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年6月1日 星期五 下午2:00点
地点:恭王府
杨卫(中国美术评论家年会秘书长、本次展览学术主持)
主持人杨卫:
我也是最近这一段时间才跟仝凌飞有频繁的接触,虽然看过他的作品,但是接触的不多,作品非常有意思,他不是一个从传统到传统的艺术家,而是受过现代艺术教育背景下,自愿的以个人的方式回归传统,个人与传统建立一种有机的联系。这种现象特别有意思,而且他非常的个人化,既不在当代艺术的圈子里,也没有在所谓的传统艺术圈子里,完全是个人的角度来实践这样的可能性,而且他身处都市里,从事着现代的职业,但是他的胸襟和情怀是非常具有古意的。这代表了一种比较独特的艺术现象,所以今天有幸请来理论界、艺术界、媒体界的朋友,共同来对仝凌飞的作品进行梳理,帮助更好的理解他的艺术。
先请杨建国老师做一个引子。
杨建国(今日美术馆《东方国画》主编、策展人)
杨建国:我一般发言是在最后,这次放在最前头。凌飞我认识的比较久了,这一次看到他的作品跟前几年又有些不太一样,有些东西更深入的往前走了,而且追求的东西也更明确了一些。刚才杨卫已经说到了他的身份,其实他就是这么一个身份,他把画画当成一个票友,这些年也做了不少的展览。他本科学习的是版画专业,在大学时读的是版画专业。我认识仝凌飞是因为他的同学郝世明,郝世明偏当代画家,后来接触他,觉得他特别传统,主要是他自己喜欢这种东西,对宋元的东西理解的比较深刻,尤其是在树的画法上,包括这次在798的展览和这次的作品,在树的画法上又往前走了很大一块。我比较喜欢看画,其实我不是搞理论的,是搞收藏的,我喜欢的仝凌飞的画,我就关注的多一些,他的展览我基本都到现场观看。
看凌飞的画,既有南方的灵秀,又有北方的厚重博大。北方苍凉的东西在他画面上都有,而且笔法用的非常巧妙。另外他还画一些湖石,现在不怎么画了,有一个阶段画石头画的很好。我们经常一起聊,有时他会给自己设计一些课题,这些课题虽然看起来差异不是太大,但是下次看到他的新作的时候觉得他又往前走了,确实有进步了。
何玮明(中国新水墨画院艺术导师、画家),
何玮明:我是仝凌飞的好朋友,画家,也没有想到会在研讨会上发言,但是既然来了,那就谈一点自己的感受。我跟仝凌飞的关系很好,到画院我基本上就是跟他接触的多些。我看他的作品给我一个很大的感受就是我想拿他跟同样是复古的清代的“四王”来比较,我们看他的作品的样式和“四王”的样式来比较一下,比较之后再谈一下他们之间的区别。
我们看清代“四王”的作品基本上都是全景化的,主要是画山头,塑造一个很漂亮的山头,前景、中景、远景,这么一种全景式的构图方式。但是整个清代,同样是学传统的,尤其是像宫廷这一路延续下来的,我们再拿乾隆的书法来看,乾隆的书法写的非常的传统,但是他所有的“二王”这一部分传统优点的东西他全都没有。我们看乾隆的书法完全体现的就是清代很迂腐的很啰嗦的东西,“四王”的绘画也完全是这种气息,一种迂腐啰嗦的感觉。同样是摩古,同样是做复古的工作,但是仝凌飞他跟整个清代的区别是非常大的。仝凌飞他的绘画样式比较明确,基本上都是横幅的构图,取的是局部的景致。笔法也都是北宋时期的郭虚、马远、夏珪、王诜这一路的,所以他的取法跟清代的“四王”完全是两回事。同样是摹古,但是仝凌飞跟“四王”真的距离非常大,中间的距离是什么?就是才华。我们看“四王”的东西真的是一点才华都没有,看仝凌飞的画,可以感受到他的才气和对艺术的敏锐度。他原来是学版画的,后来又学油画,所以他的整个视野是完全打开的,他跟“四王”是不一样的,“四王”是完全封闭的系统。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仝凌飞虽然接触了那么多绘画的样式,但是他最后能够回过头来完全是以一种修行的方式在做艺术。所以,我觉得这一个特点是特别奇特的现象。我们一直觉得艺术要创造、要有激情,要有特别强的个人的风格,我们一直在灌输这一种理论,但是我们看仝凌飞的画,发现艺术完全是可以用一种修行的方式来做的。不需要太多的创意,不需要太多的激情,他是用一种循序渐进的修行方式来作画的。我觉得仝凌飞在这一点上做的特别好,艺术不单单只是一种激情、一种创造。我跟仝凌飞经常聊很久,他原来是画油画的,他说他画画到最后真的不知道好坏,可能画油画画到最后你不知道你几年前的画好,还是现在的画好,因为你没有一个目标。但是仝凌飞做传统的艺术他有一个参照,这个参照就是北宋时期的这些大师,有那么多东西可以让他参照。所以,他知道他今天走到哪一个程度了,去年他处在什么阶段,今年又往上走到一个什么阶段,他是可以明确的感受得到的。但是如果说画一种没有参照的画,完全进入无人之境,当然这也是很好的,很多艺术家会走入无人之境,但是弊端就是十年前画的和十年后画的你判断不出哪一张好。可能十年前那段时间的状态特别好,现在状态不好,现在就不如以前。如果把绘画当作修行,修行是你花了多长时间,它就有多少成绩、多少长进产生,但是有的时候做艺术不是这样的,你今天的状态很好,明天没有那个状态,整个就会掉下来,其实书法也是一样的。
