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文艺创作旋律中的共鸣现象及之间的相互影响,是一个总被提及又说不完的话题,诗歌与绘画便是其中的典型。2020年6月7日,策划人李菲邀请青年艺术家陈瑞峰、普鹏在成都市锦江区琉璃路八号一栋的览虫书吧进行了一场关于诗歌与绘画创作的对谈。本次对谈目的不在于学术性地对他们的诗歌进行严肃探究,而是想通过与二位热爱诗歌的青年艺术创作者的轻松交流,展现诗歌创作的魅力以及对他们绘画创作的影响。更多的是,从多维度多层面去了解和看待艺术创作者这样一个鲜活的群体。本次圆桌对谈中,作家刘明江老师作为特邀嘉宾参与了进来,与两位艺术家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图片从左至右:普鹏,刘明江,陈瑞峰,李菲
李:尊敬的各位来宾,晚上好。非常感谢大家与我们一起相遇在览虫书吧的周末夜晚。通过现场的视频和绘画诗作,大家可以看到两位艺术家截然不同的风格。现场有观众想问一下普鹏,古人写诗是边写边唱。请你也是这样的吗?(看到普老师在视频里面的自拍和独白有感而提)。
普:一般我们都排句嘛,这几年我才加入了标点符号,因为我觉得标点符号很有必要进入到诗歌里面,然后我会去朗读他。感觉朗读节奏不是很好的时候,会去修改它。
关于写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我是诗人,只是说它像写日记,或者是像记录自己的情绪一样,它只是一种记录方式。
李:对于普鹏的诗歌创作方式,陈瑞峰你怎么看呢?自己在进行创作的时候是怎样的状态?
陈:其实我觉得就是写一些东西,或者做一些事情,相当于一种自我的反省。书写和绘画一样,过程中说明你在思考。思考不管它对与错,它都在运行,然后在反省自己,管它写得好不好,基本上我都是喝一些酒来进行。一个人脑子随时在思考什么样的问题,它就呈现什么样的东西,其实我和普老师也没有把它当成诗什么的,就是当成一种思想活动。本来这就是我们的一种业余,辅助我们的绘画的。
刘:我觉得他们画画还没有过瘾就写诗过一下瘾,写诗没有过瘾的人就去画一下画。你比如王维就是写诗没有过瘾就去画画。古人谈那个诗就是“言之不足,则歌之;歌之不足则手中舞之”;写书法的人会谈到太极的概念:“书法乃纸上之太极,太极是空中的书法”。书空的说法也就这么来了。我估计普鹏老师,和陈瑞峰老师画画还没有过瘾就写一下诗再过一下瘾,我觉得就这么一回事,如果承认创作是一种能耐,我那种能耐还没有宣泄完,可以要在文字上在表达下,我是这么理解的。
普:我会保持一种思考的状态,所以有些时候,文字带给我的是一种约束,同时也释放我的一种情绪,它是一把双刃剑,我用好它了可能会写出一段不错的文字,我没有用好它可能就憋得自己很难受。
刘:我再替你把这句话说完了,他有的时候相互存盘,就像打游戏一样,有一个小情节要存盘.这个其实也是一种相互存盘的过程,这个感觉我能体会到,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感觉。
普:有,就是有时候比如说你翻看很久以前写的一段文字,你突然会因为那段文字想的起来,当时你是什么情况,什么状态。所以我就说有时候把一些脑子里面蹦出来的想法,通过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你过很久以后再去看他,我觉得他已经就有温度了,因为那是属于你的人生某一个时间段的一个想法,所以我觉得文字带给我的最有意义的地方就是这一点。
李:无论是诗歌还是绘画创作,甚至是音乐、舞蹈等,他们的创作旋律都是非常相似的。我想请问一下陈瑞峰,在你的那个诗歌创作旋律里面,最多的主题和冲动是什么?
陈:其实我没有他那么多铺垫,就是我基本上都是在,我是一个比较矫情的人,很容易痛苦,真的就是他们经常笑我就是喝了酒要哭或者干嘛呢?
现场观众提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您会对痛苦上瘾吗?
