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段炼：艺语癫狂_-门洞-米开朗-愤怒

　　二OO八年初夏，大灾难对判断力做出了判断。当无耻获得广泛同情，而正义却变成跳梁小丑的时候，谨以本

　　二OO八年初夏，大灾难对判断力做出了判断。当无耻获得广泛同情，而正义却变成跳梁小丑的时候，谨以本文献给今日艺术及艺术批评界。

　　一   斗兽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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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斗兽场参观，恍若进了时空机器。

　　只见一美须者，颇似杨家老将，跃马横枪，直入中场。先听他大呼一声“老夫来此作场”，以为是联合国维和部队杀到。听他声声断喝，连日不绝，指点江山，若受天帝派遣。可是，此人并不维和，却棒打两方。定睛细看，其乱棍章法全无，打了蓝营打绿营，损人不利己，唯热闹是图，或自以为是，为拍卖行义务做广告。

　　至此，我才记起先贤四十年前所言：天下大乱，形势大好，鼠雄辈出。

　　于是笑看。

　　接着数小生出场，皆西装革履，满嘴洋腔，喷出大蒜小葱和羊肉泡馍的味道。这等人虽书童之命，却无所偷之学，一口秽语，阵线不明。料是此等小生初次耕种自留地，为了节省化肥开支，在斗兽场内，满地掘坑，坑坑遗矢。

　　场内观众怒不可遏，却只好掩鼻掩嘴掩耳，眼巴巴盼着终场。

　　此际，巨型喇叭传来最高指示：肃静，请演员们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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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忽得一梦，浮现数年前在北京一工厂所见少女雕像，这少女被五花大绑，弄得露阴爆乳，象个抵死玩性虐的变态波霸。

　　是艺术家江郎才尽、黔驴技穷?瞎说。如今大家都恶搞，但他人只敢小搞，无非玩个馒头而已，真乃雕虫之技。咱玩大的，别看雕的是个少女，别看她的乳房就馒头那般小，可政治的乳房是大乳房，咱玩大智慧，唯老外才慧眼识货。

　　会不会因此坐牢?笨蛋，那真是求之不得，说不定米国总统还会派特使来要求中国政府放人，那么民主斗士就产生了，也许还可以到米国国会去发表演说，去揭露社会的黑暗、去控诉政治的恐怖。

　　哈哈，这样的天才，几百年才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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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念主义深得艺术真谛，专注于性与政治的媾合，其中有易装癖者，每一出场，总要长发披肩、面化女妆，难辨是否同性恋。其时，那赤裸的身体，露出男人的天然装备，虽已退化，却不怕女人窃笑，并以阴阳玄学来做理论噱头，美其名曰未分化的状态。

　　果然，这未分化的阴阳混沌得到了洋人喝彩，有洋女人落笔为文，称之为两性间的游移，解构了性别进化论。

　　这深刻的哲理，能有几人领悟其莫测的隐喻?

　　该死的弗洛伊德。

　　二   路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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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OO八年二月中旬的一天，我去罗马的圣-皮埃特洛小教堂，去那里看米开朗基罗雕刻的摩西。

　　看过之后，回头欲离开教堂，见大门的暗处，坐一年老嬷嬷，向游客出售教堂说明手册，便过去买了一本，并问她地铁站在哪儿。

　　嬷嬷说：出门向右，向左，下台阶，不对，向右，向左，上坡，下坡，不对，向左，向右，到了。

　　我晕了。出门走到午后的阳光下，向右，有一幽暗的门洞，伸了脖子一看，门洞里是陡直的石台阶，一皱一皱，像毛虫蠕动的背皮。

　　踩着毛虫背上的皱皮下了台阶，见大街两头都没有地铁标志。

　　我返回门洞，向上爬台阶，抬头见一卖唱的艺人，对着我笑，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会迷路。

　　我想给他一个钢蹦，可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我决定不给了，手从裤兜里空着出来。

　　上台阶，出门洞，横穿过教堂前的小广场，上坡。这才见有地铁标志，我顺着指路的箭头穿过弯窄的小巷，想起了佛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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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个弗洛伊德，你以为爬那门洞的台阶容易么，你以为穿过那弯窄的小巷真有快感么?

