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催生的一门大学问——红学——在二十世纪得到长足发展,与甲骨学、敦煌学相并列,成为闻名于世的国家级三大显学。而红学里的各大流派,也是互张旗鼓,名家林立。以脂砚斋为代表的对原著作出大量评点文字的评点派,以蔡元培为代表的透过字面探索作者隐匿在书中的真人真事的索隐派,以胡适为代表的集中于作者和版本两个问题上下大功夫的考证派,以王国维为代表的用西方哲学和美学观点进行批评的小说批评派,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强调封建社会阶级斗争历史的现当代政治派,都有声势浩大并自成系统的文字。
我比较乐于接受的是王国维的小说批评派。有人把它归结为旧红学的终结,也有人说它是新红学的开端。这都不重要。它除了将西方的哲学、美学观点引入红学,更重要的是它重视小说文本,从小说人物情节来展开批评。索隐派的云山雾罩常会使人越读越糊涂,以至每一个索隐成果出现,就造出了一座新的迷宫。最有代表性也最能引起人们兴趣的是林黛玉死后,贾宝玉出家,被指为隐喻顺治皇帝在董鄂妃死后出家,有的则说林黛玉等金陵十二钗即为朱彝尊等著名文人的化身,扑朔迷离,令人费解。
实力最雄厚的当数考证派,胡适、俞平伯、周汝昌、冯其庸等,都是红学巨匠。以至考证派又衍生出曹学、脂学、版本学、探佚学来,真可谓洋洋大观。然而对普通读者而言,且不说这里面水有多深,光是个版本之间的比较就能让人发懵。假如各位不怕晕菜,这里举两个例子给你看:第三回,贾宝玉第一次看见林黛玉,程乙本中为“宝玉早已看见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王希廉评刻本作“宝玉早已看见了极娉婷一个姊妹”,程甲本、藤花榭本作“宝玉早已看见了一个姊妹”。第七回,宝钗说的药方中,其中一味药程乙本用了“白梅花蕊”,这个“白”字原来程乙本并无,从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本、王希廉评刻本、戚蓼生序本补。版本学家们考出了一个字的异同,他会像天文学家在太阳系中发现了一颗新星,兴奋得彻夜难眠。而作为普通读者,你关注得过来吗?区别就在这里。有专家认为,索隐派也好,考证派也好,离文本和文学越来越远,以致被讥为“红外学”。考证派大师俞平伯到了晚年,竟也迷茫了,说了一段让人大吃一惊的话:“红学实是反《红楼梦》的,红学愈昌,红楼愈隐。”
我在这里并非主张轻视红学,反对理论研究。整个二十世纪,在国内出版的红学专著及工具书近六百部,发表论文不下六千篇。应该说只嫌其少,不嫌其多。而以红楼为内容的影视、戏曲、诗、书、画,百花齐放,更是好事。我需要表明的是,我这一组“弹红楼”的文章,所要面对的是普通的读者,故而还是要尽量地回到文本上来。以人物分析为主,理一理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分析一番他们的言行举止的前因后果,至多考证一下后四十回续书与曹雪芹前八十回原著,有哪些异同及得失。所引文字,仅以程乙本,即程伟元乾隆壬子活字本为准。不为别的,因为这个版本在乾隆以后曾大量印行,1957年10月人民文学出版社以此为底本印行了数十万册,是一个在广大读者中流通最广的版本。下期请看《〈红楼梦〉三世界》 (彭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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