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棺内躺着一个叫辛追的女人
在中科院考古研究所技术室副主任王与技术修复专家白荣金到达长沙后,4月17日上午10时,考古发掘人员下到墓穴内,准备揭椁开棺。
开启棺椁是白荣金的拿手好戏。只见他将六把锥形锐器和六个铁钩,一点点插入椁框的搭榫部,再用撬杠慢慢使四根方木渐渐脱离、移动,木棺的外框便轰然解体,纷纷坠地。
接下来,就是对盖板的揭取。几十名发掘人员手扒盖板的边缘,随着省委派来的现场指挥者马琦一声号令,所有人一齐用力,宽大而厚重的木板腾空而起。紧接着,另外四块盖板陆续被揭开。这时,大家发现除这一层外,里面还有一层椁板,随即又以同样的方法,接连打开了两层椁板。至此,一个埋藏千年的地下宝库豁然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这是一个结构呈“井”字形的椁室,中间是光亮如新、刻画各种纹饰和图画的棺木,棺木的四边,是四个巨大的边箱,边箱里塞满了数以千计的奇珍异宝,这些宝物在阳光照耀下灿烂生辉,耀眼夺目。这一发现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场者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接着爆发出阵阵欢呼声———这是在地下埋藏了2000多年的稀世珍宝啊!
墓室椁内的头箱实属罕见,内中摆设更是奇特,箱内两侧摆着古代贵族常用的色彩鲜艳的漆屏风、漆几、绣花枕头和两个在汉代称为漆奁的化妆盒。将这些小盒子打开,皆为化妆用品,形同现代人类常见的唇膏、胭脂、扑粉等物。同时,考古人员发现,另一个外观基本相似的单层奁盒,里面除了5个小圆盒外,还放置一个小铜镜和镜擦子、镊、木梳、木篦等物,另外有一把环首小刀,这些无疑都是梳妆用具。
如果说这个奁盒仅仅是一堆化妆品和梳妆用具,不足以引起发掘人员重视,另一件器物却让发掘人员刮目相看,视若珍宝——就在这个普通的化装盒内,藏有一枚角质印章,上写“妾辛追”3个字。妾为古代妇女的谦称,那么“辛追”两字当是这个墓主人的名字。正是有了这个角质印章,世人才得以知道马王堆一号古墓棺内的墓主,是一个叫辛追的女人。
她的棺木与天子棺木同一级别
椁内四个边箱的文物陆续被取出,转移到博物馆内存放妥当。但大家并未因此而感到轻松,谁都知道,位于井椁中央的那个巨大的内棺才是古墓的核心,里边匿藏着这座千年古墓的最大秘密。经过反复研究后,发掘人员还是决定以白荣金的老办法来打开木棺。几个小时后,木棺被打开了。这时,大家发现,所打开的不过是一层外棺,看来里边尚有一层或几层还没有打开。发掘人员再次开始了开棺行动。
与第一层不同的是,面前的这层木棺,每一面都用漆涂画了极其美丽的黑地彩绘。紧接着,第三层木棺又露了出来。这是一副朱地彩棺,是先用鲜红的朱漆为地,然后以青绿、赤褐、藕荷、黄、白等较明快亮丽的颜色,彩绘出行云流水般的图画。挖掘至此,大家都吸了一口气。按照史料中的“天子之棺四重,诸公三重,诸侯两重,大夫一重,士不重”这一说法,已经开到第三层木棺的墓主,当是诸公一级的人物了!
