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毛泽东诗词的一种解读

编辑:Jina 来源:北京青年报
 



 



 

■演讲者小传

  朱向前,著名文学评论家、解放军艺术学院副院长,《朱向前文学理论批评选》2004年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他钟情中国古代文化,“书法成家”,挥毫翰墨;“围棋入段”,在黑白子的博弈对局中体味传统文化的意境、性灵,将自己的书房起名叫“黑白斋”。
    ■编者手记

  “人生易老天难老”,马上又到9月9日。1976年9月9日零时10分,毛泽东因病在北京逝世。在他逝世30周年之际,本版推出朱向前先生解读毛泽东诗词的演讲,以资缅怀。

  据朱向前先生介绍,他是从去年1月17日下午在国防大学开始讲毛泽东诗词的。“学然后知不足”,开讲之后,他陆续恶补关于毛泽东的各种资料,海内海外的、党内党外的大概有数十种之多,将近3000万字,由此形成自己从毛泽东其人其事解读其诗词的风格。

  本期《原声讲堂·在文学馆听讲座》由《北京青年报》天天副刊与中国现代文学馆合作推出,以后每月刊出一期,选登中国现代文学馆“星期义务讲座”的精华内容,以飨更多读者。

  毛生前为什么只出了37首诗词?在我看来是两个原因,一是过于重视,因为过于重视而导致推敲不定,犹豫再三而终无定论。二是因为“文化大革命”。

  毛泽东诗词中好用大的字眼,名词如天啊山啊海啊,量词如亿啊万啊千啊之类的,平均每一首里不止一个“万”字。“看万山红遍”、“万里雪飘”等等。

  也许是《贺新郎》这首词暗示出的命运的神秘性使毛泽东终生对其另眼相看,前后珍藏、修改了半个世纪。

  从这两首《沁园春》中各取一句,正是毛泽东前半生的真实写照,那就是上联:“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下联:“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毛泽东说:当时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我倒写了几首歪诗,尽管写得不好,却是一片真诚的。现在条件好了,生活安定了,反倒一行也写不出来了。

  为什么叫“一种解读”?我只能说这是我个人对毛泽东诗词和毛泽东的一种解读,区别于其他解读,包括主流的解读。我的个人解读也许不作政治的、历史的、军事的、道德的评价,而更多的是从文化的、文学艺术的角度切入,谈这种文化怎么形成毛泽东的性格,怎么形成他的魅力和智慧。从中多少也能体现出一些我文学批评的特点,即比较注重作家本体研究,除了诗词文本研究,还要花比较多的篇幅谈毛泽东其人其事。

  ■毛泽东诗词数量的3个版本:37首67首90多首

  《毛泽东选集》是集体智慧,那么什么不是集体智慧呢?毛泽东诗词。只有诗词才是真正个人化的、心灵化的、性情化的、情感化的。只有诗词不需要讨论,也没有秘书能代得了笔。

  那么随之而来就有一个问题,诗词如此重要,毛的生前为什么没有钦定出一个更加全面的版本?大家知道“文革”前的周振甫注释的版本只有37首,而这37首结集出版也是颇为兴师动众的。虽然这些诗词都是陆续在《诗刊》、《人民文学》等国家大刊发表过的,但结集出版前,毛还是亲自授意开了一个征求意见的高规格座谈会。毛用铅笔写了两张条子,一张写着:“我写的这些东西请大家议一议”;一张写着出席座谈会人员的名单,即有朱德、邓小平、彭真、郭沫若、周扬、田家英、何其芳、冯至、田间、袁水拍、臧克家等中央领导和著名诗人共20余人。臧克家写了23条书面意见,托田家英转呈毛泽东,后被采纳13条。毛死后胡乔木主编的是67首。我现在已经搜集到了90多首,我要编的书就叫《毛泽东诗词全编的一种解读》。
    毛生前为什么只出了37首?在我看来是两个原因,一是过于重视,因为过于重视而导致推敲不定,犹豫再三而终无定论。毛泽东一生杀伐征战,决断无数,但是修改起自己的诗词来却谨小慎微、患得患失。这个情况恐怕大家有所不知,我举几个例子:
一个是《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大家都熟知这个“层林尽染”,但是你去看毛的手迹,那里边是“层峦尽染”。到底是“层峦尽染”好还是“层林尽染”好呢?这说不清,诗无达诂啊!我可以举出大量的例子来,《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中有“天若有情天亦老”,还有一个版本是“天未有情天亦老”,从字面上看,意思正好相反,但各臻其美,难分伯仲。

