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末代皇帝的命运(2)

编辑:秋痕 来源:天津日报
 
 所以,可想而知,凡末代皇帝,无一不面临内忧外患、分崩离析、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的局面,那丧钟敲响的日子,总是相当不好过的。可继而一想,在末代皇帝统治下的老百姓,恐怕就更加百倍千倍地不好过。中国老百姓,每逢封建王朝的末代末世,备受熬煎,如陷苦海,惨遭蹂躏,如坠深渊。那饥寒交迫、兵荒马乱、乌天黑日、水深火热的岁月,真不知伊于胡底?     

    尽管末代皇帝,不是一个值得羡慕的差使,但作为人世间最好职业的皇帝,却是中国人,特别是农民所热衷、所眼红、所企慕、所艳羡的目标。因此,“豁出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都是啸聚于田头、揭竿于沼泽、起事于乡野、落草于山寨的中国农民的精神动员令,也是敢于罔顾一切、敢于铤而走险、敢于推翻官府、敢于造反的中国农民们的战斗宣言书。

    这些勇敢者把皇帝拉下马,并非从此再也不要皇帝了,而是干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以后,他接着坐在这张椅子上来做皇帝。椅子还是那张,屁股变了。中国封建社会之所以没完没了,就在于这些造反农民,当上了皇帝以后,总是和前一个皇帝基本一样,老调重弹,等着被下一个勇敢者推翻。这种周而复始、原地踏步、循环往复的改朝换代,遂构成了中国长达数千年少有变化的封建社会。

    看来,教科书告诉我们,中国封建社会中的革命主力,离不开这些与皇帝的龙椅距离十万八千里的农民,大致上是正确的了。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农民,未必不可能是没有穿龙袍的明日皇帝。有一则笑谈,正好说明他们之间本质上并不存在什么区隔。穷乡僻壤的一位农妇,下雨天,闲饥难忍,对下不了地的老公说,你猜皇后娘娘这会儿在干什么?抽闷头烟的丈夫反问,你说那老公母俩能干什么?这位农妇想当然地说,那还用问吗?到这晌午了,八成该和面捏饺子吃呗!这位乡野村妇,以她“好吃不过饺子,坐着不如躺着”的极致美好生活观,来揣度紫禁城那个对她来说的陌生世界。这充分反映了紫禁城里的皇帝,和十万八千里外的农民,犹如硬币的正面和反面,相背并存却决不相悖,两者之间的心理距离,其实是很近很近的。

    水泊梁山的那条好汉、黑旋风李逵就在忠义堂上吼过:“哥哥休说做梁山泊主,便做了大宋皇帝,却不好?”在他心目中,落草为寇的“寇”,和大宋皇帝的“帝”,是画着等号的。他粗鲁,他浅薄,但他未必不知道宋朝皇帝赵匡胤、赵光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乘人之危,劫取了柴世宗孤儿寡母的天下,你说他俩是“帝”还是“寇”呢?既然如此,你做皇帝,我做皇帝,先做皇帝,后做皇帝,对谁来讲,都是无所谓的。

    公元前209年,中国农民起义的老祖宗,就率先觉察到这种帝王和农民本质上的无差别感。在大泽乡起义的陈涉不就说了吗:“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而刘邦的这个感悟,好像更早,那时他经常到首都去,很可能是咸阳三日游之类,到那一逛,他明白了。《史记》载:“高祖常繇咸阳,纵观,观秦始皇,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而项籍的觉醒,似乎还要早些:“秦始皇帝游会稽,游浙江,其季父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司马迁的伟大,就在于通过这三个人三句话的点睛之笔,活脱脱描画出了中国农民心灵深处,这种至高与至低的易位、至上与至下的反错并非绝不可能的潜意识。别小看这种觉醒,它便是从陈胜吴广、刘邦项羽起,一直到黄巾黄巢,一直到朱元璋张士诚,一直到李自成张献忠,一直到太平天国义和团,三千多年来中国农民革命的厮杀来、厮杀去的原动力。      

    但遗憾的是,任何王朝,皇帝只能一个人当,龙椅只能一个人坐,必须要厮杀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后,见了分晓,才能丢手。道理很简单,“秦失其鹿,天下争之”,刘邦得了,项羽没份儿,项羽若得了,刘邦自然也就没戏。假设陈胜、吴广,先坐到秦二世的龙椅上,那刘邦和项羽,拿不过来,抢不到手,只能没脾气。因此,所谓改朝换代,说白了,就是抢椅子,而且是许多人一齐来抢这把皇帝坐的椅子。既然抢,就没有客气可讲,就短不了要动手。既然不客气,既然动开手,那就要杀人、流血、掉脑袋。坐龙椅者与想坐龙椅者之间有一场殊死战,自不必说;想坐龙椅者,如刘邦、项籍,彼此间更是要决一死战。

    那可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大动干戈,不共戴天的生死决战啊!不杀到尸横遍地,血流漂杵,不能罢休;不杀到遍地烽火,神州陆沉,不能定输赢。所以,在《史记》中,楚汉之战,以及此后刘邦又与韩信战、与彭越战、与英布等各路诸侯之战,其烈度、强度、难度不知胜于攻秦多少倍。司马迁写到这里,肯定会对这些想当皇帝的农民,那股不可一世之气概,不胜感佩,所以,他将这些离开了土地的庄稼汉,写的是如何的有声有色啊!可是,他没有料想到,农民一旦离开土地,那种善良朴实的本性会被膨胀起来的欲望所抑制,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破坏能量,便冲决而出。以前不敢做的事,他敢做,以前不敢想的事,他敢想。所以,中国历史上的每一次农民革命,每一次庄稼人造反,无论其取得成功,或者遭遇失败,那玉石俱焚的彻底,那一劫不复的毁灭,都是以付出巨大的社会成本为代价的。

    秦始皇焚书坑儒,作为屠夫的他,至少还是有选择的焚和坑,而“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载其货宝妇女而东”,关中遂成一片废墟。秦末的乱象,其实也是此后中国每一个末代王朝的写照。而这些“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起义者、革命者、造反者、痞子先锋们所制造的这些不幸、这些痛苦、这些灾难,最后无一不落到中国老百姓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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