陈:很多人都问过,我觉得会。比如说我写过一句诗:“黑夜像阳光一样照亮我的悲伤,我只能饮酒止渴”。大家都说的这个痛苦,估计都不叫痛苦,那只是一种激烈的释放。我很讨厌那种情绪的定义——就是你要不就很开心,要不就很痛苦,我很讨厌中间的那个那种状态。其实我这个人比较大大咧咧嘛,很讨厌那种规矩的东西,甚至我很讨厌别人关心我,喜欢我。
李:陈老师外表是比较随性的,嫉俗的感觉。但是大家看到他的诗歌视频或者绘画,实质上比较相反的。两位艺术家的个性风格是非常迥异、鲜明的,陈老师还给普老师起了一个我觉得是很有趣的外号。
陈:正能量邪教组织的教主!因为他太正能量了。他想着他要减肥嘛,每天跑步拍视频激励自己。他可能有十多年没有认真跑过步了,突然想到要减肥,然后每一天都要跑十公里,最后把自己把自己跑残废了。
普:他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就是刚才看到我录了很多视频。一方面倒不是刻意减肥,是我觉得自己身体年龄大了,我想就是身体机能恢复一点,就开始锻炼。再来,我就是想通过视频的方式来约束自己,看我能不能像做行为艺术一样,坚持三百六十五天,结果坚持到十来天的时候,我把自己跑残了。当时恰逢我去上海做展览,都是一瘸一拐去的。所以那些视频都是每天逼着自己跑步的时候,会思考一些问题,然后我会把那些问题用简短的几句话总结出来,用手机录制。
来之前我都在想一个问题。之前菲菲提及故乡的问题。我们这一帮人都是外地人,晚上失眠的时候躺床上,你都会想到故乡,他感觉好像是在那个地方,但是你们没办法回去。你物理上你可以回去,但你心里面长的那个故乡没法回去。
刘:我觉得这个普鹏这么大的年龄,就有种强烈的故乡意识。你才多大的年龄,你就要怀念故乡,我觉得这个是很恐怖的。
普:其实是因为现在很多在外打拼的粘人,都有所谓的失落异乡人的标签。他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那种精神上的故乡其实某种程度被消减了,我觉得这是对现在年轻人困扰挺大的。
刘:这个不能说深了,乡愁这个概念绝对是一个哲学上的概念。所谓的乡“愁”,就好像成都这边待你不好,才感觉“愁”了。这个乡愁是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要回到他最熟悉的地方。所以感觉你们这个年龄提乡愁太早了一点,我希望你们不停的往前跑,至少像我这个年龄,五十岁的老头再想一下乡愁。我觉得这个是对你们的一个勉励,一个人可以回头看自己走的路,但不能把这个定义为乡愁,否则就像陈瑞峰老师说的,这个就有点矫情了嘛。
李:做艺术的矫情一点倒也正常。
刘:你要到任何一个地方就要爱上这个地方,这叫“此心安处,既是故乡”什么是故乡?我心安的地方就是故乡。
普:刘老师是从这个词本身来说,我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有哲思。但是很多时候其实我们都是情感动物,一年就过年回一次,所以在情感上有些时候会想家。不是上升到严肃的“乡愁”哲学,只是说那种情绪会存在。
李:一旦离开,故乡永远都是他乡,它被封存在你记忆中。从地缘关系来说,普鹏作为来自云南的彝族小伙,在成都开启自己的职业艺术生涯,很多都是未知的。他需要去适应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上刘老师业已成家,有孩子了家庭美满,当然不用愁。人家普老师没成家呀,要理解他对何以为家的迷茫。但是没有上升“愁”的地步。
乡愁是一个非常重的词,因为在中国这个东方文化传统里面,我们的乡村它永远是在被改造的乡村。近现代中国的城市化进程非常的快,大家在场的可能会有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观众,你们可以看到自己的家乡变化非常快。对比一下西方社会的乡村,可能你过五十年回去看,他还是那个乡村,可能还保存着记忆里的样子。在我们中国的这个文化系统里面,整个社会都在进行轰轰烈烈的城市化改造。像成都这样的一个城市,你可能隔一年没回来就变样, 挖得到处都是。
你来到了这个城市,你选择了这个城市,作为你生活的地方,然后你要适应这个地方,因为你记忆中的故乡也回不去了,这个可能成为你新的一个故乡。蓝顶青年艺术村成为他们的聚居地。但是随着变迁进入,两位艺术家也搬出了村外。我知道陈老师是很不满意别人把他就是标签为青艺村的艺术家。
