包豪斯学校之后，德国学者古斯塔夫·艾克1923年来到中国，先后任教于厦门大学、清华大学、辅仁大学，教授美术史。教学之余，他历尽千辛万苦，研究、收集明式家具。

1944年，艾克撰写、出版了图文并茂的《中国花梨家具图考》，图考汇聚了以在华西方人为主的收藏，收录了明式家具实物122件。书中开创性地收录了精致的照相图片，用科学“三视图的方法，绘制出第一批正规图纸。有总装配图，有节点大样图，有细部装饰纹样图，有榫卯斗拼图。” (《中国花梨家具图考》序，陈增弼）这些研究方法都是首开先河，《中国花梨家具图考》是从艺术和科学的高度研究中国家具的第一部专著，也是明式家具研究的开山之作。虽然此书仅刊印两百册，但西式新世纪的美学理念、科学精神和德国人的严谨，让湮没在废墟中的明式家具在现代发出第一道光芒。

建国后，艾克当时的绘图合作者、建造师杨耀及杨耀的学生陈增弼都成为明式家具研究的推动者和研究大家。

当时一位与艾克相识的年轻人，冷眼旁观，看到艾克常年自得其乐地拍照、测量着中国的那些老家具，他被激发，萌生了一个改变家具学历史的意愿，因而走上了收藏和研究明式家具之路，此人就是今日被我们尊为一代宗师的明式家具研究和收藏泰斗王世襄。

1985年，王世襄《明式家具珍赏》出版，掀起了明式家具空前的收藏热潮。

一条线，可以串起了明式家具传播史上的中西大家。这似乎是一种巧合，实际上又可把它这看成是一个暗喻。

现代主义的巨大影响对明式家具品评的提升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它的理念是全球人热衷简洁线条器物的思想基础，给了当代人一个新的审美观和价值感。当代的全球人都是被现代主义主宰的一群。

现代主义者促进了明式家具走向全球，但他们过度关注早期光素类家具，忽略了晚期的雕饰类家具，也带来了某种弊病：丰富的明式家具被简单化，“简约”一词成为明式家具的定义，从而导致相关问题走入误区。

王世襄说：“严格说起来，洋学者们的研究都有偏颇，没有强调及细心研究明式家具也有精雕细琢的一面。当然，这种精细跟清朝宫廷式的繁琐是不一样的。我们自己的研究更应全面而精致。”（王世襄《明式家具萃珍》，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王世襄20多年前平实的文字，今日看来仍闪耀着真知灼见的光芒。

明式家具的收藏、传播史，就表现为中西文明框架的对话。在两者间，千头万绪的关系和纠缠的表层下，其实有一条隐秘的纽带，是重要的连接，这就是现代主义。

　　张辉简介：

张辉，毕业于山东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先后任职河北省博物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后，在北京多家出版社任策划组稿编辑，并创建北京紫都苑图书发行公司。著有《曾国藩之谜》（经济日报出版社），整理《曾国藩全集》（中国致公出版社）、《中国通史》（中国档案出版社）、《中国名画全集》（京华出版社）、《古董收藏价格书系》（远方出版社）等著作。从2000年开始，从事明清家具、文玩古董收藏和研究，现为四家专业艺术媒体专栏作家。将考古学、人类学、图像学、历史学之方法论引入家具研究。2017年出版《明式家具图案研究》（故宫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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