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许江_甲子之年的葵园烟云_中国美术学院-许江-绘画-艺术-我觉得

编辑:彭菲 来源:hi艺术
 
​艺术家许江提到许江,在最为人熟知的几个关键性描述中,其中两个分别是中国美术学院的院长,和十几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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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 许江

提到许江,在最为人熟知的几个关键性描述中,其中两个分别是中国美术学院的院长,和十几年如一日的“葵农”。国庆前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开幕的“葵颂”是他献给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一首序曲。

已值耳顺之年的许江依然精力充沛,采访当天由于前一家电视台的专访耽搁了时候,一直拖到傍晚才与我们说上话。“视频类的采访最累了”,话虽如此,与我们聊天时许江依旧慷慨激昂,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又满含深情。

近四十年浸淫在中国近代到当代艺术的浪潮中,美术史和拍场上那些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在他口中随意地说起有如闲话家常。提到吴冠中,许江掩饰不住笑意,在吴冠中去世前四十多天,他还跟这位忘年交一同去看朱德群的展览。“感觉是一个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漫山遍野地跑”,许江这么形容道。

跟吴冠中惺惺相惜也因为志趣相投,艺术创作之外的阅读和思考使得许江自豪地声称艺术家之中出书的数量,他可能并不少于吴冠中。他随身携带的葵的造型的书包中满满当当都是各类或是理论或是抒情的手稿,出口成章的背后是勤奋,是一叠叠书的积累。说到葵所代表的一种幽放,许江以《诗经》中的一段“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如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形容他所咏叹的草木世界观。《兰亭序》中写“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最后的落脚仍是生死的问题。孔子说“未知生,焉之死”,这些都是他咏葵的诗意源泉。

吴冠中生前认为许江最能够一语中的。去世的前一年春节,吴冠中捐了一批画给浙江省,省里领导前去探望不住道谢。吴冠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许江说到此事提及吴大羽的一句话,“怀同样心愿的人是不说再见的”。许江转译成“怀同样心愿者无别离”,并用于吴冠中逝世当天的悼文,“吴冠中先生是我们学校的旗帜,怀同样心愿者无别离”,第二天几乎半个中国的报纸全部沿用这个标题。说到往事,许江在得意之余又怀念起故友,嘟囔着赵无极年老之际与吴冠中截然不同的性格。忽的又问起在苏富比的秋拍中,是否是赵无极的巨尺幅油画拍出四个亿人民币的天价,得到确认后他乐呵呵地说“前面是黄宾虹3.2个亿,现在赵无极4个多亿,中国拍卖最贵的都在我们学校。”

因为崇高的社会地位,艺术圈的半壁江山都莅临了开幕现场,又因为多年来桃李满天下,前来捧场的学生站满了场馆,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展览的动线别具一格,美术馆门口六个硕大的葵头铜雕一马当先地点题,随后搭乘扶梯上到三楼,看到白色沙带中的《怀沙》,仿佛被抛到了空中来到云端。沿着坡道在《野火》中追访葵的生命旅程,感受葵盘中山峦野火一样的精神。迎面而来的《铸炼》后看到《蔓生》,穿行在层层叠伸向远方的山水当中不断和新的地平线相遇。走出地平线似曾相识的另一排铜雕葵头应接不暇,最后来到《葵颂》。6.5米高的1600株红葵矗立,夕阳高照,山河流红,好似是葵版的《万山红遍》。此时庄严的配乐响起,墙壁上的投影升起树林一样的千万株葵,末了巨轮一样的葵盘转过,冉冉好似抽丝剥茧,最终弥散于天穹之下。像一首红色的诗,洋溢着纪念碑似的宏大叙事。许江的葵数次被邀请参加香港巴塞尔艺博会,他却觉得自己的作品与波普的颓废萎靡格格不入。许江自称自己跟葵一样,不似谦谦君子的梅兰竹菊,而是“勇士”,反复提及“作为向阳花开的一代”,他剑拔弩张,燃烧自乐,沧桑坚强,豪情万丈。他也无疑是个诗人,更是性情中人。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葵在你心目中是一种怎样的美学意象?

许江(以下简写为许):葵是拓荒者,总是带给我们一种崇高向上、坚韧无比的怀想,包含了一种草木人心,是中国人最内在和本质的气息。我画葵是通过葵的百回千转,表达一种东方的力量。这些老葵都有故事,都有沧桑,但是依然坚强。我用葵来呼唤中国人独特的精神气质,也呼唤改革开放四十年一代人的精神气质。

Hi:葵并不是中国特有的花,但是你的葵却满含东方性甚至中国性,为何选择葵来表达这种东方气质?