我虽然是做当代的水墨,但是我也一直在练书法,我觉得我现在的书法比十年前超越很多。因为我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我一直在修行,我对书法的认识越来越清楚,所以我写的东西会比以前要好很多,我可以感受得到。仝凌飞是这样的,你看他几年前刚开始画的画,跟现在相比,当然现在力度、画面处理、墨色比以前老道很多。这就给了我一个很强烈的思考,我们需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绘画,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可以思考的话题。
主持人杨卫:谢谢何玮明先生,谈的很好,你也比较了解凌飞,谈的很到位,是从一个开放的视野进入到传统,跟过去完全的摩古是不一样的角度。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你提到一个概念,就是修行,过去我们不太谈论的一个话题。尤其是近30年、近40年以来,我们把艺术做成一种“革命”、一种激情,现在回到修行这个概念,我觉得也是很贴切的。你还谈到了具体的语言问题,跟宋画的联系,都非常到位,会给我们后来人以启发。
翟耀南(策展人),
翟耀南:既然杨老师以策展人的身份来介绍我,我就以策展人的身份来分析这次展览和研讨会。简单提三点:
第一,这次展览我刚才和几位老师一起去展厅现场实地看了一下,从展览的现场我们能感觉得出来进入展厅满目的清气,文人气特别足,仝老师这次选择在恭王府展览,与作品发生一种相得益彰的关系,特别好。恭王府这个地方大家都知道,给人的一种感觉就是贵气,加上仝老师作品的清气,我觉得就是二重奏,一个是贵气,一个是文气,相得益彰,特别好。
第二,现场的展陈方式特别有趣味,比如说仝老师收藏的小山石子,摆在现场,和现实的物象,和仝老师画的小假山、山石子成就了一些关联性,把趣味性也吊足了。
仝老师此次展览专门为恭王府做了一幅作品,是以手卷形式展开的,刚才老师提到了构图上小小的问题,但是我觉得这个意义特别大。我们能按照现有的创作形式,再多加一些写生,其实也是给我们当下的绘画平添了很多挑战性。比如说现在的房屋跟传统的茅屋、古代的建筑在趣味性方面产生很大的分别,所以如何把我们现代的建筑进行具有挑战性的创作,接下来仝老师可以作为一个课题来探讨。
主持人杨卫:翟耀南做的展览比较多,幸亏去看的展览,如果这个展览放在别的地方展,可能没有这样的感受,相信在这个地方展是有其原因的。再有展览本身确实是一个仪式,通过一个展览来呈现艺术家作品的内涵,展览就变得非常的重要,这也是策展人的作用。
李文亮(著名画家),
李文亮:第一,我没有看原作。第二,我跟仝凌飞接触并不多,了解的也很少。我只谈一点自己的感受,其实我画山水也很少。
从他的绘画的转变和发展的途径来看,现在的画家可能对传统的回归重视程度比原来好了很多,很多人都在做这一块的深入,相比之下,仝凌飞在这方面做的比很多人更深入,尤其是在表现上面,对宋元的理解。刚才有嘉宾讲到“四王”和他的对比,我觉得这种对比有的时候不见得能得出一种结果,这种对比同时出现一种问题,笔墨的松驰、笔墨的功力、对传统文化理解的深度在那个时代“四王”都是高手,但是“四王”借的气脉都是借的董其昌的,缺乏高古,触摸宋元。更早一点的唐代,认真观察的话,你会发现壁画里有一部分有雏形的山水,包括一块石头、一棵松树,那种精神和宋代的很多东西有一些相通,那些东西不是很成熟的时候,但那种精神在。这就是在取法上面的问题。当下学传统的人很多,有的人取法很近,有的人就是蜻蜓点水,临摹两张画好像自己就懂了,其实是擦肩而过。仝凌飞在这方面更深入的研究了宋人的、元人的很多精神性的东西,包括透视的,包括造景的方式。
说他到了什么样的深度,还希望他能够要做的更好,他这样做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作为山水画家对传统深入的研究,它是一个根,支撑你真正能生发自己个人语言对中国山水画的理解,包括你对自然的认识、对生活的认识,包括你的意境的表达,要依靠这个最基本的东西去支撑。比如文脉关系,这条线往前延伸的时候究竟拿捏到一个什么度,最后生发的时候对度的控制能力能精准到什么程度。很多人也在创新,我不要宋元这样的画,我要画出自己的风格,是,你的风格是什么风格,水平太低。作为一个画家本身个性化的东西和自然的关系、和文化的关系,这几个点结合生发出来的艺术的品位性的东西,那个度离的太远了。研究传统,不是为了把它摹的很像,很好很生动,这不是目的,而是要真正的生发自己的需求,这才是支撑我们更加深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点。能深入到什么程度,你就能生发出来什么程度的东西。随着推进,最后还是要从传统的经典里提出问题,结合当下有什么感受。毕竟我们现代人不是宋人,表达个人的情感也好,境界也好、修养也好,还是要说自己的话,要以此为基础生发出来一些东西,那中间肯定要提出一些问题,怎么在山水画方面有所发展。我作为山水画家我存在的价值最后要达到自己真正的发自内心的东西,不是贴标签式的我要跟别人形成不一样的画风,这钟个人化的语言是没有价值的,他的价值必须是发自内心的对传统的理解、对历史的了解、对经典的理解或者是深入和体验的程度,包括对自然的认识,个人审美的修养和文化相结合,这些点生发自己自然而然的和别人不同的东西。
仝凌飞现在有这样的努力和这样的深入,不久的将来我们肯定会看到他有自己独立的对山水和自然的认识,生发出来自己个人化的不同于别人的语言表达方式。所以我们很期待。谢谢!
