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纪晓岚与"神道设教"(2)

编辑:秋痕 来源:FT中文网
 
清代祭祀活动

其实在十八世纪后期,纪昀和他早逝的朋友戴震等,正是批判主流理学关于“神道设教”曲说的主要学者。戴震在四库全书馆得读雍正的《大义觉迷录》等禁书,做了《 清代祭祀活动

    其实在十八世纪后期,纪昀和他早逝的朋友戴震等,正是批判主流理学关于“神道设教”曲说的主要学者。戴震在四库全书馆得读雍正的《大义觉迷录》等禁书,做了《孟子字义疏证》,虽然在临死的床上,才致函他的学生段玉裁,说是生平学说尽见此书。而据清末民初章炳麟、胡适等研究,认为他是控诉雍正帝“以理杀人”(参看拙著《走出中世纪》增订本“匪夷所思”诸节)。 

    纪昀没有亡友戴震那样直截了当。他主编《钦定四库全书》,耗费二十年生命,不仅备尝罚俸、遭谴的苦头,还被乾隆帝视作“弄臣”。他也效法东方朔,以玩世不恭的姿态全身,除《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外,唯写鬼狐故事消遣。鲁迅说他的《阅微草堂笔记》五种,“发人间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见”,“其处事贵宽,论人欲恕,故于宋儒之苛察,特有违言”云云(《中国小说史略》二十二篇),可谓的论。假如再进而考察,便可发现纪昀到乾隆末叶,越写越严肃,借题发挥,抨击借“神道设教”的主流御用假道学,更不容情。 

    用不着说,纪昀倾向泛神论,既不否定鬼神实有,又强调妖以人兴。倘若强作比拟,其说颇似十七世纪荷兰的犹太哲学家斯宾诺莎的神正论。他有没有达到马克思称道的斯宾诺莎的泛神论水平,“坚持从世界本身说明世界”,是另一回事。但他在十八世纪弥漫“君权神授”迷信的中国,通过神话或鬼话,向“讲学家”即已做或想做御用理学家的迂执士绅叫板,至少可证他不甘与主流意识形态同流合污。 

    也用不着说,纪昀晚年驳斥“讲学家”们关于神道设教必要性的说法,如以朱熹肯定过的无鬼论自炫的道学末流,曲解孔子“敬鬼神而远之”的历史本义,而他因此解读孔子并不否认鬼神实有,不过对鬼神无所求,才敬而远之。这是否合乎《论语》所述孔子原教旨,是另一回事,却证明古近道学家的浅陋,为阿谀“天皇圣明”,而对孔子语录作反历史的诠释。 

    这里不拟批评纪昀。他究竟生活在十八世纪。我感到不解的,是新《辞海》对纪昀的评价:“能诗及骈文,多宣扬封建伦理观念及歌功颂德之作。”由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五种体现的思想演化痕迹来看,似乎正好相反。看来这一辞条的作者及其主编,甚至没见过纪昀晚年的《姑妄听之》,臆说正好相反。 

    纪昀在清嘉庆十年(1805),才晋职协办大学士,但不过一个月就死了,享年八十二岁。他给后世的印象是乾嘉间有学问的弄臣,除鲁迅肯定他在文学史的价值而外,没人注意他对满清雍乾时代“神道设教”的讥讽,更没人注意他以泛神论否定“神道设教”言论蕴含的历史实相。这对清史或近代史的再解读,可否充当必要性的一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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