许:好像西晋的时候就有人说“太阳移宿,葵藿倾心”,那个时候中国人就已经注意到这样一种植物对天体互相吸引的关系。这个葵藿到底是不是今天讲的向日葵呢?现在也没法考证。《诗经》里头也讲过葵,那也不是这个葵,就像我们现在吃的秋葵,所以葵完全可能是西方来的一个新物种。但是没有关系,葵在中国扎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尤其在上个世纪中国风起云涌大变革的时代当中,葵那种群体复数的形态,那种燃烧坚强的精神气质特别能够表现一代中国人。

Hi:第一次被葵打动是什么情景?

许:2003年我去到伊斯坦布尔,租了车沿着马拉马拉海峡去到一片钢浇铁铸般的葵园。葵朝向同一个地方,黑黝黝的,和亚细亚平原同一种颜色,太阳正从它们身后落下,十分悲壮。我到现在都觉得那是永远的母葵,100多公里开外就是特洛伊古城,这种堂堂历史古迹和绵绵岁岁的植物之间的碰撞,使我再也无法安静。

Hi:展览中《蔓生》的部分为什么采用横卷的阅读方式?

许: 2006年《葵园十二景》当中很重要的就是地平线,给我很深的印象,后来一直想画宽荧幕式的地平线。学校给我启发,如果把这些画作变成阅览桌,层层交叠,我们站在阅览桌上看风景,不是仰视而是好像在高山上俯瞰,就很有意思。我希望在这个横卷中有关于葵园烟云更细腻的表达,它只有50公分高,3米长,逼着你去180度俯瞰葵园,这种观看与进入到葵盘当中去观看,和把葵放到架子上去观看很不同,而这种不同的观看实际上是作为一个画家非常重要的视角。这次的场地又是一圈一圈的,有特别的纵深感。

Hi:这次是三年来较大的一次个展,这三年来你的创作状态和之前相比有什么变化?

许:这三年我过了甲子之年,今年63岁了。我可能变得有一点更加放纵自己,某种红彤彤、硬朗朗的精神的底色给发泄出来了。很暖、很优美的东西我反而不太会了。三米多高的葵盘,在60天前只是一个想法,就这60天我把它做出来了。其实现代的电脑切割机放在面前的时候,我一筹莫展,工人做出来我不满意,自己用铁锤敲。几次反反复复之后,我感觉自己画在其中,在那种铸造的忧患和激情当中我和葵一起被铸炼了起来。

Hi:《葵园肖像》和《野火》都是之前没有看过的系列,有什么新的突破和尝试?

许:对我自己来说是新的开发,尤其是《野火》。我觉得我们这代人,往大了说有种浩然正气。在飘撇不定的刮刀当中,真的有一种强其骨的气质。100张葵园油画,一转过来就是一个火红的葵盘。学生说像心脏,一颗心在怦怦跳动。我甚至想,这个展览赶快做吧,我回去还得抓住这种感觉再画一点看看,有这种向往。

Hi:在艺术创作上有怎样新的追求?

许:新的追求是希望这几年的东西能够更饱满、更博大、更有力量,所以我抓住了葵头这个元素。其实资料已经准备了七八年了,不敢画,怕画不好,毁了我这个憧憬。开始并不顺利,某一天突然打开了,内心突然敞亮了,一种非常充实、大方、圆融的东西展示出来,我觉得就像了。

金字塔一样的骨架,墙一样的骨架,狂飙一样的骨架,葵在上面纠结、挣扎、开放,葵在上面生长

Hi:从葵园到葵头,从宏观渐渐聚焦到相对微观的层面,其中多了很多变形,在这方面是怎么想的?

许:中国人画画很有趣,往往是用造型法则把一个东西给拆解了,变成了单个的元素,然后再来拼装。比方说齐白石画虾,是把虾变成了身体、尾巴、爪子。其实虾没这么长的胡须,但是他就把虾变成了这几个东西,再不断拼装变成千姿百态的虾。我的葵也是如此,不像西方解剖学,而是造型法则。在处理很多葵籽的时候,我把它们变得自由,有一种运动感,像山壑也像烟云,带来葵的风采和沧桑。雕塑的葵跟真实的葵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但大家仍然认同。

Hi:你如何平衡这么多年葵的题材的单一性和艺术语言上演化的多元性?