主持人杨卫:谢谢李老师,李老师谈到了立场会导致他的去向,甚至是深度,最后会走向哪里。作为形式语言对应了宋元时期,但是如何真的进行精神上的对话,而且把这种精神引入到当下,跟当下发生更直接的关系,更深层的关系,可能是接下来的一个课题。
接下来请纪清远老师,北京画院创作室的主任。
纪清远(北京画院创作室的主任、书画大家),
纪清远:我是画人物的,而且还是有点偏写实的人物。我曾经想过改行画山水,山水可以抒发感情,中国画最能抒发情感,最能表现意境、意味的就是山水画,人物画只是派生的东西,当然人物画也是一个画种,过去讲究笔墨、讲究造型,到了近代以后讲究透视、造型、解剖,但是有了这些束缚就不自由了。你想放,几个关节管着你,你想放你也得在这里放,三个关节,有的时候就画两个关节,缺一个就没有手的感觉了,后来我很多时候就没有手的感觉了。所以我后来得出一个结论,任何事情只能在不自由当中求自由,一切自由没有绝对的,都是相对的,包括山水画也一样。
前一段的新潮大家都清楚,后来逐渐分化了很多派,什么都有了。在那个时期让我画凌飞这种传统的古画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为什么?可能有的人会说你太保守了,怎么总是画传统的那一套,但是他居然不管那一套,就是直奔宋代山水画的风格,构图,特别是手法。他里面斧劈皴也有,荷叶皴也有,有些造型的并线更接近于宋代的画,说这张画是一个古人画的好像也可以。
凌飞这么聪明具有才华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进入到了这个领域,现在这种画法去创作,我揣测他是不是还有目的,我不认为你会就此打住。过去你搞过版画,还学过油画,突然转到山水画,再过多少年不一定又转什么了。我觉得你的山水画还是宋代时期的多一点,灵气很足,技巧也还兼备。刚才文亮说的我非常赞成,你现在还在路上,还在过程当中,绝对不是就此打住了。你现在画的这些画,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特别惊喜,非常好、非常雅,韵味十足,很抓人,在骚乱的时代,躁动的时代,有一种清凉的感受,特别静。你的这种山水画看着很轻松,但仔细又一琢磨,处处十分严谨,你的淡墨用的特别严谨,远山虚的也严谨,虚有虚的严谨,实有实的严谨,没有感觉到缺点,有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
我前几年临摹过一张王蒙的《青卞隐居图》,那是个深远型的构图,原来不摹不知道,一摹才发现的的确确是在跟古人交心,这一笔怎么就出不来呢,再接着尝试,很放松,元代的东西好像比宋代的东西更放松。当然我不是说你非要转成王蒙的那个风格,但是你可以吸收一点他的东西,现在感觉是太严谨了,可以再潇洒一点,那样更有文气、更有灵动。虽然我是画人物画的,山水画迟早我也会画的。谢谢大家!
主持人杨卫:谢谢纪老师。创作者更有经验,再增加松一点的东西、灵动一点的东西更好,因为他对画过于认真了,这可能也是很紧的原因,有时候放一放会有别样的效果。
接下来请著名画家、撰稿人汪为新老师发言。
汪为新(著名画家、自由撰稿人)
汪为新:我跟仝凌飞前两天才见面,才拿到画册,我们聊了一个下午,时间也不短。他是山东艺术学院学版画的,又画过油画,现在国内画家不少,他不像现在很多人,一说某某画家他都很熟,他是一个独立搞传统绘画的画家,这是一种境界,一种为人的境界。一个真正能够静得下来的人才能做到这种修行,现在画画圈修行的人很少,见到的人都是比较功利的。
他前面有两件作品像文征明这样明代的风格,为什么后来直接进入到宋代这几家,他也说了一个观点,说明代的气弱。除了沈石田以外,祝枝山、文征明的气都比较虚,这也体现出了明代书法的境界不是很高,离元人、离宋人还有一定的距离。这说明他对于绘画、对于为人、对于社会上交往的选择非常直接,说明他单纯,艺术家的单纯跟我们经常说到的聪明不太一样。我一直觉得历代画家里一般都是用智慧,很少有用聪明这个词形容画家的,宁愿说这个人很拙,也不要说太聪明。历代的美术史学家画家,很少有用才华横溢这个词的,文学家用的多一点,画家更多的是一种修行的状态,每一个时代留下的作品都是这样的。
我跟凌飞聊天的时候,我说你这个画展给有艺术修养的人或者懂得观念艺术的人或者懂得当代艺术的人接受程度比远高于画中国画的人接受程度要高。画中国画的人是这样的,如果我画不了传统,我就认为这个是不好的,这样画太保守了、太守旧,还会 给你找出不同的地方,不足的地方,他找了一个参照,立一个很高的标杆在那里。还好他比较清晰,我们美院里面的教育完全缺失了这一块,传统的美术教育,临摹课对此的认识,美院里非常的缺失。可能5年以后美院里面毕业的学生基本看不懂中国写意绘画,这不是杞人忧天,很多人都在逃避这种传统,因为这确实要下很大的功夫。仝凌飞说这是一个阶段的总结,做一下这方面的尝试,表达我对宋人的敬畏心、书卷气,表明对宋人的这种敬仰。我那天跟他讲在研讨会上我不会提过于苛刻的要求或者过于批评的意见,因为你很清楚这个阶段在你一生当中承担了什么角色,而不是说我要求你这样,或者作为一个品评者去挑剔你这个时期的选择。这个过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往后再生发,我不可预测,你自己可能也预测不了。