然而,令众人大感惊奇的是,第三层木棺打开,里面竟还有一层木棺!想不到墓中的女人竟有如此煊赫的地位,竟有四层木棺包裹着她的芳身姿容。按照过去的规制,这个地位已与天子并驾齐驱了。究竟里边的女人地位多高,身价几何,一时尚难断定。但从木棺的形状和外表的装饰看,这应是最后一层木棺了。
内棺的外表,用橘红和青黑二色羽毛贴成了菱形图案,盖板上则平铺着一幅大型的彩绘帛画,画着天上、人间、地下三种景象,中间绘着一个老年妇女拄杖缓行,整幅画面采用单线平涂的技法绘成,线条流畅,描绘精细。尽管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但从清晰处可见到,在色彩处理上,使用了朱砂、石青、石绿等矿物颜料,对比鲜明强烈,色彩绚丽灿烂,堪称是中国古代帛画艺术中前所未见的杰作。
王以惊喜的心情对崔志刚说道:“崔馆长,即使这个墓什么也没有挖出来,仅是这一幅画就足够了,这可是谁也没见过的无价之宝啊。”待众人小心翼翼地揭取下帛画之后,已是4月27日凌晨3点多钟。发掘人员稍作休整,又把目光转向了内棺。
此次行动显然有些缓慢,从4月27日凌晨4点一直到第二天下午4点,众人绞尽脑汁,经过了无数次失败,终于将棺盖打开了。谁知盖板刚一掀起,就有一股令人难闻的酸臭味冲将出来,在场的人都感到了这股气味的冲击。但此时的发掘者却喜从中来,因为这股臭味就是一种报喜的信号,它意味着墓主的尸体很可能尚未完全腐朽。
只见棺内装载着约有半棺的无色透明液体,不知这些液体是入葬时有意投放,还是后来地下水的渗透所致。在这神秘的棺液之中,停放着一堆外表被捆成长条的丝织品。从外表看去,丝织品被腐蚀的程度不大,墓主人的尸身或好或朽都应该在这一堆被捆成长条的物件之中。由于棺中液体太多,现场清理极其困难。经考古专家王提议,现场的发掘领导者决定将内三层木棺整体取出,运往博物馆再行清理。至此,自1972年1月16日开始的马王堆一号古墓的田野考古发掘,算是暂告一个段落。
夜半开棺,他摸到了一块像皮一样柔软的东西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当王、白两人刚刚入睡,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原来是军区的首长们听说从坟里拉回去的棺材里边有女尸,想要当晚就开棺验尸,看个究竟。
无奈之下,王、白二人来到了博物馆停放木棺的大厅,准备验尸。二人先将棺内一些零散的随葬品取出,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取丝织品。这些丝织品表面光亮如新,实际却像豆腐渣一样,稍不留神就会搞烂弄碎。当两人慢慢地将两层棉袍,以及捆扎在尸身上的九条丝带全部清理完毕后,已是次日凌晨一点多钟。若按这样的进度,怕是再有三天三夜也难以见到墓主的尊容。面对此情,焦躁难耐的领导者们经过暂短的商量后,决定采取各个击破的战略战术,以开天窗的方式速战速决,力争在天亮前见到墓主的真容。
当崔志刚把上述意见说出后,执刀的白荣金让人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不解地问:“这各个击破和开天窗是什么意思?”“我年轻时打过游击战,知道是咋回事儿,各个击破嘛,就是找准一点狠打猛击;这开天窗嘛,就是照准尸体的头部,用刀子把外面包扎的衣服,一刀切透,这样不就看到尸体的脸了?”一位军人抢先解释着。
王、白荣金听罢,心猛地往下一沉,若如同切西瓜一样一刀切下去,包扎尸体的衣服将全部人为地遭到破坏,其损失无法估量。于是王劝说道:“我看就不要开了吧,一具尸体谁没见过?真要见,等明天、后天打开再看吧。”
“不行,今晚必须打开,先看个脸就行。”另一个首长模样的军人命令着。
见无妥协的余地,王暗自长叹一声,对白荣金说:“那就开吧,反正今晚各位领导都在,出了问题自有领导和各位首长负责就是。”
于是,王、白荣金只得重新操刀,对准女尸头部的大体位置切开了一个边长约为30公分的四方形口子,因对丝绸包裹的厚度无法准确地把握,主刀人白荣金只能慢慢地、试探性地逐层往下切割。当切割到第二十层时,白荣金摘下手套,将一个手指悄悄地沿着缝隙伸了下去。就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一块橡皮样柔软的东西和自己的手指尖接触了,他的心蓦地一震,略微用力向四周按了几下,这块橡皮样的东西依然软中带硬,且富有弹性。凭着一种直觉,白荣金感到自己手指触摸的地方,就是女尸的脑门。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对正在绘图、记录的王悄悄说道:“我的手有点发抖了,你再来一下吧。”白荣金快速而敏捷地将王的一个手指顺着缝隙按了下去。王怔了一下,不禁抬起头望着白荣金,面露惊喜的神色,刚要说句什么,白荣金却射来一个神秘的眼神。
经过短暂的思考,白荣金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对身边观望的领导、首长们说:“哎呀,实在是太难搞了,我的脑子像木头一样转不动了,今晚是不是就算了,明天再来看吧。”
王早已明白了白荣金的心思,趁机停刀说道:“我的脑子也是一样,实在难以操作了。再说若真的出了完整的女尸,郭老(郭沫若)也没看到,周总理也没看到,要是出点差错,怪罪下来怎么办?”
