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后现代性情境中的乡建之路_艺术-村里-柑橘

编辑:张桂森 来源:雅昌网
 
  从宁波坐两个小时的大巴在石浦镇下车,乘坐汽车再行驶二十余分钟,方能抵达中岙村。如果从中岙村出来,

  从宁波坐两个小时的大巴在石浦镇下车,乘坐汽车再行驶二十余分钟,方能抵达中岙村。如果从中岙村出来,没有村民的帮助,几乎是寸步难行。在南方星罗棋布的村落中,中岙村只是极其普通的一个。正是这样一个村子,“2018宁波象山橘花节”让村子里一下子来了九千多人,相当于村里登记人口的7倍,创下史上最多客流的纪录,中午在村里遍地开花的流水席达到300桌。这些数字成绩既依赖于艺术节这一载体,也源自村民自发参与共建的主动性力量,二者的结合为当下的艺术乡建提供了新样板。

  艺术为乡村带来“新鲜事”

  中岙村位于象山县晓塘乡,始建于元代,依山傍水,坐北朝南,随着陈氏家族的入驻,最终有了稳定的村落形态。门前河绕村而行,陈氏祠堂与白岩庵比邻而立,曾经养育村里几代人的龙山井经过改造后被保留了起来。通过重建和复建的方式,中岙村相对完整地保留了原始村落布局。

中岙村

  现如今的中岙村以盛产柑橘闻名,柑橘年产量300万斤,品种达到十余种,从日本引进的“红美人”曾在2017年年底举办的拍卖中,以每公斤123元创下历史最高单价,被称为柑橘中的“爱马仕”。正如很多经济发达的南方村庄,村内鳞次栉比的三层洋楼彰显着村民相对优沃的物质生活。即便是这样一个村子,也只有三个农家院,以及零星的小商店,文化生活几乎处于空白状态。艺术节对于村民来说是新鲜事,但是对于已经与外界无缝对接的乡村来说,村民对于陌生事物已经率先建立了自主参与意识,由此构成了艺术介入乡村的新形态。

  作为村子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庆典”,4月29日早上五点多钟,一些村民便站在门口维持秩序,小卖店的店主们特地邀请邻村的亲戚帮忙看店,自己则忙着准备艺术节开幕式上的节目。上午10点,“2018宁波象山橘花节”在中岙村广场上热热闹闹地开幕了,村民自发在沿途撑起卖小商品的摊位,广场中间的创意市集汇聚了当地美食和民俗物品。为了让艺术对村民产生更多的代入感,艺术家把工作重心聚焦在艺术与小镇的结合之上,将“橘”文化与中岙村风貌、地理、文化融入创作中。通过24组国内外艺术家历时16天的驻场创作,30件公共艺术作品散布在村子各处。驻场创作激发了村民的好奇心,很多孩子会好奇地围绕在艺术家身边,对他们画笔下的“奇迹”啧啧称叹。偶尔,孩子们也会画上几笔,或许这几笔正是他们童年第一次与艺术的亲密接触。

  很长一段时间内,乡建似乎在以改善贫困、落后乡村的生存状态为目的,随着农村进入后现代情境,农村的需求开始转为寻求产业升级,寻找精神食粮之上。然而,对于对艺术相对陌生的乡村来说,介入切不可操之过急。策展团队的三位成员陈丹阳、顾耀峰和苏冰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在策展时有意减少艺术介入的比重,更多采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将艺术融入乡村,通过雕塑、涂鸦、空间装置、摄影、多媒体等媒介以重组的方式,为中岙村度身定制多处艺术景观。他们放弃了乡建中惯用的大型装置以及铺天盖地的房屋改造,墙面成为艺术家创作的主要载体,广场上的超时空涂鸦、山墙上《倒牛奶的女人》、转角的卡通橘子树、涂满色彩的砖墙……这些艺术作品散布在农机具旁,晒太阳的老人身边,自带真实且饱满的戏剧性。

在墙上绘制的《倒牛奶的女人》与村里的老人构成生动的画面

村里的小朋友和艺术家一起创作

  在艺术这一“新鲜事”之下,当天中岙村收获了史上最高客流,平日有些冷清的街道一下子人头攒动,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可谓是艺术节最好的答卷。

  因势利导之下的新型乡建

  中岙村的乡建有些偶然性,顾耀峰清晰地记得,从第一天接触这个项目到开幕式,共计106天。2018年正月初一的中岙村“乡贤说事会”上,从村里走出的人齐聚一堂,他们在各行各业皆有自己的成就。画家陈丹阳作为村里的文化名人,四五年来不断提出让艺术进中岙,终于在这个春节得到肯定的答复。