我那天提的更多的是对书法的要求,几个画画的朋友私下聊的更多的是对书法的要求,因为传统绘画里面笔、线、墨、材质、空间、穿插、造型,所有这些东西都与书法有一定的关系,空间方面的对照,大空间、小空间、黑与白的对比会产生各种绘画效果,不管以后走向观念,还是激进的走向传统,仝凌飞都很了不起,这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也谢谢凌飞。
主持人杨卫:谢谢汪为新先生,一开始就说到点上了。仝凌飞的作品在当代的语境里可能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兴趣,如果我们把他放在传统绘画的语境里未必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尽管凌飞非常个人,既不在当代圈,也不在传统圈,但是作为一个当代人,他的生活经验基本上还是趋向于当代,我们也是在当代的角度来审视他创作的意义,包括他创作的可能性。点到了重要的问题,接下来请《中国书房》杂志的主编大生发言。
大生(《中国书房》执行主编、青年学者)
大生:前面几位老师都说了,说的都特别棒,我和仝兄认识有4、5年的时间,第一次见到他的画还是挺吃惊的,因为听他介绍之前是学版画的,搞当代的,没想到对山水画能画的这么深入。私下里交流之后就大约能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了。后来我帮他写了一篇小文章,想了很久,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切入,后来我就从他的画给我的第一个直观感受上来切入,叫做古雅。我自己不是太懂画,做诗词和文字方面多一些,但是我想文学和绘画、思想都有一些共通的地方。基本的共通的地方就是反抗庸俗,至少传统是这样的,现当代可能有一些解构,传统的角度来讲都是在反抗一种庸俗,抵抗世俗的东西。艺术家也罢,画家也罢,学者也罢,都被时代的意识形态观念和审美裹挟了。80年代画山水画可能有人会觉得保守,但是现在学“二王”的字多了以后,我们可能觉得“二王”又有点俗了,90年代初的时候写“二王”觉得特别棒,但是现在看基本都是“二王”。好的思想家、好的艺术家和好的文学家可能首先想到的是我如何从这个时代当中跳出来,既要接受当下的制约,又不能被当下流俗的东西所抗衡。古雅本身是文学上的概念,古的概念就是有别于今天,和今天不一样就是古,雅就是以别流俗,我和大多数流俗从俗的东西不一样。古雅再进一步来说应该有形式上的层面和精神上的层面。比如说今天我们看仝兄画宋元的画,觉得确实很古雅,但是假如有一天满屋满眼只要是画过画的人,都在画宋元这一路的时候,可能宋元这一路的形式又给人感觉俗了。在宋元时期大家都这么画,可能并没有那么的雅,或者有特别强的特征出现。
但是一个艺术家、一个思想家、一个学问家能够很敏锐的捕捉到古雅的精神,和今天的时风不一样,和今天的时代不一样,我要抵抗庸俗、反抗绝望,他的形式的变化完全是可变的。仝兄最早是做现当代的,现当代具有很强的批判精神,今天他又在做宋元一路的画,内在思想的机理也是一种反抗和抵抗。可能再过十年大家都在画宋元的时候会又另外一种面貌呈现。仝兄不仅仅喜欢画画,还非常喜欢收藏砚台,对文房的东西也特别的喜好,原来在北京还花了很多时间学瓷器。这些都是他能够达到这种审美认知或者有这种审美意识的一种内在支撑。仝兄弟的作品今天作为外行来看我觉得是非常棒的,不管他未来变成什么样子,但是这个人一直是敏感的,这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是古雅的,所以他的东西也不会太差。
主持人杨卫:谢谢大生。仝凌飞的作品材质基本上都是老东西,纸是老纸,墨是老墨,使用的东西都是老的东西,当然跟他收藏和玩这些东西有关系,这一系列都是过去时的东西,跟他的画面是统一的,不是用新的材料来表现古意的。这一点也是他的作品的一个特点。
接下来请许石如先生。
许石如(《中国书房》主编)
许石如:我跟仝兄接触并不是特别多,但是我们和仝兄关系特别好。今天非常荣幸参加这次研讨会,但我不是专业人士,让我发表意见确实有点为难。从画的感觉来说确实是很让人震惊的,当代做传统文化的人,无论是搞水墨画的,还是书法的,对传统的认知很多人确实是抛弃掉了,仝兄能够从宋元切入,深入传统是比较难得的。整个构图很严谨,很具有文人气。简单说这些,谢谢大家!