面对王、白两人的劝说,围观的太太、小姐们也觉得困顿至极,难以再等待下去了,便以愤懑、遗憾的语气嚷嚷道:“俺可实在受不了了,明天就明天,赶快回家吧……”
千年女尸看上去竟如同刚刚死去
4月29日上午10时,王、白荣金再次来到博物馆停放木棺的楼内大厅,继续昨晚未完成的工作。
此时的王身心俱疲,昨晚开棺时,他的手曾多次沾上了棺液,回到住处一连洗了几次手,酸臭的气味仍然可闻。这个异乎寻常的现象不禁使他警觉起来,但他一时也无法作出结论。事实上,当王回到北京后,他手上的酸臭气味依然存留未消,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他的手和胳膊上逐渐生出一种奇特的皮癣,这种皮癣到协和医院治疗了几年才告消失——当然这是后话。
随着包裹着尸体的丝绸被一一揭取,一具女尸随之显露出来。
当女尸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为之惊奇。只见女尸外形完整,面色如生,全身柔软光滑,皮肤呈淡黄色,看上去如同刚刚死去。伸展的双手各握一绣花小香囊,内盛香草。考古人员用手指在她的脑门、胸部以及胳膊等部位按下去再放开,凹下去的肌肉和皮肤很快又弹起来恢复原状;掀动四肢,各关节可自由弯曲。更令人惊奇的是,女尸眼睑的睫毛清晰可辨,左耳薄薄的鼓膜完好无损,就连脚指的指纹和皮肤的毛孔也清晰可见。
女尸的出现,令考古人员感到神奇和激动的同时,对于它的处置问题也让大家都劳神费力了许久。最后,侯良还是让高至喜向王冶秋请示。王冶秋听罢,极其干脆明确地指示道:“女尸应妥善保存。”
湖南方面接到高至喜转达的电话,决定按王冶秋的指示执行,但怎样保存,却没人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他们向北京、上海等地的微生物研究所询问,对方的回答是:“对这样的古尸保护毫
无经验,不能承担此任。”
天气越来越热,气温在不断升高,博物馆的领导和专家们对女尸的保护一筹莫展,只好一边四处求援,一边不断地向冰库买冰,以降低盛放女尸大厅的温度。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已是5月中旬,求援却仍然毫无结果。正在大家焦虑不安时,湖南医学院人体解剖教研组的青年助教刘里侯找到侯良:“我们正在给学生们讲人体解剖课,但缺少标本,听说你们挖出了一具古尸,能不能送给我们作教学的标本?”
侯良怔怔地看着这个高个子青年教师,突然一拍大腿大声说:“嗨,有了”
他热情地拉着刘里侯在一个土坎上坐下说:“我们正为保护问题发愁呢,你们能否协助我们解决它的保护问题……”随后,侯良将女尸的重要价值以及保护的意义,连同保护的困难有声有色地向刘里侯描绘了一番。刘当场就答应回去请示,争取协助博物馆解决这个难题。
第二天,湖南医学院人体解剖教研组组长王鹏程副教授,果然带助手曾嘉明、刘里侯等来到博物馆。验过女尸后,王说道:“像这样古老尸体的保护,我们没研究过,看表面似乎完好,怕的是内部器官腐朽变质,现在当务之急是保证内部器官不再因外部条件变化而腐烂,至少应减缓腐烂。”于是,王鹏程决定向其体内注射酒精与福尔马林混合液,以保护内脏器官。当混合液慢慢地注入尸身之后,尸体的脉管随即鼓起,然后逐渐延伸、扩散,几乎和给现代人注射没有什么区别。
做完这一切,博物馆又专门制作了一个玻璃棺,将女尸移入盛放福尔马林溶液的棺内作防腐保护。令人头痛发愁的女尸保护问题总算得到了暂时解决。然而,当考古专家和博物馆领导把精力和目光转向出土的一千余件文物,并绞尽脑汁寻求处理、保护方法时,一场意想不到的狂飙正从天而降……
万人空巷为睹贵妇尊容
女尸出土的消息很快走出博物馆在社会上传开,先是省、市头面人物和这些头面人物的家属及亲朋好友前来观看;再是各单位、机关、团体的公职人员怀着好奇心理,争相前来要一睹”贵夫人”的芳容;接下来长沙市民们纷纷出动,涌到博物馆瞧个稀奇。仅仅几天时间,博物馆已是人头攒动,形同集市。博物馆当即采取措施,将前来参观者拒之门外。