  还有一个例子更典型,1923年写给杨开慧的《贺新郎·别友》。1973年也是毛泽东最后一次把他的诗词拿出来做系统修改,其中改得最厉害的就是《贺新郎·别友》,改得面目全非,等于重写了一遍。什么叫精益求精啊?一首词不就百十个字嘛,改了50年啊。一方面我认可郭沫若的说法,“诗词余事”,另一方面,大量的事例又告诉我们,并非余事,你去中南海菊香书屋看毛书案旁的书架,正中摆的就是《鲁迅全集》,诗词工具书以及他的诗词手稿。这就自然让我们想到他常常修改他的诗词。

  第二个原因就只能归罪于“文化大革命”了。天下大乱,十年不已,诗词本为雅事,此等环境和心境,还如何改得了诗词?据保管毛泽东诗词的工作人员回忆,毛泽东生前对他的手稿念兹在兹,1973年,八十高龄的毛泽东拿出他的诗词企图做最后一次的修改整理,除了对《贺新郎·别友》改进甚多,对其他大部分诗作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32岁时写《沁园春·长沙》虽一介布衣已有问鼎天下之势

  豪放大气是毛泽东诗词艺术的第一大特点。豪放大气也可以说充满了革命的英雄主义、浪漫主义和乐观主义。但也还可以有个解释,叫做“霸蛮”,霸王的霸,蛮横的蛮。这是湖南人的方言,毛就是特别“霸蛮”。我们可以做点量化分析,比如毛泽东诗词中好用大的字眼,名词如天啊山啊海啊,量词如亿啊万啊千啊之类的,平均每一首里不止一个“万”字。“看万山红遍”、“万里雪飘”、“一万年太久”、“万类霜天竞自由”、“粪土当年万户侯”、“寥廓江天万里霜”、“敌军围困万千重”、“飞起玉龙三百万”、“万水千山只等闲”、“万户萧疏鬼唱歌”、“百万雄师过大江”……比较集中的如《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

  看看这气势,用了3个“天”、3个“万”、2个“千”,还不包括“冲霄汉”、“红旗乱”、“风烟滚滚”这样的大词,真是声色雄壮,文气浩荡,一泻千里、势若长江大河!

  到了32岁,写了《沁园春·长沙》,“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虽是一介布衣,但有问鼎天下之气势。

  而且,他的这种胸襟和气魄是在斗争中不断发展和扩大的,比如说《如梦令·元旦》:“宁化、清流、归化,路隘林深苔滑。今日向何方,只指武夷山下。山下山下,风展红旗如画。”
这是1929年冬,“古田会议”刚刚结束,国民党便集中闽、粤、赣三省16个团的兵力来围剿红四军,为安全计,朱、毛分兵转移,毛所率部队多不过数千,而且弹尽粮绝,他们衣衫褴褛,生死未卜,但毛这时把生死置之度外,完全变成一个诗人了,以审美的眼光去看半山腰里的红军队伍逶迤而来,只觉红旗招展,风光如画。这哪里是出生入死,杀开血路,完全是官方旅游嘛。这是何等气魄,何等境界!
    还有一首《菩萨蛮·大柏地》,“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就我的目力所及,自古至今,写彩虹的诗,就没有能超过毛泽东这两句的,接下来的两句,也写得非常生动和形象,“雨后复斜阳”,傍晚的时候,雨住天晴了,或者说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大块大块的云彩迎头飞过,当彩云遮日的时候,山就显得更加翠绿,更加青苍,正是“关山阵阵苍”啊。有过农村或山地生活的人,一定会觉得这个场景很亲切,很生动。尤为精彩的是后面,“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大家请注意,当年那密集的子弹打的就是毛泽东,没被打死已是万幸,但是毛居然还能带着欣赏的心情来赞叹这弹洞斑驳的墙壁点缀了山村的美丽,“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这和“战地黄花分外香”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不是常人的心境。