　　你头一次看见那门洞时，是1912年夏天，世界大战的硝烟已快升起了吧?想逃避战争?哈，你只能躲到门洞里。门洞里长而陡的台阶给了你灵感和快感?在你大脑皮层的皱纹沟壑里，藏着利比多，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所以你用文字顺着那台阶爬上爬下，用书写在那门洞里进进出出，就像火车钻山洞，享受你的感官愉悦。可是，你没预见到外面的战火?

　　你溜进教堂，想在安静的圣乐声中清理思绪，却看见了愤怒的摩西。你因为潜意识里的罪恶感，被这愤怒震撼了。你害怕了，你知道，那是米开朗基罗的摩西，已经怒视你四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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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多年前，1976年，一个叫彼德·福勒的英国学者，三十三岁，从伦敦来到罗马，专门来圣-皮埃特罗教堂看摩西。

　　在他眼里，这不是米开朗基罗的摩西，而是弗洛伊德的摩西。他赋予自己的使命，就是要在弗洛伊德和米开朗基罗之间，找到对应关系。

　　弗洛伊德像大半个世纪后的解构主义者，执意误读米开朗基罗的雕像，他将摩西的愤怒，说成是对那些不争气的子民的愤怒。

　　解构主义大师保罗·德曼，为了掩饰自己当年给纳粹的报纸写专栏文章，便鼓吹误读理论，想让人相信文本的意图是不可确定的。

　　但是，彼德·福勒洞悉了弗洛伊德的意图：教皇朱利斯二世欣赏米开朗基罗的才华，但二人都脾气暴烈，各执己见，他们的关系就像一对不和的父子。米开朗基罗后来为教皇设计陵墓时，便雕刻了愤怒的摩西，表达对教皇的不满。

　　彼德·福勒相信，弗洛伊德研究米开朗基的摩西，是因为他从这位雕塑家与教皇的关系中，看到了自己与老师的冲突，以及自己与学生的冲突。弗洛伊德提出精神分析学说，让老师愤怒了，而做学生的荣格提出分析心理学，又让自己愤怒了，这就像不听话的米开朗基罗，总让教皇愤怒。

　　所以，米开朗基罗雕刻了愤怒的摩西；所以，弗洛伊德写出了米开朗基罗的摩西。

　　三   愤怒的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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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约《出埃及记》，第32章，编译：

　　上帝对摩西说：跟你出埃及的人，已经腐败堕落了，他们偏离正道，竟然崇拜金牛，将其视作偶像。去，惩罚他们。

　　以色列人围着黄金铸成的牛欢唱舞蹈，摩西对这些拜金者大怒，用火焚毁了金牛，粉碎了金牛的残渣，将碎沫扔到水里，让那些崇拜黄金偶像者的子女们喝去。

　　摩西回见上帝时，却为自己的子民求情：您息怒吧，他们崇拜金牛，罪莫大焉，我教训了他们，但请您高抬贵手，给予宽恕，不要灭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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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伊德《米开朗基罗的摩西》，1914年版，第3章，节译：

　　“我们仍然可以问这位雕塑家雕刻摩西像的动机，问他为何要用这雕像来装饰教皇朱利斯二世的陵墓。许多人认为，这动机潜藏于教皇的性格中，也隐蔽在雕塑家与教皇的关系里。”

　　“教皇可能欣赏米开朗基罗，因为他们是同类人。但是，教皇喜怒无常，全然不顾别人感受而大发雷霆，使得米开朗基罗无所适从。这位艺术家在自己身上也发现了类似的暴力倾向，但他是一个善于内省的思考者，也许他预知这内心的暴力会给二人的关系带来毁灭，于是便为教皇的陵墓雕刻了摩西像。这不仅是对已故教皇的责备，也是对自己的警告，是用自我批评来升华自己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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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帛书，1972年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首句：“道可道非常道”。断句一：“道，可道，非常道”，断句二：“道可道，非常道”。

　　可道者，不是常道;阐述可道之道，并非恒常的阐述。正常恰是不正常，不正常才是正常。或曰：正常乃失常之象，失常为正常之实。小而言之，此乃今日艺术与批评的公开秘密，大而言之，则为人世万物之道。

　　果然，无耻获得了同情;于是，正义变成小丑。

　　批评家还有判断力吗?艺术家的价值观底线在哪里?

　　二OO八年四-六月，蒙特利尔-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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