此时已被某种好奇心理挑逗起来的各色人等却不甘心,一个个站在门口软缠硬磨,非要进门了却心愿。博物馆请求省委处理,将这股参观风潮遏制于萌芽之中。想不到省委某领导人却反其道而行之,让文化组通知博物馆速作正式展出的准备。博物馆接到命令,虽不情愿,但不敢违抗,只好请来几个美工装修大厅,准备公开对外展出。
为控制参观人数,尽可能地减少混乱,崔志刚、侯良等研究决定,将盛放女尸的玻璃棺放在一楼大厅,其他文物全部移入别处清理和保护。博物馆专门印制门票,每天发给长沙各单位1400张,并要求接到票的单位集体组织有秩序地前来参观,且只能看女尸,其他文物一概不得观看。至于无票者,当然不得进入。这个在没有办法阻止的情况下设计出来的办法,或可应付一时。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随着那1400张门票的发出,一场灾难性的狂飙巨浪席卷而来。
已拿到票的单位,听说这千年古尸可以观看,自是满心欢喜地组织干部、职工、家属纷纷来到博物馆先睹为快。而那些一时没有得到票的单位或个人,听说这千古奇观竟与自己无缘,满腹牢骚甚至心怀怨恨地向博物馆蜂拥而来。一时,博物馆大厅内外人头攒动,喊声不绝,各色人物争先恐后地向大厅涌去。最早进入大厅者了却了心愿之后无法出来,没有进入大厅的则拼命向里面挤撞,秩序顿时大乱。时值5月中下旬,长沙城已进入酷热阶段,参观者顶着滚滚热浪,个个脸上淌着汗水,在大厅内外挤撞着、叫喊着、争吵着、撕扯着,蚂蚁搬家似的挤成一片,滚成一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狂飙巨浪,博物馆的领导者如临大敌,立即设法予以阻止并组织人力疏散潮水般涌来的人群。既然大门已经打开,就再没有关闭的可能,更无人再去理会他们的劝阻了,一时间竟有数万人向博物馆涌来。省里那位指示开放的军代表一听声势竟如此之大,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立即与当地公安机关联系,派20名警察前来维持秩序。但这20名警察跟汹涌的几万人潮相比,可谓沧海一粟,压根起不了任何作用。正当侯良等人再次准备求援时,更大的风暴降临了。
此时,除了长沙城已经万人空巷,各色人等拖家带口,呼儿唤女地纷纷涌至博物馆,那“长沙挖出一具女尸”的传闻,像冬天丛林中的野火,“呼”地一下燃烧起来,迅间烧遍长沙之后,又疾速向周边各县镇及其他省份蔓延开来。平日里除了几个样板戏再也无景可观的工人农民与“四类分子”,怀着与长沙市民同样的好奇心理携妻带子向长沙涌来,不算太大的长沙城在一天之内就增加流动人口5万多人。这些外地人在长沙下了火车或汽车后,满街乱窜,四处打听女尸所在的位置。有知情者告之曰:“在烈士公园,到烈士公园去看。”
由于有了外地“兵团”的加入,不但盛放女尸的大厅内外人群云集,就连占地几百亩的烈士公园也已是人山人海。这些外地来的“兵团”因当天未能挤进大厅看到女尸,遂以“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和意志,在公园内驻扎下来,以便第二天或第三天再行向大厅“进攻”,整个公园瞬时变成了一座嗡嗡乱叫的难民营。
长沙市委接到报告后,立即通知当地公安机关增派60名警察前去维持秩序。但当60名警察赶到博物馆时,仍如同几块石子扔入江河湖海,浪花都没能激起就被滚滚巨浪吞没了。于是省委又指派专人组织街道、工厂等单位的保卫人员共200余民兵浩浩荡荡地开进博物馆。当这200人组成的民兵队伍开进后,不但未能制止混乱,反而加剧了事态的发展,因为有人疑神疑鬼地编造出:“中央要把女尸拉往北京,再不看就看不到了”的谣言,于是人群又以惊慌、渴望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疯狂地向博物馆涌来。到了这个时候,整个现场局面已经完全处于失控状态。