主持人:谢谢许石如先生,很直观的感觉。仝凌飞的作品确实是和传统有关系,所以我们绕不开总会谈到传统。也有的当代艺术我们可以不谈传统,只谈当下也可以,所以艺术有很多的角度,但是因为仝凌飞的作品确实跟传统建立了有机的联系,所以必然涉及到传统绘画。
下面有请马龙先生。
马龙(《金石契》执行主编、画家)
马龙:我跟凌飞兄认识很多年了,最早见到他的作品其实很吃惊,从他的版画、油画之后、观念水墨到传统山水水墨味非常足的那个阶段,看了几件作品以后印象很深,马上第二天就见到人了。头天晚上在一个场合看到作品,第二天就见到画家了,从那时开始一直有交往,也去了水墨画院几次,看到了之前他画实验水墨时候的作品,版画和油画没有见到。再之后是他出的一本画册,当时我也写了一篇文章。在他之前的那本书里面已经很明显的看到,从我见到的那一批作品传统山水的感觉还是很新的,有传统的味道,但是形式感特别强,比现在看到的所有作品形式感都要强。之后印在书上的就是取法宋元的这些作品,能很明显直接的感觉到他某一件作品里的这一个结构是从宋代的哪张作品里出来的,这件是元代的哪个画家作品里出来的,包括还有一些名人的取法,都有。当时给我印象最深,也是触动比较大的是这种似乎能够直接找到绘画原材料来源的创作方式背后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学术问题,所以我在当时的文章里也提到了一种“借”来的原材料如何在当代人的作品当中进行重构,如果只是说单纯的把一个山头拿来,把两棵树、几棵树的组合拿到自己的作品当中,这只是初级阶段的学习,或者就像我们在学习时候所谓的临摹的概念。我在当时他一系列的作品当中除了看到了他“借”来的元素之外,还看到了重构。重构是有大文章可做的,尤其是当代,如何面对传统,如何在传统里面汲取营养这个问题上有很多可以探讨的空间。这是都几天,包括这本画册之前的那一本画册看到的更多的他的创作特点。
最早在恭王府做今天这个展览的消息出来之后到今天看到凌飞兄的作品,比当时学宋元的时候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已经开始在自己的画面里画自己的语汇了,有造境的方式在里面,虽然还有很明显的宋元的痕迹,也有我们能够直接找到来源的痕迹,但是这一部分元素已经在逐渐减弱了,更多的是他已经开始通过自己的组织方式,他大的语法的方式在创作了。虽然那种气息,给人最直观的感受是宋元的,但是他已经不断的在自己的创作当中加入了很多鲜活的生动的东西。虽然有别于我最初看到你的第一批有大的构成感的作品,但是这种不断的渐变式的变化完全可以体现他这些年在创作当中对传统跟对当代深入的思考。
因为我自己也从事山水画创作,也有很多思考,也有很多体会,私下里也跟凌飞兄有过沟通,跟他进行过交流,接下来几点算是我个人的思考,谈不上意见。刚才杨老师也提到关于材料的性质问题,我一直在设想以现在凌飞兄整体的创作状态来讲,如果把现在的纸本换成绢本会怎么样。刚才很多老师都提到了他的作品的这种气质,换成绢本会不会有新的变化。从技术上他已经运用的很熟练了,对现在纸的处理,因为材料一旦变化,很多技术可能随之而变,原有的技术可能在新的材料上完不成,我们需要的效果达不到。从画境上来讲,也有可能会促使凌飞兄在造境上能够得到更多的新的感觉、新的体会,有可能能促进你真的在山水画整个创作上再有新的拓展。
这又回到纪清远老师谈到的严谨和放松的状态,还有李文亮老师提到的山水画家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不是单纯的我们拿现成的材料重新组合,而是如何再翻出来“新”,材料有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点。
刚才汪为新老师提到书法的概念,从现在的创作来看,很多细节的东西虽然有宋元的格调,但是细细品读发现其实所有的元素都是他个人的。他个人的东西跟宋元的取法,一个是他主动的梳理,还有一个是无意识当中的现代人本身带有的当代性,在书法的训练上再往前推进一部的时候,我们从他的书法和山石的皴法里能够读到更敏锐的笔触,现在因为纸的原因,因为笔性的原因,很多的笔触不够敏锐,不是很尖利,而是笔性的体现,提按顿挫,包括对毛笔丰富性的使用上还可以有更大的空间。另外是刚才纪清远老师提到了细节,虚的东西很严谨,实的东西也很严谨,你可以不断的在一个密度里再加密度,这其实是很难的,但是你能做到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不过我个人阅读下来我觉得少了一些挥洒的东西,就是水墨这种淋漓的东西,宋画、元画都有淋漓的东西,即使水墨画里也有。目前从凌飞兄的创作来看,控制的成份多于挥洒的成份,从个人性情的抒发上可能会受到一些限制。就像李文亮老师提到的对于一个山水画家来讲,他其实是有使命的,也有责任的,从现在的服饰,横幅的手卷式的展开,再纵向的大结构的宋画的丘壑,甚至宇宙感大空间的画面构成,怎么样再锤炼自己的笔墨。
明画的气已经弱了,那么我们怎么在你的作品中通过大结构去提升这个气,让这个气更壮,天地山川伟岸的东西更充分。我也在思考这些问题,正好借今天的研讨会把这些问题提出来,我觉得跟凌飞兄探讨应该是能够引起他的共鸣的。就像最早我在这篇文章里试图表达的一个概念是他借了古人很多现成的材料来组织他的画面,这样一种形式同时是有两个维度或者两个探索方向存在的。一个是继续在传统里挖,看能走到多远。还有一个是借助他的材料往现代走,能走多远。我相信他也在不断的思考,这两个维度是山水画家,尤其是当代的山水画家必须要解决的最起码要思考的两个问题。