普:关于被贴的标签,我觉得这个倒无所谓。我考虑更多的是我呆着舒不舒服。青艺村是这样一个地方:想喝酒,打电话电话或者直接串门都可以有那么一帮人愿意陪你。所以我觉得成都也是我的福地,我读书是在重庆,然后毕业以后黄桷坪黄漂了五年。13年来成都蓝顶青年艺术村。然后我是在那儿呆了两年,我又找到了一个院子,我又从那里搬离出来了,但是一直在青年村外围。
刘:我想提一下普老师刚刚说到他的那个画的问题。虽然我不画画,但是我就是那个吃鸡蛋的人,不是下鸡蛋的母鸡。通过看普鹏的画,我觉得普老师这个异乡人的身份可能太重了点。我有点对普老师不满意:普老师创作的理由,其实太单薄了一点。比如你靠童年的记忆,对故乡的热爱,我觉得这个理由可能不是非常充分。也许十年二十年你如果画一辈子的画的话,我觉得你的画会走不远。对这个支持一个画家创作的内容是童年的记忆或者故乡,当然这个是有的,这个一定是有的,它不可能会作为一种永恒的动力源。
李:听完刘老师评价。我突然想到,创作者他其实是一个多面体,每个人看到的面都是不一样的。刚刚普鹏的自拍画面,有汗水不是很好看的样子展现出来,可能很多人都是不愿意展示的。但是他突破自己这样拍了出来,能感受到他说每一个字句的真诚, 也读到了他想要做某些事情的决心。就像刚刚刘老师说他可能会比较单薄。但是他在他的年龄就应该做这样的事情,可以迷茫,可以单薄,可以幼稚。
陈:允许我们年少无知嘛。
▲普鹏 《浮生集29-瑶池的诱惑》40X50布面丙烯2014年
▲普鹏 《浮生集158-妙雨连珠》60X80cm布面丙烯2019年
刘:是这样的,看完普鹏的画,用很精短的语言来描述:那个故乡里的野花野草从中打滚的孩子。这句话可以形容普鹏的很多绘画作品。我们能从这些抽象的画里看见那个打滚的孩子。
接下来,我想要问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最大的一个目的,不仅仅是亲近土地,更多的是为了仰望天空。所以说故乡不仅仅是你创作的主要的一个理由。我希望能读出更多深层次的东西。当然,普鹏是一个让我很感动的人,让我感动的人真不多。普鹏,我自己就觉得是个小孩子,在那个开了很多花的草地上打滚的孩子。我想告诉普鹏,如果成年人躺在地上不是为了亲近土地,一定是为了仰望星空,创作就要有两个维度,既要亲近土地也要仰望星空,就是这么一回事。不一定正确也不一定精准。
李:我觉得说的很好,刘老师说的一针见血。他的画真的就是一个彝族的小孩躺在野花上打乱了一地的杂草的感觉。
图像承载着丰富的故事性,我们通过画去猜想创作的人,或是通过读诗去感受作者的情绪。像陈瑞峰的绘画和人感觉特别不也一样。我跟他接触时,看着他吊儿郎当的,像个流氓一样。
陈: 我本来就是流氓。
李:哈哈。我觉得他的骨子里有一股愤怒。做为艺术家,我能理解。因为有时候,愤怒能保持一定的创作欲望和激情。
陈: 其实我很讨厌理论性的东西。
李:你看,愤怒就来了。
刘:你今天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讨厌。
陈:讨厌也可以是好的事情。讨厌和喜欢是一样的。
刘:你可以不说讨厌,你说说最喜欢的是什么。
陈:我还是说我的讨厌吧,我很讨厌理论性的东西,包括写诗画画我觉得很多东西都是那种感知的,我更注重感知的,我和普老师不一样。有重叠的地方。他会铺垫,会提前想很多东西。我可能隔两个星期才画一次画呀,感觉想画了再画,。可能这是我的缺点吧,我最大的缺点,我就比较感性,我很讨厌理性。”
普:人其实有时候要自黑,我自身在自己的视频也会自黑,有时候的自黑也会产生一种别样的能量。
▲陈瑞峰的诗画现场
来宾提问:今天第一次接触他们的作品,通过那个视频,我想知道在图像和诗之间,为什么要那样的方式呈现出来。
李:刻意为之的。视频并不是二人的诗歌创作日常,仅是生活的记录:一个是情感失意和朋友的公路旅行,一个是自己的锻炼自拍,只不过加入自己的独白。
大家认识一个陌生人,比如我们的艺术家,都是通过我们的公众号推文,文字符号去认识,有一个概括性的印象。没办法都通过接触去认识这个人,所以很可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如说:一个混蛋的人?一个消极的人?一个内向的人?戏耍人生的人?
