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5日，艺术家白明比利时大型个展“大地和鸣”在比利时凯拉米斯陶瓷博物馆开幕。这是全比利时面积最大、最专业、也是最权威的陶瓷博物馆，面积达近2000平米。此次个展，白明的作品将涵盖凯拉米斯博物馆的所有展厅，其规模在全世界陶瓷博物馆中几乎史无前例，对于博物馆的策展和布展而言也具有十足的挑战性。
此次展览共展出白明76组、近200件作品，勾勒出白明从1995年到2019年的创作历程，是其艺术生涯的一次大型回顾和系统梳理，包括陶瓷、油画、水墨、漆画、雕塑、综合材料和装置等多种类型的艺术作品，全方位展现艺术家在不同时期的主题变化、风格建立及深厚的艺术修养。展览自11月15日至2020年3月14日，持续四个月。
“这实在是太难得了！当然我也很意外。”提起此次展览，白明感慨到。“像凯拉米斯陶瓷博物馆这种纯学术性的国家级陶瓷博物馆，能用它们的全部展厅为一个亚洲艺术家举办个展，迄今为止还没有。”
11月14日，博物馆为《大地和鸣——白明作品展》在博物馆召开了一场大型记者招待会，两位策展人从各个方面介绍了白明的创作和艺术历程。
艺术家白明接受记者采访
艺术家白明向媒体介绍自己的作品
“凯拉米斯陶瓷博物馆有四个大展厅，一般来讲，艺术家举办个展，能用到其中一两个展厅就可以了，而此次展览，是博物馆唯一一次提供所有展厅，为一个艺术家办展。只有一个厅里保留了一部分博物馆近两年收藏欧洲与美洲的艺术家作品作为与我作品的呼应，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
对比利时来说，这也是一个少有的高规格展览，是比利时艺术界的一大盛事，受到博物馆和当地政府的高度重视。据悉，展览开幕当天，拉卢维耶尔（La Louvière）的市长将亲自为展览揭幕，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也派人出席，欧洲许多重要的艺评家、艺术家、学者也将会出席开幕式。
对于这一大型展览，艺术网在展览开幕之前，采访了艺术家白明。
“好感动！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太意外了！”采访过程中，艺术家白明分享了许多展览背后的故事。“这是比利时和博物馆的重点展览项目，他们邀请了非常专业的布展团队，还出版了一本极具学术高度的画册，因为对展陈效果要求颇高，预算超出，结果博物馆通过众筹的方式解决”。对此，博物馆将捐献者的名单，用精致的字体贴在了展厅入口的墙上，“让我非常温暖”白明感慨到。
“展览效果也出人意料的好！”除了两个策展人亲自参与布展外，博物馆副馆长和展览设计师也参与其中，该博物馆建筑设计师还亲自来回为展览设计了展台和桌子，台子的颜色和材料也是他们重新调整的。
白明 物语·茶经·知黑，综合材料，220×210cm，1996
作为回顾展，此次展览被分成了四个章节，“历史的回响”“自然的对话”“风景的诗篇”“大地的和鸣”。“细节之处也令人惊艳！比如一进展厅，并没有展示我的陶瓷作品，而是选择了一件我早期的绘画作品，由综合材料加茶叶做成，东方元素特别明显。这件颜色深沉的作品被安置在清水泥的建筑体上，效率让我惊异。”
“历史的回响”章节展览现场
“风景的诗篇”章节展览现场
“自然的对话”章节展览现场
“大地的和鸣”章节展览现场
“其它几个厅的陈列也出乎我的意料，例如他们极好地利用了联排窗户的设计，透光效果很好，再加上照明的辅助，整体展陈效果独特，这是我在其它展览中所没有看到的。”
以策展人的角度，他们从自身的美学观出发，呈现了一个他们眼光下的东方艺术家，一个以陶瓷艺术为核心主体的当代艺术家的创作路径。之所以将我的水墨、油画和雕塑及漆画整体呈现，是为呈现一个完整的白明的艺术。
白明 瑞屿祥云, 瓷, H. 49.5cm ; Ø 54cm, 2011
白明 磁场与波场 系列之二, 漆画, 120×160cm, 2018
白明 文化虫洞·席纹如书，水墨，181×98cm，2017