  再举一首《清平乐·会昌》,1934年秋,毛泽东久已被剥夺了一切实职,可以说是政治生涯的低谷,甚至还有生命之虞———差一点被当时的决策者扔在苏区喂狗,一般人都会心情沉郁,满腹牢骚,然而毛泽东却豪迈地唱道:“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格调明朗,情绪阳光,毫无压抑感伤之状。这是毛乐观自信性格的自然流露。但是另有一点也值得注意和重视,那就是毛一方面重视文艺创作的宣传作用,但另一方面,在自己进行创作时,却不仅能超越一己之悲欢,还能超越功利,超越政治,超越宣传,真正进入到艺术和审美的境界。这也是当他的时代的大量作品都随着时光流逝而成为明日黄花之际,他的多数作品却能穿越时空,超越时代,永葆艺术活力的根本原因。

  ■写给杨开慧的《贺新郎·别友》改了50年

  想象浪漫是毛泽东诗词艺术的第二大特点。毛泽东自己说:“我的兴趣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岂止不废,其实毛还颇为得意他的婉约之作,据我看来,他的几首婉约之作都是上品。就说写给杨开慧的三首词吧,《虞美人·枕上》、《贺新郎·别友》、《蝶恋花·答李淑一》。

  《虞美人·枕上》是毛泽东的第一首词,写于25岁那一年,也是他的第一首情诗,这是毛泽东毕生创作中唯一没有政治色彩,表达个人情感最为纯粹的作品。是写给新婚妻子杨开慧的,新婚不久骤然别离,长夜难眠,辗转反侧,毛泽东的炽热、深情、真挚,在其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开篇两句就起手不II +[+[ ++ 凡———“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所谓愁是一种心境,一种情绪,莫可名状,最难形容,古人的妙句无非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言其烦;“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言其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言其长;而毛词是言其形,形象清新,想象别致,自出机杼,俨然又一婉约名句。

  时隔2年,毛泽东正值而立,在国共两党中,或身居要职,或崭露头角,正是一代才俊,任重而道远,但为了革命大业,他不得不抛妻别子,出门远游,一方面是娇妻稚子的温馨小家,一方面是凶险莫测的茫茫征程,毛泽东选择后者,但离别之痛、后顾之忧却油然而生,千言万语汇成了一首《贺新郎·别友》。毛泽东一生为杨开慧写了三首词,这是其中的第二首,也许是这首词暗示出的命运的神秘性使毛泽东终生对其另眼相看,前后珍藏、修改了半个世纪,今天我们回首赏析这首词,确实能嗅到一丝不祥之音,“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临别之际,杨开慧那幽怨的神情深深地铭刻在毛泽东心中,或许杨开慧也有预感,一次普通分手,可能变成永诀。“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真是一语成谶,终身追悔莫及。“人有病,天知否?”有点天人感应的意思,这种超越天人之隔的心灵感应和神奇想象,使毛泽东为婉约派又贡献了一首杰作。
    毛、杨之间的这种深厚感情和神奇感应,经过30多年的酝酿和发酵,终于又诞生出了一首大家所熟知的游仙诗,这也就是他写给杨开慧的第三首词《蝶恋花·答李淑一》: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这时的毛泽东早已从儿女情长、生离死别中超脱出来了,他把一杯人间的苦酒酿成了一场漫天花雨。“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杨”字前面加一“骄”字,毛泽东的骄矜心态,跃然纸上。章士钊曾问毛泽东“骄杨”二字何解,毛泽东答曰:“女子革命而丧其元,焉得不骄?”沉重的历史已成往事,革命的英烈却羽化登仙,成为了寻访月宫的客人,“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酒过三巡,神奇的场面出现了,“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大家想想,这是何等壮丽、壮阔的景象!以万里蓝天为背景,以千朵祥云为舞台,寂寞嫦娥长袖善舞,以慰忠魂,这种想象的浪漫不羁,豪迈无涯,真是羞煞李后主,气死李清照。然而真正的高潮还在最后,“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其情绪、意境陡然间由凄清、凄美转向了热烈、放纵,一腔深情化做豪雨,告慰天下。可以说,这首词出于婉约而又超越婉约,前婉约而后豪放,集婉约和豪放于一身,是千年婉约派中的一声别调。

  ■写诗文毛泽东推崇文采

  文采华美是毛泽东诗词的第三大特点。文采是毛泽东臧否历史人物的重要标准。他自己也看重文采,追求文才,并且以文采自傲于世,他写文章追求“神气”,追求“光昌流丽”,他写诗词亦如是。下面我们举例分析。