许:我觉得多元和丰富并不在于题材,而是内心。雕塑界里头雕一个巨大的莲蓬,大有人在,像草间弥生雕大南瓜,多了去了。但我的葵里头有激情、有燃烧、有成就,这种东西很中国,这是我讲的一种心灵的忧患和奋斗的激情交织在一起的力度。

Hi:目前还有哪些想进一步去做的葵的元素?

许:你问到我心里一个痛处,我现在好像储备的东西快要没有了。以前回答这个问题特自信,因为还放着葵盘,现在真的不太有了。当然我可以继续再画葵盘肖像,可以画得更好,还可以回到远景当中再去画地平线,也会画得不同。我现在很希望能够集中精力,把大的葵的雕塑多做一点。世界好大,有时候要达到一定的质量才震撼。

Hi:油画是从西方传过来的,中国人画油画怎么才能做出新的东西来?

许:总说油画是舶来的东西,油画在中国已经两百年历史了,年轻的一代可能理解油画比理解中国画容易得多。为什么不讲电影和相机是舶来的,拼命讲油画是舶来的呢?因为油画带出了一个语言的世界,而这个语言的世界跟传统中国画的语言世界截然不同。什么叫语言?“语”有两种解释,论也,怎么说;言也,说什么,语言的研究就是研究怎么画和画什么。怎么画,西方对油画已经有很长时间的研究,我们要从中借取很多东西,也要向中国传统绘画里头去借取。但画什么一定是中国人自己的感受,不能被西方左右。脚踏中国的大地,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来建构一个自主研究的体系,形成一个中国自己的绘画气派。

Hi:你在最早的时候也做过观念类的作品,后来为什么转回纯粹的架上绘画?

许:这其实就是我们这一代老葵独特的成长历程。当年我到欧洲想展示自己觉得挺好的油画技巧,结果人家已经不玩这个东西了。那时候多么伤心,就继续寻找,当时我在德国下棋,用中国象棋的方式表现东西文化互相依存又斗争的格局。回来以后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你学了什么东西回来啊?我意识到还得脚踏这个土地,于是开始了一个很长时间的变革,很痛苦。从观念回到架上,就像从天上回到了地下。

Hi:说到观念,现在年轻的艺术家们都在做观念类的作品,你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许:我觉得观念很好,但不要止于观念,要对语言有研究。我今天早晨看到宾馆里头有一张画,把中国画用羽毛拼贴,完全可以,但是你要把笔墨的用量和中国画的精气神表达出来,他没有,我觉得这就很失败。观念的艺术仍然要回归到语言,就像我们无政府主义写诗,把诗的词拆分开来装到口袋里面去抓,顺手抓住什么词就是什么,拼凑成一首诗。开始的时候玩玩可以,今天还这样玩就傻了,这个观念一点不前卫,很落后。还是要强调脚踏实地,对语言有研究,用心灵去感受。

Hi:今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年,也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四十年,作为一个一直身处其中的见证者,你怎么看中国当代艺术四十年的历程?

许:当代艺术四十年以什么算起?我们这代人进学校的时候,能够把苏派的东西拿出来学,能够画人体已经很不错了,1979年我们才第一次看到西方的印象派的画册。王公懿的《秋瑾》和《父亲》都得了青年美展的金奖,但是今天前卫绘画不承认那是当代艺术。那时黄永砯在干什么?在临摹。1979年的暑假我跟他一起在莫干山写生,写完生回学校,他就把我们学校的法国农村绘画的《垛草》拿过来临,多少年以后他把临的这张垛草的脚做了一个石膏的脚,变成了一个观念艺术的作品。当代艺术四十年的标志在哪呢?王广义、张培力那时候还没进学校,谷文达那时候也还没有做当代艺术,徐冰那时候根本没有在刻错字,还在津津有味地继承星星木刻的传统。当然1980年前后这一代人进入学校,确实开始有了一种火种。

Hi:现在在外界看来,中国美术学院最活跃的就是跨媒体艺术学院,你怎么看待它的发展?

许:跨媒体学院有几个有利的东西,第一,最早用一种社会批判和前卫实验的方式进入到实验艺术的天地,很有活力,也和张培力、杨福东这些人早期的播种和持续的发展有关;第二就是出现了像姚大钧这种技术上比较好的人才,新技术的推进很重要;第三就是高士明的策展团队给予了理论上的很大支持。这个学院以前是一周一书,放在角落里头,这种读书的精神和理论思考的氛围是一个发动机。另外还有中国画系、书法系传统的东西,形成了遥相对望的两岸,互相作用之间就使得新媒体系充满活力。

Hi :这次的葵园也加入了一些新媒体的内容包括表演,是你还是高士明老师的想法?