白明 锦禅虚像 系列之一，油画，193×280cm, 2017
艺术网：白老师，您好！首先可否先介绍下此次展览的缘起？
白明：今年是凯拉米斯陶瓷博物馆挂牌成立十周年，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博物馆专门选择跨年度为我举办个展，由此可见馆方对此次展览的重视。
我是他们第一个邀请举办个展的亚洲艺术家。凯拉米斯陶瓷博物馆是比利时闻名的专业陶瓷博物馆，也是欧洲极具学术地位的陶瓷艺术博物馆。它的前身是是比利时博世皇家瓷厂，曾代表比利时最高的制瓷水平。2003年至2009年，比利时政府为了保护这一处宝贵的文化遗产，将其改造成博物馆，一方面展示比利时的陶瓷史，另一方面向世界介绍全球现代陶瓷艺术的发展现状，以及著名陶瓷艺术家的创作成果。
凯拉米斯陶瓷博物馆外景
正是这样的定位，凯拉米斯陶瓷博物馆对世界各地陶瓷艺术家的创作动向，以及各国的陶瓷艺术的研究专家学者有着密切的关注和交流。2014年，巴黎赛努奇博物馆为我举办了个展，时任馆长Christine Shimizu亲自担任策展人，对我的作品非常熟悉，她在2017年将我的作品推荐给了凯拉米斯陶瓷博物馆，此外，塞弗尔国家瓷器博物馆馆长、国立利摩日陶瓷博物馆馆长等世界知名陶瓷艺术专家都向这个博物馆推荐过我。
博物馆馆长对我的作品非常感兴趣，邀请Christine Shimizu作为策展人之一，与他共度策划了我这个展览，这两位都是博物馆界和陶瓷艺术领域里非常杰出的学者和资深策展人，他们联合办展的消息一经发出，就受到了欧美关注中国艺术的专家学者及媒体的广泛关注。
艺术网：所以就成了比利时艺术界的一大盛事。
白明：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到。为了此次的展览，博物馆联手欧洲著名的艺术类图书出版社Prisme，量身定做了一本展览画册。在此之前，博物馆也做过十余本画册，但都是藏品或多位艺术家作品的合集，专门为一位艺术家做完整的个人画册，这是首次。同时，博物馆将这本书，与他们出版的另外两本有学术影响的画册合集，组成一个套书，作为比利时政府重要的博物馆书籍推荐。
展览画册封面和内页
此外，这本画册还收录了法国文化部文化遗产总监、法国巴黎亚洲艺术博物馆馆长、比利时皇家Mariemong博物馆馆长、法国国家陶瓷博物馆（塞弗尔/利摩日）前馆长及法国著名陶艺家富尤等多位专家、学者及艺术家撰写的重要评论文章，构成了这本画册的学术高度，未来这本书也将在欧洲各国的艺术书店出售。
西方美学观下的白明个案研究
艺术网：此次展览主题“大地和鸣”也是由博物馆确定的吗？
白明：全部！其实西方的很多策展人并不象中国的策展人一样常常与艺术家本人进行展览沟通，他们非常相信自己的艺术判断和学术角度，这也是他们办展的意义所在。
我所做的只是按照策展人的要求，把我几十年来的创作、最近的新作、杂志媒体的报道，以及我的个人文章和著作，别人对我的研究等资料交给对方，他们从五、六百张作品图片里选择了76件/组，共199件作品。这些作品不仅有陶瓷，还有油画、水墨、漆画、雕塑、综合材料和装置等。
我曾问过策展人这样选择的原因，他们说，他们首先要展示的是我的陶瓷艺术，尤其是在陶瓷传统如此深厚的国度，是如何走出来并形成今天独特的艺术形式的过程，因为在他们眼里，越是传统深厚的国家，创新之路就越难。而我的其它类型的作品，体现了我在陶瓷艺术创新之路上的非单一性，恰恰是这种“跨界”带动了我的陶艺创作里不同的角度和表达方式，而这种方式又非常的中国化和东方化，这才是策展人想要呈现的。其中，策展人还问我最喜爱的电影，并在另外一个独立的小厅里播放。
白明 管锥篇·隐语，瓷, 装置, 62×11cm, 2011
白明 秦砖·万阅屏风，瓷，17.5×58×38cm, 2018
艺术网：博物馆选择的作品，和您设想中的一样吗？是否是您眼中的每个时期的代表作？