  一般看来,两首《沁园春》是毛泽东诗词中气韵兼胜的代表之作,我们就来看看这两首《沁园春》的上阕: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这两个半阕都何其色彩明丽,形象生动,气势磅礴,文辞华美。但细观之下,又各有不同。前者体现了青年毛泽东对世间万物充满了探索和好奇之心,仰观俯察,细致入微,以至于“鹰击长空,鱼翔浅底”都历历在目。后者则反映了中年毛泽东将个人和民族命运结合在一起并握于股掌之中,雄视天下,这时候看世界就观其大略,变成了粗线条,“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多大的庞然大物在他眼中也成了须弥芥子。而且,从这两首《沁园春》中各取一句,恰成了一对妙联,正是毛泽东前半生的真实写照,那就是上联:“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下联:“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类似这样大家都熟悉的例子就不一一列举了。我们再挑几个七律中的颔联和颈联来看看———

  “云横九派浮黄鹤,浪下三吴起白烟。”(《七律·登庐山》)

  “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
  “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七律·答友人》)

  大家仔细看看,“云横“对“浪下”,“九派”对“三吴”,“浮黄鹤”对“起白烟”;“洞庭波涌”对“长岛人歌”,“斑竹一枝”对“红霞万朵”,“千滴泪”对“百重衣”,“连天雪”对“动地诗”,是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量词对量词,色彩对色彩,对得何其工整,何其漂亮,用毛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光昌流丽”,他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文章写得漂亮。

  这是一种文雅华丽的,还有一种就是口语传神的。比如:“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把敌酋师长的名字直接用到词里,不禁让我们想起辛词“试问天下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而且行军队伍中一片欢腾声如在耳畔,颇有神韵。再比如“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如话桑麻,声声悦耳。再比如“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娓娓道来,质朴动听,虽如白话,但气韵生动,意境高妙。

  ■诗词创作的高峰在两首《沁园春》之间

  从25岁的毛泽东1918年写下《送纵字一郎东行》明确表明革命心志,到1949年写《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30年恰巧有28首诗词,正好对应和记录了毛泽东开创和领导的28年武装斗争。你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天意。用自己大气磅礴的、瑰丽多姿的、文采风流的诗词创作,有意无意地记录了自己领导的艰苦卓绝的、惊天动地的、波澜壮阔的、翻天覆地的斗争历程。所谓艰苦卓绝,就是一介书生,起于草莽,千难万险,艰苦备尝;所谓惊天动地,就是以弱抗强,以卵击石,石破天惊;所谓波澜壮阔,就是从小到大,百川归海,势不可当;所谓翻天覆地,就是乾坤再造,捣它一个底朝天,开创了一个新纪元。毛泽东是用诗写史,也是以史写诗,正事写史,余事写诗,诗史合一,是为史诗。这才是一等一的大诗人,大手笔。我敢说是千古一人,既前无古人,肯定也是后无来者。

  我个人认为,毛泽东诗词创作的高峰在两首《沁园春》之间,即1923年到1936年约13年期间。而这十几年,是毛个人和中国革命最艰难困苦的时期,可以说,内忧外患,凶险莫测,九死一生,前途未卜,创作的条件和环境更加无从谈起。但毛泽东的过人之处就在此中表现出来,巨大的压力带来巨大的反弹,毛的诗情空前迸发,前后写下了《贺新郎·别友》、《沁园春·长沙》、《菩萨蛮·黄鹤楼》、《西江月·井冈山》、《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反第二次大围剿》、《菩萨蛮·大柏地》、《采桑子·重阳》、《清平乐·会昌》等经典之作。尤其是在艰苦卓绝的长征途中,毛泽东写出了《十六字令·山》、《忆秦娥·娄山关》、《清平乐·六盘山》、《七律·长征》、《念奴娇·昆仑》等华彩篇章。相反,在延安十几年相对平和安定的环境中,毛反而诗情淡然,诗作甚少,除一首《沁园春·雪》之外,乏善可陈。

  这种现象,毛泽东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1949年12月中旬,在迎接毛泽东访苏的专列上,苏联汉学家、翻译费德林当面向毛表达他对毛在长征途中所写诗词的赞叹时,毛说:“现在连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当一个人处于极度考验,身心交瘁之时,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的时候,居然还有诗兴来表达这样严峻的现实,恐怕谁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当时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我倒写了几首歪诗,尽管写得不好,却是一片真诚的。现在条件好了,生活安定了,反倒一行也写不出来了。”其实,这就是毛泽东的性格使然。同时,也符合艺术创作规律“文章憎命达”,“写忧而造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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