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
人们对江南园林的钟爱,源于对“平湖秋色”“浅池碧水”“翠叶低垂”“明月清风”等等这些园林的组成部分所给予人们的或雅致、清新,或抒情、婉约的真切感受,这也是其享誉世界的魅力所在。无论是沧浪亭中观竹海,还是虎跑泉下试新茶;无论是远香堂前赏风荷,还是山雨楼上拂翠柳……与谁同坐观月,还是听雨阁洗耳,亦或是湖冻初晴远泛,雪霁策蹇寻梅,都不失为一种风雅。人们寄情于园林,与园中花草、禽鸟、亭台相融相通、情景相交,“恬然怡然,硕然悠然,园人合一,冥视六合”,从而获得精神的慰藉和心灵的安宁,在人造自然中体悟人性并得到人格的净化。我们知道,园林“是将大自然的风景素材,通过概括和提炼,创造各种理想意境,从而再现自然景观的艺术建筑”,是人们为了弥补与大自然的相对隔离而人为创造的第二自然,它来源于自然而高于自然,又因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肥沃土壤,一开始就带有诗情画意的浓厚感情色彩。
以园林为题材的绘画,强调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谐共存。当代很多优秀的画者通过创作启迪人们找寻内心深处的园林,以倡导传统的回归和对自我、对世界的重新审视。人类科技、经济的飞速发展带来便利的同时,各种潜在危机愈演愈烈,使现代人的生存危机不断蔓延到了精神层面。“虽由人作,宛若天开”的造园追求,强调尊重自然、顺应自然,而不是破坏自然,这在无形中有助于消解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以实现人的诗意的栖居。同时,也是这一绘画题材的重要审美特征和依据。所以,重提或者发扬江南园林的本质美以及“以园入画”具有了深刻的现实意义。
自古,“以园入画”作品不胜枚举。包括直接以某一园林整体为描绘对象的园林画和以园林节点景致为描绘对象的山水画。比如南宋赵伯驹的《汉宫图》、元代李容瑾《汉苑图》、明代文征明的《东园图》、仇英的《园林清课图》等等,都有具体的描绘地点,有较强的实景再现性。但古时游走、流盼的观物方式决定了对实景描绘的“若即若离”。唐寅的《毅庵图》只简单画出草庐一间,竹篱外为虚设的园外天地,淡墨晕染便给观者无限遐想。而“以园入画”的缘由应当是文人画家在园林设计、修建过程的参与,将文人画的内涵和气质融入其中,使得园林本身就具有了画意,也使这“人造的自然”作为绘画母题就更胜一筹。当代艺术家如赵开坤的《虎丘》、吴冠中的《梦沈园》等都创造了不同以往的视觉效果,不但创新了前代的园林山水画,又丰富了油画的绘画语言。
今天,作为古迹遗存的园林有了新的文化内涵,成为都市人生活闹中取静之所。游走于园林忘却了人生的挫折,也化解了失意的惆怅,感受园林之境也成为现代人感知传统审美的生动方式。苏州本地的百姓也能走进园林对景写生,园林的美和魅力重新进入大众的视野。由此,园林题材绘画的勃兴就有了深厚的时代背景和现实意义。越来越多的油画家也意识到只有根植于传统的土壤,才能让这一外来画种在中国有良好的生长,开始努力探索将传统园林艺术融入当代油画创作。
正是从这种整体格局中出发,看伍立峰的园林题材油画:任意撷取的园林景致或物象,做或俯或仰的驰目状态,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给观者带来游目驰怀的观画感受和心灵体验;画中亭台、楼阁错落,时而舒朗、时而缜密,伴随着符号化的竹影、树形,往往是“一拳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即使是孤置的一块太湖石、一池吹皱的碧水都意味深远,耐人琢磨;幽深的曲廊、曲径被利落的线形无限延伸,突破园林本来狭小的空间,将目光引向画面之外,使观者体会一种“蓦然会心,妙处与君说”的怡然情境……富于形式感的门洞和窗格,掩映远山、近水、繁花,制造出空灵悠远的境界,缓缓地涤荡眼前,将观者的心带去悠远宁静的地方。
可以说,伍立峰对园林题材入油画的尝试,是中国传统审美与西方绘画的结合,集中体现了一个艺术家的时代感受和艺术触觉。身处传统画学浑厚的吴门之地,他敏感于传统文脉的把握和绘画语言的翻新。从传统的延续看,他深谙古典园林“诗文兴情以造园”的理念,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画中物什皆浸润着主体情志,观画如置身幽谷,眼前一片诗情画意。他的作品名称也继承了园林匾额的题词方式,不仅充满诗意,给人启发,更传递出“弦外之响”的文化意境。从绘画创作角度看,中西画理虽然相通,但画法有别。绘画媒介的跨越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表面形式构成似乎可以借鉴,但笔墨氤氲的效果实难表达,伍立峰的尝试也因此有了独特的美学意义。作品可以看到从模形到写意的转变,他不再满足于真实园林的刻画,而是将园林作为蓝本去创造自己梦境中的理想景象,园林“意象”由此产生。画面虚实、繁简的对比在他的手下挤兑出油画颜料极富质感的肌理和松节油流淌的痕迹,以此模拟中国画的水晕墨彰。画面色彩运用夸张而纯粹,他对亮色有着某种偏执,结合光影的延伸创造出流走的梦幻空间。
有人评伍立峰的园林,将画面“稚气”深化为艺术“情趣”。我认为他是在创作中找到了自己。传统园林从建造伊始就极具个性,造园者依照自己对天地的感应和认知,将对生命的体验寓于设计和建造过程,主体参与程度很高。伍立峰似乎读懂了这种审美品格,从寻常景物中感悟和找寻梦中似曾相识的园林符号,以搭建属于自己的园林梦境,这恰合了儒家传统“格物致知”的理念。绘画主体与客体的逐渐靠近,让他的园林“意象”的生发更加顺畅,物性即人性,终达物我合一的艺术境界。画面裹挟着他的个人情趣和情操,这也是他的园林给人印象深刻的原因,也是他的创造之处。可以说,伍立峰的园林油画带有一定的个人理想主义色彩和坚定的文化自信。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这苦苦追寻、上下求索的状态必然是伍立峰园林油画创作的常态。点滴所得,既是欣慰。明代吴门的园林山水给了他首要的启示,当代表现性油画又给了他乍现的灵光,他建基于这丰厚的宝藏,不断探寻中国油画的更大发展空间。他是幸运的,经过了江南文人情怀的熏染,对传统园林精神有了独特的体悟,继续探索属于自己梦想中的园林“意象”,让吴门山水精神在另一种绘画媒材下焕发异样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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