许:是大家一起的想法,以前在德国就想做,来自一个古老的哥特式教堂的创意。但我这次跟很多新媒体艺术还不太一样,他们大多带批判性,我这个完全是一种气氛的渲染。

Hi:所以你的作品不怎么带批判性?

许:也不能这么讲,我觉得西方恰恰是在这种以颠复逆反作为主要动机的绘画潮流当中失去了很多东西,这值得我们警觉。今天在葵园绘画当中,仍然有沧桑,但是不颓废,有反省,但不是简单的批判。

Hi:从1986年到2018年,你在中国美术学院已经待了三十二年了,你觉得学院的氛围这么多年有什么是一直没有变的?

许:当然有一定的变化,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在。我们以前讲过勇立潮头的实验精神,这种精神1928年中国美术学院建校的时候也有,今天也有,每个时代不太一样,但始终都有。另外就是方法论,中国美术学院比较讲方法,绘画、色彩、素描、透视、影像,各有各的方法。这种一理兼通的方法论的梳理,和哲匠精神,是我们学校特殊的东西。还有人文湖山的诗性精神,比方说杨福东的影像装置,那完全是诗,视觉之诗,是最新的诗。这个学校有一种内在的诗性精神,不仅出诗人,它的艺术里头有一种诗性的气质。这些东西始终没有变。

Hi:今年是中国美术学院九十周年,中国美术学院的一个传承体系是什么?

许:我们留下来最主要的就是林风眠的“融合中西”和潘天寿的“传统出新”这样两条脉络,以及两条脉络互相之间的作用。

Hi:如何看待中国当下的艺术教育现状?有哪些可以提高的地方?

许:太多可以提高的地方,比方说如何加强本科的教学,如何既加强动手的训练,也要加强读书的培养,这点在我们学校是很强调的。

Hi:理论性的人才和实践性的艺术家,在目前更稀缺的是哪一种?

许:兼通的人才我觉得很重要。曹意强为什么理论好?他是画画出身的,小速写画的很好,你坐在这里3分钟他给你画一张。因为尝过梨子的味道,所以他敢写,切入点特别对。

Hi:在普及公众的美育水平上,你除了是艺术家还是中国美术学院的院长,曾经是全国人大代表,现在是政协委员,在这些身份之下是不是有更多的责任感?

许:那当然,我也是人大教科文卫专门委员会委员,可以旁听常委会,这让我有很多的机会去了解国家的信息,以及一些令人担忧的问题,也使得我忧患比较多,所以我的葵总有一种很沉重的东西。

Hi:你曾经提出“深化艺术教育,艺术创作改革”,艺术教育如何深化,艺术创作如何改革呢?

许:美术首先是个体劳动,中国传统搞绘画的都是大文人,像苏东坡,黄庭坚,到后来的郑板桥,这是中国的文化创造。画家的文化思考一定跟搞音乐搞舞蹈的不一样,思考天地、人生和社会的问题特别多。也因为有这些思考,美术学院的改革和推进相对来说会好做一些。

今天世界上很多美术学院看起来都在搞很前卫的东西,但是把绘画传统丢掉了,很可惜。我们始终不丢,历来是三条路前进,第一条“殿堂”,国家的主旋律绘画,现在中国主旋律绘画国家队就在我们学校;第二条“家园”,各种油画的本题,中国画的本题,有关语言技巧,我们研究的最深;第三条是“江湖”,就是当代艺术的江湖,我们也很厉害。三条路齐头并进,凸显活力,同样都对这个时代的文化建设有益,不要把它们对立起来。

Hi:当了这么多年的院长,在你看来不同时代的学生是否有很明显的时代特征?

许:有一点,今天的学生相对来说不太有以前学生一些很顽皮、很坚韧的东西,可能因为我现在不太教本科,到了研究生、博士看到我都特别乖了。但是我总还是希望同学要有一种活力,我一直说要点亮一把火,要有激情和燃烧。这次新生入校我的讲话就是“我们相信”,林风眠当时就是相信为艺术战,滕固就是相信博约弘毅,潘天寿就是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来重读他的艺术,重读他的诗,王澍就是相信他的建筑会走出来。要这个豪情相信,我的葵也有一种相信,相信我会传达一种这一代人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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