  “艺术是无可复制的”,这句话至今仍让中岙村村委会主任陈兆波印象深刻。对于艺术这件事,村里人是忐忑的,毕竟艺术对于他们来说是高端且陌生的。艺术节开幕日的客流为中岙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与中国很多村落一样,经济相对宽松的中岙村也面临人口大量外流的情况,在这巨大的客流面前,村民不仅看到了商机,也看到了久违的亲情。

艺术节开幕当日在广场上举办的绘画活动

  作为宁波市美丽乡村,中岙村的日常是平静的,整洁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甚至有些冷清。村里登记人口1275人,常住人口800人左右,逾三分之一的人外出务工,那些村子深处年久失修的房屋就是一些人曾经生活的记忆。最终留守村子的多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很多人在种地的闲暇时间做点小生意或外出打工,夏冬两季农闲时村民往往面临无事可做的无聊。从村民的生活来说,人均3万元收入的生活是安逸的,在取得“小康村”“浙江省文明示范村”等一系列荣誉的过程中,村民的休闲生活也得到了明显的改善。然而,如何在现状中获得进一步发展,并让村民获得更多的业余文化生活,则是一个难题。

  村里的忐忑来源于并不知道艺术到底是什么,但总觉得是件好事,但是他们最关心的并非是艺术,而是艺术能带来些什么。陈兆波说,他最关心的是村里的1600亩地,其中,106亩是集体土地,活动宣传出去所引发的关注度可能带来招商引资的机会。“2010年建成的游客中心至今仍有1000平方米空着,这些都是资源。以前别人找我找不到,我找别人也找不到。”

  确定了需求后,村民在乡建中的自发意识就愈发凸显了。在后现代情境下的中岙村,显然比一些更早进入乡建大潮的贫困村走得更快,村民的自发意识也更独立。艺术节期间,浙江省柑橘研究所与晓塘乡政府进行战略合作,并签订了柑橘小镇科技合作项目,用科技创新推动晓塘柑橘产业发展。全域旅游发展战略为乡村振兴发展带来空前的发展机遇,专家还分别从乡村旅游推广、基础设施建设、文化艺术包装等多个方面,就柑橘小镇建设做了深入交流。艺术节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现象是,这些产业对接活动都是由村民自发组织完成的,借助艺术节这个由头,吸引企业、专家、游客一起来参与这一“庆典”,成功将柑橘种植业向旅游业扩展。

现在的中岙村,转角便见橘已经成为游客争相拍照的景点

  对于村里来说,需要的是产业发展,而对于村民来说,他们更希望玩得开心。正如陈兆波所说:“村民首先想经济先上去,对于文化的需求以娱乐为主,简单地说就是要玩好。”

  在艺术节开幕之前,村里就开始在象山县的各个旅游平台以及媒体上发布艺术节的信息,开幕当日的300桌流水席中,有110桌就是看了推广信息而来的。活动期间举办的市集,这是第一次在村子里办的活动,村民们很多放下手里的活,有的忙着表演节目,有的忙着参加大集,有的忙着准备午饭,对他们来说,一是村子里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庆典”,二是借着这个机会让身在异乡的亲人们回老家看看。

  临时在广场搭建的大棚展示了多项民间艺术,鱼骨画、鱼编、鱼拓、鱼灯、书法、麦穗画、剪纸、国画、农民画、风筝等,村民现场打起了年糕,销售自制糕点。状元巡游、橘花游园会、柑橘小镇会客厅、文创集市等一系列活动的主要发起者都是村民,以公共文化创意事件模式吸引观众到现场观赏互动,观众置身于艺术和自然的氛围中,多元化的文化形式带给观众们耳目一新的视觉体验。

  在艺术节开幕之前,中岙村组织了女子舞龙队、女子舞蹈队,村子里留守的女人们由此有了业余生活。艺术节不仅为村民打开了一扇休闲的窗,也为乡村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

  顾耀峰经常用到“因势利导”这个词,这也是这个艺术节能在短时间成行的主要原因——准确地对接了村民的需求。艺术节的成果是,艺术家和设计师用文化创意打造特色小镇,中岙村以“生态晓塘、名橘之乡、休闲胜地”为发展目标,大力发展以绿色生态为主导的精品农业。

 