白明：不太一样。在我的设想中，如果举办一个回顾展，我特别想放《坯粉之书》这件作品，在去考察博物馆时，我甚至连这件作品的地点都想好了，但最终没有。一方面是博物馆担心这些原材料和工具在进出口海关时的问题，会给整个展览增加很多复杂性和不确定性。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策展人有自己的美学观。
艺术网：作为回顾展，此次展览被分成了四个章节，“历史的回响”“自然的对话”“风景的诗篇”“大地的和鸣”，是按什么线索划分的呢？
白明：依据策展人的美学观，以及他们对我的创作思路的理解划分的。他们将我的作品分成几个不同的路径，例如“历史的回响”这一部分，展示的是我与传统和东方的关联，与我的教养和文化背景有关。
“自然的对话”更多的是对我的作品里呈现的与自然元素的关连，也是艺术家的“自然观”，而这种元素主要是转化了的与时间相关和自然生机有关的形态上的互融。“风景的诗篇”呈现的是一种诗意的审美，这里的风景是时空与山水的宏观角度。“大地的和鸣”是自然状态下泥土的重新认知和泥土秉性的个体理解。通过人的自然状态与材料的自然状态进行对话，相互表达中使技术退隐至“自由”的背后，让瓷土的本质语言成为与艺术家的主观性“和鸣”的状态。例如我做一件作品时，它可能因为干湿、温度、火的位置的不同，从而出现龟裂、收缩和一些纹路，甚至是颜色的变化，这并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但却是我与材料相互对应、相互和谐、相互尊重的一个自然对话。
我所理解的“大地的和鸣”是泥土与艺术家独特生命共性的融合。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教养是深刻的，而“诗意”则是东方人认识自然认识自己的一个非常独特的转换方式，是一个中国文化人和中国艺术家的独特视觉，虽然我的作品与自然中的风景基本上没有直接的对应关系，但很多抽象的形式、色彩的表达、肌理的呈现、材料的质地都与这种转换有深刻的联系。
白明 山水与时间 之三，瓷，85cm, 2000
白明 青山仁爱, 瓷, H. 82cm ; Ø 52cm, 2016
艺术网：最近两年，您开始关注漆艺，此次展览也是您的漆艺作品首次在国外展出，为什么开始对漆艺感兴趣？
白明：其实我很早就对漆艺感兴趣，好像与时间有着久远关系的材料我都天然的着迷，但一直担心大漆的过敏问题，再加上陶瓷、观念性雕塑、油画、水墨等艺术类型已满足了我许许多多的表达欲望和创作愿望，漆艺就被我一拖再拖。直到我的女儿选择了漆艺专业，这才加速了我对漆艺的研究。我之所以对漆艺一直久怀心念，是因为它与瓷器一样，是一种极为了不起并拥有强大稳定性的材料，即使过去2000多年，新出土的漆器都跟新的一样。此外，我早期的创作主要是综合材料，不自觉地会对各类材料进行持续性的关注，大漆这种古老的材料自然就成了我愿意去实践的选择。
白明 堆叠的经卷, 漆画, 100×200cm, 2019
在创作上，我又不完全是漆画家们理解的漆画，我纯粹是把大漆作为一种创作材料来对待，至于传统漆工艺的技术及特点，对我来说毫无负担和约束，我只对树木所分泌出的这种粘液，它所具有的禀性和干燥后所拥有的强大稳定性感兴趣。我会对大漆在不同时间、不同空间、不同湿度、不同光照下，所呈现出的不同质地、不同变化、不同色彩感兴趣，这让我觉得同一种物质，它可以如此的丰富又如此的充满活性，正是这种琢磨不定、无法控制的“活性”极大地满足了我对材料的好奇心。
我迷恋漆器，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技巧上，而是对大漆材料的探究，我有好几件作品，就是将大漆涂在漆板上，利用不同的条件，观察它的干燥过程、皱褶变化、色彩变化……我的主题也就是这些。因为这些作品所呈现出来的变化本身就是我创作的意义。
白明 大成若缺系列瓷, Ø 58cm, 1998-2018
白明 墟—缠与裂,瓷,42×65cm ×60cm, 2018-2019
白明 墟——卷轴墙，瓷, 50×45×20cm, 2018-2019
传统的核心是创新
艺术网：近年来，西方博物馆纷纷邀请您前去办展，在您看来，他们为什么对您的作品如此钟爱？