主持人杨卫:这里面涉及到很多问题,也很复杂,想象性的重构是会导致他回到传统,还是把传统的东西拿出来走向未来,这也是将来他可能面临的问题。如果回到传统又是另外一回事,刚才大家说的东西就特别的重要了,必须非常的清晰,但是能不能发展成另外一种可能,可能又是一个语境。接下来请徐虹老师,她做过系统的宋画研究,长期在美术馆系统工作,对这方面更有话语权。
徐虹(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顾问、学术部主任)
徐虹:我对宋画是比较喜欢的,从几个点对它进行思考,跟画山水画的画家还不一样,我不是从技术上或者是绘画的图像上去研究,有几点我会比较在意。
首先从时代背景来看这个画的时候就会有一些想法。宋代的时候,我们经常说是中国历史上感性和理性结合的最完美的时期,感情非常饱满,但仍然有理性,对万世万物开始有一种探索的精神。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如果去看宋画,就会发现在画里面是有人的,但是这个人并不是很大。我们看范宽也好,看郭熙也好,就觉得他的画就像你在某个时候走进山里,山和树木迎面而来,山显得很大。尽管宋画有一些小的园林的构图,加水旁的一个小舟或者花鸟画的折子,或者是波涛汹涌的一节大浪,但是你总是感觉它的气场很大,自然非常宽广,非常具有隐味。看到这些图景肯定是人看到的,否则他就不会画错了,但是他把图景画的和人的关系,就是我看这些图景,就会感觉人非常渺小,就像《溪山行旅图》,旅行者在山上面就是一点点,范宽的名字藏在一棵树的后面,不突出人。当时中国人对地理的发现,对自然的理解以及人和自然的关系是有其时代特点的。宋人的绘画恰恰把树木画的那么细,把山石、水和石头的关系、树木和山石的关系交代的特别清楚,宋代在学理上已经对万世万物有了兴趣,而且人敢于去探索。所以我每一次看到宋代的东西都感觉非常的感动、非常激动,中国人还有那么一段时间,文化上那么灿烂。虽然宋代时候由于地理的原因,小冰期,北方特别寒冷,游牧民族老是侵略到中原来,但确实文化上是非常灿烂的,更不用谈瓷器了,简直是太辉煌了。所以宋画的这种精神后来的人怎么承继的我们都看到了。到了元代怎么承继的,到了明代怎么承继的,明代也是有承继的。也有模仿范宽,但是他尽管画的也是那么大张,也是一个大景,但是你就感觉人还是可以把控的,但是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人是根本没法把控的,所以宋人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我们怎么来理解。我从仝凌飞的作品里能够感受到他的这种敬畏之心。
然后到了南宋到了杭州,人稍微大一点了,但是给我们的感觉自然和人的关系也还是比较平衡的,也还是有距离的。不是说像清以后的人,山水是可以把玩的。宋代不是把玩的,是敬畏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宋代的绘画画自然和我们现在的人画自然完全不一样。科学界证明什么定理,什么样的气候和人的关系,坐飞机可以看到自然,开汽车可以走进山川,山川在人的面前变得很小,用这样的对比来读你的作品,我就有一个非常深刻的体会。就是人在自然中的位置问题。古时候人的哲学跟我们现代的哲学不一样,古时候的人对自热的感情和我们现代人不一样,现在的人再也写不出古人诗词的那种沧桑感。所以仝凌飞的画是一个现代人在追溯宋代人对自然的感情。这一点非常有意义,很有价值。你完全可以做观念艺术,完全可以借助宋画的元素来说明现代人和自然关系之间的问题,你可以把宋画作为哲学上的参照、思想上的参照,而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技术上的元素是应该有,但是你必须是一个当代人的观念,你为什么要推荐宋画,为什么要告诉人家宋画好在哪里,你这里面是有观念和感情在里面的,而这个观念和感情是现代人当地人发现了人和自然关系之间出现了问题,必须把这个问题找出来,然后反映在你的作品里。
我在国外的商业展里看到一些,包括丹麦的,他们就是把人和自然的关系用当代的语言说的很清楚,你完全可以把古代的东西放在里面说,但是不是为了模仿古画,因为再模仿也达不到宋人和自然的关系,你只是用你的画表达今天的人和自然的关系。这是第一,人的位置。
第二,空间问题。古代的山水中间隔了一个江,即隔江山水。古代的绘画它的时空感后面是空白的,空白的好处是前面可以置上各种各样的景色,空白实际上不是空白,而是有时空概念的。空白被想象成一种时空,从宇宙的开天辟地开始也好,或者到将来地球毁灭也好,我都可以把这个历史的长廊作为统一的时间。所以中国人很早就解决了在不同的时代怎么把不同的画面放在一个时空里,这就是后面的空白,宋画在后面的空白方面做的非常好,还不像唐代、北齐。他后面每一个景色都是一幅画,不会套进套出,还要这么转进来转过去,他不是,哪怕是一个远景,截出来也是一幅画。所以宋人在哲学上给我们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我们今天的人怎么去利用这个传统,怎么把我们今天对时空的感受,跨度那么大几十亿年的时空感受和今天人与自然瞬间的关系表达出来。