新华社杀出个“程咬金”
就在长沙城万人空巷,博物馆内人山人海之时,一个面庞清瘦的中年人也随着疯狂的人流来到了博物馆。此人就是新华社湖南分社记者何其烈。
当女尸刚在博物馆露面时,此人便向新华总社拍发了电稿。新华总社接到何其烈的电稿后,觉得此时公开发布马王堆汉墓发掘的消息为时尚早,遂只将此稿作为“内部参考”编发了出来,只在国家领导人内部传阅。
然而,令何其烈想不到的是,出土的女尸尚未得到妥善处理和保护,新华社也未向外公布消息,湖南博物馆就莫名其妙地向社会开放展出,且闹出了一个乌烟瘴气的混乱局面。出于一个记者的职业道德和文化良知,他随着疯狂的人流进入博物馆院门,亲眼目睹了疯狂的场景后,又立即向新华总社拍发了措辞激烈的电稿:
湖南省长沙市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及女尸等千余件珍贵文物,在全部运往省博物馆后,正在进入清理和修复阶段。但不知什么原因,正在这些珍贵文物急待清理、修复、保护的过程中,省博物馆却于5月22日,在陈列室楼下突然将女尸公开对外展出了,一时引得三湘四水、大江南北的人蜂拥而至……展厅内空气污浊,闷热异常,女尸的保护受到严重侵害。当记者怀着不解的心情向博物馆方面询问,得到的回答是省委某领导指示这样做的。
这份电稿拍发到新华总社后,总社领导指示立即将其编成“内部参考”,送中央及国务院领导人阅示。
“内参”很快转到总理办公室主任吴庆彤手中,吴阅后甚感惊讶,立即打电话转告王冶秋,对此事一直蒙在鼓里的王冶秋听罢,顿感事态严重,在怨恨与气恼之余,觉得不能再如此被动地蹲在办公室里听任事态发展了,必须亲临长沙看个究竟。想到这里,他立即驱车赶赴机场,以最快的速度飞赴长沙。
周恩来紧急指令
王冶秋的突然到来,湖南方面极为重视,除派专人到机场迎接外,省内党政主要领导人专程到他下榻的湖南宾馆汇报情况,并要聆听“王老的指示”。
这个时候的王冶秋尚不知道,关于女尸的传闻也越来越多,大街小巷充斥着“那个2000多年的老太太突然坐了起来,冲参观的人群笑,长得像《红色娘子军》上跳芭蕾舞的吴清华一样漂亮……”这一类的谣言。
当这种离奇的传闻传播开来后,涌往博物馆参观的人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一时间有数十人被踩伤,差点死于非命。鉴于这种危局,博物馆几次关门停展,但均未成功。一群又一群的人高喊着:“老子早晨4点钟就来等候,一天没吃饭,就是为了看那个老太太,和她说几句话,谁要关门就和谁拼命……”博物馆怕激化矛盾,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只好再次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打开了大门。
王冶秋在省委领导的陪同下来到博物馆,当他目睹了人山人海的混乱局面后,极其恼怒地问:“这是干什么﹖”
“是对外展出女尸。”在身旁的文化组副组长张瑞同答。
“是谁叫你们展出的﹖”王冶秋大怒。
张瑞同用眼睛瞅了一下那位一同前来,当初指示对外开放展览的军代表,军代表预感大事不妙,原来那种敢于担当责任的二杆子式冲劲不再,将头一扭,装作没事一样一声不吭。张瑞同见状,心中极不痛快,但又不敢说明,只好像捏扁了的皮球,低头聆听王冶秋的训斥。
当王冶秋将憋在肚子里的满腔怒火发泄完后,才同省委军、政领导人以及张瑞同等来到自己下榻的湖南宾馆了解情况,商量对策,寻求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
3天之后,王冶秋飞回北京,很快以书面形式向国务院作了详细汇报,并列出相应措施,请求中央批示。报告通过国务院办公厅秘书组,很快呈送给周恩来、康生、江青、叶剑英等领导人,6月11日,李先念、纪登奎作出了批示:“注意,千万不要把出土文物搞坏。同意。”