策展人顾耀峰(左一)和苏冰(右二)为开幕式上的领导、嘉宾、专家介绍中岙村艺术节的情况

  后现代情境之下的自发性

  《马丘比丘宣言》强调,古村落的保护必须有村民参与,让村民成为保护、管理的主体,让村民成为受益者,这样,原生态的生活气息、风土人情、传统习俗才能持续传承,古村落才能既“留得住”又“活得好”。在乡建中村民的声音是尤其不能忽视的,毕竟乡建的目的是为了乡村、村民,而不是外来者一厢情愿的对乡村的改造。艺术介入乡村,必然要与当地的风土民情相结合,要从村民的需求出发,而不是一厢情愿的给予。艺术是一条路,一条让村民通向更加美好生活的渠道,而非最终的结果。

  在全球范围内,目前最成功的艺术与乡村结合的艺术节要属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三年一届的艺术节以其规模最大、水准最高、影响力最广泛成为艺术振兴乡村项目的典范,更为重要的是,该艺术节为日渐凋敝、老龄化、少子化、人口外流严重的越后妻有地区重塑文化信心并带来全面振兴。2000年,日本新泻县为振兴山区的村落,邀请国际知名策展人北川富郎策划艺术节。在广阔的乡村地域中,以大地为画布,以艺术为坐标,着眼于人的发展,强调人与自然的连接,引入企业与全社会参与,运用艺术的力量、当地居民的智慧和地区自身资源,实现了世界关注、游客聚集、人口回流。现如今,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人数从月16.28万人次大幅增长到约49万人次,这带动了当地酒店、餐饮、旅游纪念品业的大幅发展,增加了大量的就业人口。

艺术家们因地制宜,随处可见的涂鸦已经成为中岙村一景

  大地艺术节在乡建上的贡献是振兴了凋敝的村庄,而中岙村乡建的作用是结合村民的需求助力产业升级。中岙村艺术节的成功关键在于通过因势利导、潜移默化,成功将艺术与村民的需求结合在一起。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艺术和村民之间的距离可以通过一个艺术节来缩短。比如,艺术家施政在广场上的涂鸦作品《遨游的世界》,画的是在水底的宇航员,水面上浮着橘色和蓝色的小船。他最初的创作构想是将墙体全部画成黑色,但是考虑到村民对黑色的忌讳,他只涂了一半黑色。让他困惑的是,这样的变化依然带来了村民的误读:“他们为什么会将小船误解为纸锭呢?”艺术家计文于也遇到了相似的问题。放在村委会路边的计文于作品《客来橘香满天下》,可以视为展览的开端,但这件作品也是被破坏最为严重的。村民不知道放在木头手上的泡沫柑橘是艺术品,纷纷扯下来把玩,这让艺术家很是心疼。

  苏冰认为,村民要在较长时间内慢慢接受艺术,过程中有不理解的现象是正常的,艺术这个助推器要与村子有结合,有引导,在有限条件下做到最好,必然要尊重其原始风貌和实用功能。接下来,艺术节的三位策展人还有进一步与乡村结合的计划,比如艺术家驻地计划、庭院美化、橘子成熟时的艺术节等。受中岙村艺术节的影响,邻村砺家坪在当地民间节日农历四月初八这天,自发组织了民俗活动,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分工合作。显然,中岙村艺术节已经成为当地以文化策动乡建的导火索。

  中国乡村是一个饱含复杂性的集合体,其所面对的不仅是乡村本身,而是涉及到整个国家社会的大问题。自20世纪上半叶起,以乡村现代性启蒙为核心的乡村建设运动便此起彼伏,并提出乡村的现代性问题。近30年来,持续发酵、生长的乡村建设开始面对新的环境。“乡村现代性”受到全球化和市场化的双重冲击,大量农村人口流向城市,外来文化侵入原本已经脆弱的乡村,尤其在进入社会主义新农村阶段,“城市外来文化”颠覆了乡村原有的血缘关系网,转而进入后现代情境,消费主义、权威的瓦解以及知识的商品化无孔不入地进入乡村。这是在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变化之下,乡村面临的新矛盾。

艺术家的作品为乡村带来颇具奇幻性的景观效果,这也强烈激起了村民的好奇心

  在这种新情境下,农村却以意想不到的生命力衍生出自己的枝叶。经历无数次“入侵”的乡村,最终以其自身难以撼动的价值观对外来文化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并开始为吾所用,乡村开始在乡建中逐渐发挥了主动性。此时,乡建已经从早期外来文化的输入,转换为以农村为主体,带有村民意识的乡建。

  在艺术节开幕日的晚餐上,邻村的支书特地赶来向三位策展人敬酒,希望也能将艺术节的模式带到自己的村子里去。在村民愈发强烈的自发意识之下,未来的乡村建设之路或许更为丰富且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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