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从这句话不难看出,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关系,与金钱无关,与爵位无关,与职业无关,与年龄无关。同时,也恰恰由于父母与孩子之间这种纯粹关系的存在,构成了这个社会的基本温度。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农村人,虽是农村人,但父亲和母亲却很有理想,很有抱负。上世纪80年代时,父亲曾在青岛第二炮兵连当兵,在部队里还当过班长。据说,父亲和母亲自由恋爱时,母亲还去过部队几次,与父亲曾一起看过青岛的大海,爬过青岛的崂山。据母亲讲,当时她和父亲恋爱时,家里人非常不愿意:一方面是由于父亲家里比较穷,另一方面是因为父亲是从外市迁过来的,村里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外乡人。但任何阻力都没能阻挡母亲自主追求爱情的脚步,经过七拐八折的努力,最终与父亲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从此不难看出,母亲也是一个很执拗的人,是一个即使做了错误选择,也甘愿“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人。 父亲从部队复员后,和母亲零零散散地干过一些工作。直到上世纪90年代时,父亲去了我们县的化工厂上班。那时,我还在上小学。我记得,县化工厂离我们家很远,在化工厂上班又需要经常加班,所以,我时常搞不清父亲的行踪。我印象最深的是,父亲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在化工厂又是从事后勤工作,因此,手上磨起了很多茧子。而母亲呢,则在我小舅的汽修厂里上班。听母亲说,怀孕前,她曾经是我们县发泡剂厂的车间主任。我还听母亲说,由于她经常穿着水鞋带着工人在深水里作业,以至于随着年龄的增长,落下了腿疼的毛病。事实上,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由于物质生活的普遍困顿,埋头苦干似乎是那代人唯一的生命信条。作者的父亲和母亲(收藏:李擎) 父亲在化工厂工作了几年,又辗转其他单位干了几年后,时间行进到了2000年左右。由于父亲天性喜欢自由,不喜欢被人管束,此时的父亲有了自己创业的想法。于是,父亲买了一辆翻斗车,开始自主创业。母亲则开始经营起超市,与父亲形成了一种一张一弛的合作关系。由于翻斗车总是参与一些带有环境污染性质的工作,所以,父亲基本上是白天睡觉,夜里工作。我曾跟着父亲出过几次车,夜间工作难免会打盹儿,所以,父亲的车上总是放着好几条烟。我记得,我曾跟着父亲在夜里出过几次车,父亲抽烟很勤,一支接着一支。而母亲呢,则一边经营超市,一边操持家务,日子过的还算平静。 又过了一两年,由于父亲通过开翻斗车,结实了很多建筑工地上的包工头,并逐步与他们建立了比较好的友谊,因此,父亲和母亲的人生又出现了新的机会:开始承包一些诸如盖院墙、盖房子、修路之类的工程。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突然有一天,母亲告诉我,父亲患上了胃癌。那时,我正在读高中......在我上高中期间,父亲曾在淄博、济南等地做过几次大型手术。我记得父亲在济南做完手术回到淄博后,由于病情反复无常,且有加重要之势,母亲便想方设法把济南医院的专家请到了淄博,在淄博的一家医院再次为父亲做了手术......说实话,为了给父亲治病,母亲可谓费尽心机,百折不挠。尽管母亲和其他亲朋好友做了很多努力,终究也没能战胜病魔,2007年冬天,父亲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父亲去世前,尽管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但我对父亲始终抱有一种幻想:认为父亲可以战胜病魔。直到后来,父亲又去济南做了一次大型手术之后,家里的亲人不断对我说:要有心理准备。所以,在父亲去世前的一段时间里,我总是惶惶不可终日,也总是患得患失,干任何事情都打不起精神。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家庭会变成单亲家庭。 纵览父亲的一生,父亲有两个比较突出的特征:第一是脾气暴躁,第二是嗜酒如命。我曾多次分析认为,父亲的这两个特征很可能与他的戎马生涯有关系。在化工厂上班期间,父亲经常把同事带到家里,没白没黑的喝酒。又由于父亲在化工厂里是技术能手,所以,很多工人也想通过喝酒的方式,向父亲学一些技术,套一些干货。当然,父亲及其他的同事们爱喝酒,也与整个时代的大背景有关系。上世纪90年代,对于生活在小县城的人们来说,一方面由于娱乐休闲行业尚不发达,另一方面由于大家的收入普遍偏低,对于年龄在不惑之年左右的男人们来说,喝酒是最好的沟通和休闲方式。 在父亲用翻斗车创业,以及承包工程期间,逢喝必醉更成了家常便饭。不管是与甲方,还是与工人们在一起,父亲请客很实在,喝酒也很实在。以至于经常喝到半夜不回家,需我和母亲去寻他。有时喝的醉醺醺的之后,父亲又被牌友们叫走了,有时一打就到了半夜。