第三,造型问题。包括你的笔法、墨法。我们可以看看宋代绘画的简洁和饱满,它是简洁的,画树,画很多点,但是它是很概括的,很概括的叙述他的理想,自然是一种理想状态,并不是要征服自然,而是描绘理想状态。宋代所有的工艺品,包括瓷器,实际上也表达了纯粹的理想状态。宋代的人,包括空间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包括勾形、笔墨和周围的空间关系,是想说明中国人在这个时候想要达到的理想状态是什么样的。比如感性与理性的平衡,既简洁又很饱满,我们可以不管重生和破灭的关系,可以把所有的时空放在一个空白的空间中去表达,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简洁与饱满中升华。空间很简洁,造型很简洁,但是瞬间又很丰富,又很饱满,饱满实际上是丰富。所以我们对宋人的哲学也好,理想也好,对他们所表达出来的辉煌的文化痕迹也好,以一个当代人所拥有的知识我们会觉得很丰富,以当代人的知识储备去理解宋代的画,实际上是对传统更好的继承,我们是发展了传统,我们是丰富了传统,没有把它“掐”死,不是把它封闭在一个小的范围里,使它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生命力,越来越死板。而是由于我们的丰富,传统才会发扬光大。所以第一对你的画是非常肯定的,研习宋画这条路是走对了。第二,对你提出了希望。第三,从空间的位置以及时空表达上提出了我的一些建议。谢谢!
主持人杨卫:谢谢徐虹老师。从大的观念、哲学思想到笔墨发展的可能,当然任何时代的绘画都是在表达背后的哲学、背后的思想,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思考。仝凌飞为什么会喜欢宋元时期的绘画,肯定是他在凝练那个时代的人文精神。一开始何玮明就说到今天是一个开放的时代,我们要在一个开放的视野背景下再回去寻找资源,寻找可能性,从艺术的过去寻找未来的可能性,而不是为了回去,我们也回不去。这几个点都说的非常有意义。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要去发展传统、丰富传统,把传统好的要素激发出来。这对仝凌飞以后的创作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醒和警醒。最后请贾方舟先生做总结发言。
贾方舟(中国美术评论家、策展人)
贾方舟:很巧的是杨卫给我发信息说有这样一个活动,能不能参加,这个时间我正在体验宋人的感受。我在江西,在一个朋友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很僻静的村子,这个村子叫三贤村。苏轼、黄庭坚、米芾三个好朋友顺流而下漂到这个地方,觉得这个地方风景非常好,于是三个人留下,不走了,住了一个晚上,喝酒吟诗聊天。这个村子就改名为三贤村,这个故事就流传了下来。我就想找一找古人那种生活的感觉,结果非常艰苦,我们开车到一个地方正在修路车走不了,问了一下,说离三贤村不远了,那我们就走吧,结果我们走了很久,走的很累还没有到。正好碰到一个拉东西的车,最后人家带着我们到了三贤村,坐这个车又走了好久。我想如果没有这个小车根本走不到,太累了,这个村子到现在也是非常悠然的村子,因为很少有外人进去。在那个村子生活,你不得不慢下来,就是纯粹的一种慢生活。我就非常感慨,这三个人坐着船悠哉悠哉到了这个村,坐下来喝酒吟诗聊天,我就想古人是什么感觉。
我们的古人对得到的关照真的是不一样的,如果让我在那里住一个星期,我会憋疯。风景是很好的,到处是水、远山,非常清幽的一种感觉,但是对一个现代人来说,手里面攥着手机,还关心别的事儿,在这儿住一个星期也还是很困难的。说明古人的那种生活情境跟今人是不一样的,今天有的人还沉浸在这样一种氛围当中,还在研习古人那种境界来画画,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虽然有的人在当代没有极强的音乐生活不了,但是也有人喜欢安宁的境界,我想没有谁逼迫仝凌飞去画这种画,这一定是他自己的选择。
艺术最可贵之处在于他自己寻找到一种乐趣,寻找到一种特别的趣味,他就要追求这个东西。这是必须尊重的。不管艺术发展到什么时候,当代是什么情况,这样一些人的艺术行为都应该得到尊重。所以这个意义上我还是赞成仝凌飞的这样一种努力的,这种努力是有意义的。因为作为个体,艺术家就是要个体的生活,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按照自己的趣味生存,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我们不能够千篇一律的用一种当代的尺度、用一种当代的标准去衡量每一个艺术家。西方也是这样,西方尽管比我们要现代得多,当代得多,但是西方的传统依然在。罗浮宫也好,大英博物馆也好,纽约的大都会也好,大部分是传统艺术,但是人山人海,人们依然在看,依然在欣赏。有的评论家评论说20世纪是一个演奏的时代,我赞成这个说法,20世纪没有产生作曲大师,但是产生了一流的指挥家,因为它是个演奏的时代。20世纪能举出像贝多芬、莫扎特等等一大批西方的大音乐家吗?举不出来,原因是作曲的时代结束了,但是这是一个演奏的时代。我说的演奏的时代就是古典音乐依然在被人们所欣赏,所以就产生了一批演奏家来演绎古典的重要曲目,成为我们今天欣赏的对象。所以,从这个意义上仝凌飞也很像一个演奏家,他在演奏传统。我们不要看他的作品有多少个性,先不说这个,而看他的作品中所传达出来的古意和雅趣,就跟我们在欣赏古典音乐一个道理,其实他就是一个演奏家,或者说他是一个指挥家,他直接的把古典拿过来满足我们今天具有同样趣味的人。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是可以肯定仝凌飞这样做的价值。
