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娴在读解中的一些比对也有新意。比如她说李清照与朱淑贞,各自因家境和婚姻际遇的不同,导致出词作境界与建树上的高下,看似性情品评,却触及到了情感经历、生存状态对于女性作者风格塑造的影响,这是一个创作内部的专业话题。再比如,她说古龙,其实就是当代版的柳永,表面看——现代派武侠与宋词,似乎离得远了点,但只要你稍微熟悉这两位不同时代的作家,他们文字的气韵深处,还真有那么一丝互通的落寞与清奇。
当代的文人里,一度流行过一个说法,说他们最愿意选择生活的时代是宋代。大抵是宋代的皇帝多偏爱文治,而文人辞章里倚红依翠、谈佛论道的篇章为数不少。其实这个说法也不是他们的原创,最早出于林语堂的《苏东坡传》,大抵是因苏东坡的境遇感慨而发。二十多年前,我就对林先生这个煽情感慨很表怀疑。一个皇帝频频被蛮族弯刀赶着乱跑的王朝,文人的生活能好得了哪儿去?连皇后妃子都被送到北国当奴去了,欢乐又有多少比一张纸厚?就像李清照,虽然前半生幸运嫁了赵明诚,但赵氏死后再嫁,也依然落了与朱淑贞同样的离异下场。红颜固然多薄命,但有的时代是会催生更多的红颜薄命的,两宋就是这样的时代,虽说理学还没有嚣张到太过分,女子也暂时还可以离婚、再婚。
国人千百年读解文人(尤其是诗人),有一大误区:以为他们大多疯疯癫癫,应该是一拨儿的,亲如兄弟。其实世间最恨文人的,往往还是文人。这里面往往有世俗的原因,也有审美的原因,同样还有人性的原因。《美人香里说宋词》提供了一串著名的例子——
著名放浪词人柳永老师,为求官的事去拜会著名宰相词人晏殊老师,本来想用”大家都是写词的“这话来套近乎,被善于体察皇帝意思(皇帝腻味柳永,认为他三俗)的晏总理冷冷嘲笑了,说老衲虽也偶写点艳词,却从没有写过像阁下《凤栖梧·蜀锦地衣丝步障》里“鸳鸯绣被翻红浪”那么露骨的句子,柳大师唯唯而退,从此安心去做“宋朝的李宗盛”去了(潘小娴以为柳永是那个年代的林夕、方文山,我觉得评价还是略低了。柳词好起来时,罗大佑勉强能追赶他;表现一般时,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李宗盛)。当然晏老师也没为自己落井下石高兴多久,因为他在家宴请宾客,他们家那位未来的著名词人、他半大的儿子晏几道,竟在酒桌上学唱起“鸳鸯绣被翻红浪”,晏老师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总理风度直降800,降成了“厅局级干部”贾政……
古今知识分子的可爱与可恨,往往都表现在对概念、偏爱的执著上,这确乎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像我对潘小娴妙笔古今,引领读者穿越宋词之美时,不时提到金庸武侠或港式时尚文艺(我倒欣赏她提华人软件程序师、柏杨、文艺女青年和1980年代),多少有些意见:金庸是好看,但在作品意识上,有时代的烙印——土了。港式文艺确实在流行的时候亮眼,可时间一过——又土了,总不如老上海、老巴黎和维也纳,更有那么一丝底蕴。当然,或许这也是我的可恨与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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