我曾有几次去父亲的牌友家去寻他回家休息,一进房门,就像是进了“天宫”一样:一堆人在烟熏火燎的环境中“斗智斗勇”,感觉一旦隔远了都有点儿看不清那些叔叔和大爷的长相了。对于这种在烟熏火燎的环境中打牌的行为,我那时想不通,现在也一直没有想通......所以,我经常认为,抽烟、喝酒、熬夜,以及经常发脾气,这四条也许是导致父亲患上胃癌的主要因素。不仅如此,父亲后来又从胃癌转成了肝癌。 我记得在父亲去世前,父亲越来越瘦,经常肚子疼的无法入睡。有时候,还不断发出时高时低的呻吟声。我记得,母亲和七十多岁的奶奶排了班,替换着为父亲捶背、揉胸……母亲要照顾病危的父亲赚钱,一边还要赚钱养家,现在想想,真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铁娘子”。 父亲虽脾气暴躁,待人却极其仗义。据说,有一年,亲戚家的一个孩子与县城的黑社会发生了摩擦,黑社会召集了一卡车打手来到我们村找这位亲戚的孩子。这位亲戚无奈之下给我父亲打了电话,父亲二话没说,抄起铁锹便来到这位亲戚家,凭着过人的胆量和智慧,父亲没费一枪一弹,便平息了一场“战争”。每当想到这一幕时,我总能联想到为林冲打抱不平的鲁智深和用两把菜刀闹革命的贺龙。 另外,可能是由于有过部队经历的缘故,父亲的车技和厨艺在我们家附近可谓远近闻名。拿厨艺来说,父亲刀法精准且效率极高,切的土豆丝又细又快,菜刀剁菜板子时,不仅动作轻松娴熟,且声音很有节奏感。以至于只要是父亲做饭,便会招惹邻居的小孩儿来我们家“蹭饭”。在我的记忆里 ,这也曾一度在我们村里被传为佳话。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了一点:父亲当兵时的两位战友至今与我保持着联系。去年夏天,其中一位战友的孩子在河北遇到困难,那位陈姓叔叔还找曾我帮过忙......从此也不难看出,父亲以他的侠骨柔肠结交了许多真诚的朋友。 说实话,父亲在世期间,我跟父亲的交流并不是太多,甚至还有点儿恨他。一方面,父亲的工作比较忙,应酬也比较多,我们似乎很少坐下来就某一话题进行深入交流;另一方面,父亲脾气暴躁,又经常不苟言笑,因此,每当看到父亲铁青的脸色我就害怕。但现在,每当我想到父亲那仗义执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硬汉形象,和无所畏惧、侠肝义胆的英雄主义气概时,我总是很激动,对父亲充满了崇敬之情。可惜,在父亲生前,我并没有当面向他表达我对他的这种崇敬之情。如今,特别想在逢年过节时,能跟父亲一起喝喝酒,然后喝醉后像他表达一下我对他的仰慕之情,可是,我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对母亲则不同,由于从小一直是母亲照顾我最多,且也是相处的最近,因此,我对母亲的一举一动都熟记在心。我记得在我上小学时,父亲与同事在客厅里喝醉了,与同事开始拍桌子、爆粗口。而此时的母亲则在被窝里紧紧抱着我,生怕父亲冲到卧室找我和母亲的茬。坦诚地说,在我小的时候,每逢看到父亲喝酒我就害怕,害怕他喝醉,害怕他拍桌子、爆粗口。当然,我的母亲每逢看到父亲喝酒时,也是既担心,又害怕。从心理学的角度讲,我和母亲曾一度因为父亲喝酒而心惊胆战。 直到父亲去世几年后,我才逐渐明白:父亲其实是一个很真实、很超脱、很鲜活的性情中人。父亲的墓在我们村最北边的墓园中,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墓园中,父亲的墓就像他生前一样平平凡凡。去年,我回山东老家与母亲一起为父亲上坟时,母亲殷勤地叮嘱我:等她年龄大了,不能陪我一起为父亲上坟时,希望我给父亲上坟时,能顺便清理一下坟头周边的杂草,纸钱也要多烧一些。当我看到纸钱燃烧后的灰烬从母亲的银发边擦过而径直往上空飘荡时,我看到母亲表情沉穆,似乎想起了什么。 父亲的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敢作敢当,尽管父亲有时脾气暴躁,但父亲从不算计人,也从不欺负人,反而经常为朋友打抱不平,为正义挺身而出。而母亲呢,自始至终是一位有能力、肯吃苦、能顾家、能忍耐的温良女性。当然,有时候母亲也很脆弱......父亲病逝后,母亲在继续创业的过程中也受过很多磨难和委屈,而这一切,母亲总是一个人在默默承受。每次回家乡,母亲总是把她那最阳光、最努力的一面展现给我。 掐指算来,父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了。母亲呢,仍然用自己的激情和能力奔走在创业的路上。愿父亲在天堂里能感受到我对他的崇敬和思念之情,愿母亲在家乡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同时,祝愿全天下的父亲和母亲身体健康,好人一生平安。 2020/3/11于昌平
李擎,80后,山东淄博人,文学学士,批评家、策展人、媒体人。2013年辞去教师工作,并以独立策展人的身份活跃在北京,主要从事当代艺术批评与展览策划,先后策划个展、群展、艺术论坛、文化项目30余个(场),有多篇批评、访谈文章和多个展览项目入编《艺术品鉴》《中国当代艺术年鉴》等杂志与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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