白明：其实好几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说真心话，我还真没办法非常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自2010年法国的“瓷语东方”展，到今天的“大地和鸣”展，近十年来，我几乎每年都被邀举办展览，从法国、韩国、美国、意大利、葡萄牙、比利时，这些展览都是博物馆和美术馆申请他们国家的展览经费从博物馆和美术史的角度为我举办的，这种持续将我的作品呈现在不同国家的公众面前比较少见。
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中国这个陶瓷大国，对当代陶瓷的认知与世界是脱节的，与过去相比，中国陶瓷艺术在追随传统上很好地继承了原有的基因模式，但在文化更新上却是不够的。纵观陶瓷史，但凡断流的陶瓷产区都是因为固步自封，没有新的创造出现而没落，像景德镇能成为一个千年釉火不断的城市绝对是个奇迹，这个奇迹是因为每隔一段时期都会有新品种、新发明出现，正是这些创新激活了传统的同时，也为自身的发展带来生机，毕竟人的审美是不断变化的，景德镇千年来所拥有的更新换代的创造性，才是它赖以生存的根基。
但是今天，产区艺人面对传统更多的只是模仿，认为跟过去保持一样才是传统，这对艺人来说没大错，但如果大家都认为这就是传统，就是一个常识性错误。传统的核心是创新，凡是能成为我们了不起的中华文化传统，都是那个时代的创新。
对西方而言，他们更关注你今天的审美，今天的创新，今天的活力，至于艺术家，他们更欣赏那种能为这个时代贡献新的审美的人，在艺术上对抄袭、模仿、复制不容。崇尚创造，崇尚对未来未知的探求，这才是艺术和文化成为各国交流里面共同关注的热点。
白明 文化虫洞•新游春图, 水墨, 68×138cm, 2016
白明 文化虫洞·线如冰河, 水墨, 70×138cm, 2010
白明 生生不息 之二，瓷器, H. 57cm, 2008
白明 青花简史瓷,H. 84cm, Ø 22cm, 2017
艺术网：在直面西方文化语境时，您最有力的语言就是创新，以及作品里符合时代的审美。
白明：对。我认为艺术家最主要的是创作出好作品，这是你的态度，也是你的艺术家身份最重要的立足之本，作品本身会呈现你的思考和价值观。
我曾用七年的时间梳理了中国景德镇的陶瓷技艺，并将其记录下来向世界推广，这一研究过程也让我受益匪浅。
白明 玄黄·山 海经，水墨，160×366cm, 2018
白明 悠悠然，瓷，Ø 29cm, 1995
白明 对应的形式，瓷板画, 56×56cm, 2016
艺术网：2020年还有哪些展览计划？
白明：明年4月11日至8月10日，我将在法国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举办一个为期四个月的展览，它是法国第三大亚洲艺术博物馆，位于英国人大道边上，而展期也恰是尼斯的旅游旺季。
我的作品也将首次出现在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的中国厅、日本厅、印度厅和东南亚厅，这四个厅里陈列的常设展品不动，策展将我的作品放进去，形成亚洲文明史的对话。此外，博物馆三层的整个圆厅也将全部展示我的作品。这将是一个激动人心、值得期待的展览。
从学术的角度，此次展览不再是研究我个人的系统风格以及我在陶瓷艺术上的贡献，博物馆是将我作为一个艺术家个案，融入到整个亚洲艺术史里面来进行思考，并出版画集，相信这个展览能够为观众提供一个新的看我作品的角度。
艺术网：谢谢！
白明 孔洞石, 瓷, 40.5×22×9cm, 2005
白明 梦石 之二, 瓷板画, 90×60cm, 2010
（注：文章图片由《大地和鸣》展览团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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