我在思考怎么才能将两个这么不一样又鲜活的人直观的体现出来。于是就采取两个视频同步播放的形式,结合现场的绘画作品和诗歌纸本来一起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观感。当然,有不完善的地方也希望大家多提意见,谢谢。
▲陈瑞峰 《等待戈多》120*180CM布面丙烯 2017年
来宾:各位老师,我想问一下。创作诗歌也好,画画也好。会不会某些时刻会有一些羞耻感?因为陈老师感觉和另外老师的反应不一样嘛,很冷淡。
陈:我感觉那个,我比较自由,就是不太会喜欢总结自己,我觉得做到哪一步是哪一步吧,顺其自然。
来宾:就是不喜欢解释是吧?但是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表达,也可能会滑向狡猾的层面,看似自己在沉默实际是在呐喊。
陈:对啊,沉默是金。其实我的作品都写在那儿了。 面对一个作品,或者面对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她也不是自己的解读吧,你自己把自己的这个标签贴的太自我,太自私,就不好了。
不过,你说的其实也挺对的,就是沉默有可能就是一种回避。
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表达方式吧。可能在别人看来是缺点?如果所有的问题,你都要非要问出一个正确答案,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暧昧的,没有对与错。你觉得呢?
来宾:但是我还是会忍不住的去表达,去说。
陈:嗯,我喜欢一诗:“挡住那个蟾蜍的磐石,我们绕道而行”。我并不给你正面冲突的机会,我绕一个路。我不攀爬你的石头。
李:想这位观众说的狡猾态度,或者陈瑞峰强调的刻意回避。个人观点认为是一种误读的体现。一个正在误读,一个刻意制造误读。我们图像也有误读,文字信息也有误读。像陈瑞峰,他其实就是想别人去曲解他的意思,引导别人去误读。他强调我不想去解释,实则是用沉默去引导别人误读。营造这种多方面的信息补充对称。这种信息的不对称,拓宽了诗歌绘画的解读想像空间。在我看来,是这样理解的。
刘:所以就像拉三轮的车夫,都在开始给你讲全球化的问题,他和你理解的全球化就会有很大的差异。
李:是的,在往大了说,其实就是一个更为宏观的问题了。但是也正因为这么多的信息不对口造就了信息的多元层次,才会出现我们现在丰富的文化艺术。今天在圆桌对话的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山东、云南、贵州、重庆),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以及非常不同的个性,能够相聚在览虫书吧进行沟通和交流也是十分难得和有趣的事情。我们可能会对某一件事情,也是看法十分不同,甚至持相反的意见的。但希望能从我们的对话,能给大家一些启发和一些想象的空间。
最后,非常感谢各位观众的参与,本次沙龙活动进入尾声了。我想再次感谢览虫书吧的杨姐、萱姐和刘总对圆桌谈话的支持,文艺活动的鼓励。
▼沙龙活动现场回顾:
文:李菲
图像摄影:李游 田雯瑜
录音整理:江瀚鸣 杨珺雅 叶炳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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