艺术家分为两种,一种是有意义的艺术家,一种是优秀的艺术家。有意义的艺术家是他在寻找自己艺术的意义,他能不能续写当代艺术史,能不能进入艺术史,他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他必须使他的艺术独特、有风格、有当代性,能够进入传统延续下来的这条线,出来一条新的脉络。这个时候他就必须来寻找和古人不一样的东西。但是也有一类艺术家不考虑这个问题,他就是强调自己的趣味,满足自己的趣味就够了,画出好作品来就够了,西方也有这种艺术家,像潮流以外的莫兰迪、巴尔蒂斯,他们依然是非常优秀的艺术家,依然是非常有个性的艺术家,没有意义也没有关系,就是因为他们艺术本身好,被人欣赏,这种艺术家也应该是得到肯定的,不能用潮流的概念来看他们。
80年代到现在30多年关于传统的问题延续了30多年,艺术家探索了30多年,也讨论了30多年,85年李小山的中国画穷途末路这个说法出来以后,在整个中国画界引起了一片喧哗。当时李可染坐不住了,中央美院追认黄秋园为教授,黄秋园就是一个湖南银行的职员,业余画画,画的很传统。拿出黄秋园来作为一个传统的代表给予肯定,态度是对抗新潮的态度。86年中国艺术研究院组织过一个讨论会,在陕西召开,讨论会的题目是中国画传统问题。讨论会上有两个展览,这个会非常重要的一点是给了我们讨论问题的边界,一个阶段是谷文达这样反传统的极端,一个极端是黄秋园这样坚持传统的极端。我们的问题就在这两个极端中间,艺术家可以在这两个极端中寻找你的路,理论家也可以在这两个极端中寻找你认为正确的一种舆论。所以这个会很重要的是通过两个展览把中国画的问题摆到了人们面前,到今天30多年过去了,我们依然还存在这个问题,艺术到底应该怎么走?艺术是很个体化的劳动,从尊重个体劳动的意义来看就不能千篇一律的要求他做这个、做那个。所以在继承传统的时候,你可以把传统转换成一种当代形态,转换成一种当代语言来表述。像徐冰那样,徐冰做过一些作品,他是用一些破烂的废料,最后通过打影像的方式,前面呈现的是非常传统的山水画,但是站在后面看,画的背后是让人无法接受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他居然能用这些东西组合出非常传统的山水画的格局来,这就是用激活传统的方式在寻找一种传统精神。
像仝凌飞这样的做法就是直接研习宋元绘画,对接传统,我认为也不是不可以。看到他的作品的时候,我还是比较肯定他的那一批石头作品的,是四部分中的一部分,我认为那是有他个人特点的,是来源于他自己的创作的。这部分可以是他向突破自我方向发展的一个很好的方面,其他的画还可以自由的画,但是要想成为一个独立的被后人能够肯定的艺术家,还是应该寻找到一点自己独特的语言、自己独特的表达方法、自己独特的风格,这样才能够最后确立自己。谢谢!
主持人杨卫:谢谢贾方舟先生,用演奏家非常形象的点明了今天艺术家的状态,另外从个性的艺术到个性的生活,当代当代就是一个多元的状态,允许各种生态存在。当代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多元本身就是当代性最重要的特征。在这样一个多元的背景下,仝凌飞的人生状态,包括他的艺术,都应该是当代重要的组成部分。当然他的将来发展所面临的问题各位专家都提到了,是往回走,还是往外走,包括走到哪儿,如何去走,都是仝凌飞将来要面对的问题。今天的研讨会从各个角度都涉及到了仝凌飞的绘画艺术,包括他的状态,非常贴切,也比较休闲,没有那么紧张。最后请仝凌飞自己介绍一下。
仝凌飞(本次展览作者、中国新水墨画院画家)
仝凌飞:我今天主要是来学习的,听听大家的意见。我来北京有20年了,原来大学学的是版画,毕业之后来北京工作,最初是跟着一个老师学收藏,后来关注到了文房领域。随着中国国内的拍卖兴起,我参加了很大次的拍卖会,95年以后的拍卖会我基本都看,特别是碰到好的宋元画。这么多年也的确看了不少,中国各个博物馆展出好画的时候我也是很快就去看。一开始上手研习的是文征明,但是他的东西有点不温不火,再往后展览多了我就专门跑到台北、国外去看,包括日本,将近10年看了近300张宋元绘画的原作,我个人也是当做课题来研究的,受到别人的干扰比较少,这种研习过程基本上是一个自娱自乐的过程。近些年来的每一次展览就是一次对自己的小小总结,把宋元时期的石法、树法、水法、皴法逐个进行研究,都当作一个个的课题。今天非常感谢这么多老师、艺评家给我指点,我虚心接受大家的批评,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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