周恩来总理此时已身患重病。看完报告后,他即感到气恼和痛惜。于是,怀揣焦急不安的心情,他极其尖锐而严肃地批示道:
湖南军区挖出,不报告省委,更未报告中央、国务院。后来又人山人海地去参观,还有刮妖风的。出土尸身和衣著还有其它文物,非变质不可。请告卜占亚、李振军同志,立即采取办法,将尸身转移到冰窖,消毒、防腐,加以化学处理。待处理后,仍旧留湖南省博物馆,这是可以向群众说得通的。非当机立断不可。值班室打电话去,速办勿延。
周恩来的批示通过电话传到湖南,当地党政领导人感到事态严重,一面向有关方面传达总理的指示,一面痛下决心,要立即制止混乱局面,尽快将女尸转移。
女尸深夜“遁逃”
经过湖南省军政大员,以及博物馆的崔志刚、侯良等人的反复商讨,最后决定先将女尸转移到湖南省医学院冰室或冰窖保存。
谁知刚和学院张世林院长谈完,对方就一口回绝道:“医学院压根就没有冰室,也没有冰窖,且连一台空调也没有,转移保护之事根本就无从谈起。”
众人听罢,像挨了一记闷棍,皆哑口无言。面对尴尬的局面,崔志刚突然对张世林道:“你们虽无冰室,可是有地下室和防空洞啊,放在这两个地方也行。”
听罢此言,领导者们如同久旱的禾苗遇到甘霖,立即将低着的脑袋抬起来:“对,放在地下室或防空洞也可以,只要不暴露目标就行。”
张世林百般不愿,最后,终于在众人的说服下,极不情愿地说到:“如果非要我们来抱这颗地雷,那就转移到医学院教学楼五层的一间房内匿藏起来吧。”
张解释:在文革的一次武斗中,楼上五层的房间内盛放一种叫做32P(磷)的玻璃瓶被击碎,里边的32P(磷)洒了出来。武斗的双方大都是学医出身,自是知道这种32P,属高强度放射性物质,可致人于死命。于是,打斗的双方立即停止了交手,纷纷拖着血腥未干的棍棒逃到楼下。整个教学楼的五层此后便再也无人敢去了。事情已过去几年,当年砸碎的玻璃瓶内的32P(磷)剂量较小,且这种放射性元素极易挥发,对人体威胁已不是太大了。若将女尸放入其中,即使走漏消息,人群涌来还可利用放射性元素的余威加以震慑,不明真相的群众自然不敢前来围观。待群众的热情消减之后,再移入防空洞或地下室保存……
听了张世林的介绍,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觉得此法也不失为一条权宜之计,相继点头表示同意。
6月下旬的一个风雨之夜,细雨断断续续地下着,天空不时传来阵阵雷声,整个长沙城笼罩在雾雨交织的夜幕中。此时,博物馆办公
室悄悄闪出两个人影,在展厅和公园的墙角、大门外无声地转了一圈后,迅速退回办公室。
不多时,办公室又闪出5条黑影,顺着墙根慢慢向盛放女尸的一楼展厅靠近。当黑影来到展厅门口时,快速打开铁锁冲了进去。大厅里的灯光没有打开,几个黑影摸索着找到盛放女尸的玻璃棺,其中有两人用戴着长袖皮质手套的手将女尸抬起,另外三人趁机将玻璃棺轻轻掀翻,待将里边的液体全部倒出后,复将女尸放入其内,尔后几个人一齐用力,将玻璃棺抬起来向厅外疾速奔去。一辆早已准备好的车停放在大厅不远处的一个隐秘角落,司机见玻璃棺被抬上车厢,迅疾发动引擎,载着几个人迅速冲出公园大门,借着迷的雨雾向南急驶而去。约10分钟后,汽车由南而西,由西向东,漫无目标地兜了个大圈,才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车上有两人下来分别向后和四周看了看,见无人跟踪,方通知司机调转车头向北急驶,并很快来到了湖南医学院的大门前。此时天近微明,细雨已歇,但迷雾更浓,整个院内一片沉寂。几人将玻璃棺抬下车箱,用肩膀扛起,像人们经常在电视中看到的给某个大人物举行葬礼时抬棺的礼宾队一样,一步步向教学楼的第五层移去。当几个人把女尸放入棺中并重新加满了防腐液后,天际已经放晓了。几个人这才悄悄地离开。当崔志刚等人回到博物馆后,立即找人在门口贴出公告,声言女尸昨晚已被中央调往北京,坐飞机飞走了,劝前来的观众退去。云集而来的人群自是不肯相信,博物馆将展厅大门敞开,任其查看验证。人群见大厅空空荡荡,女尸深夜逃遁,深感不可思议,但一时又找不到其他线索,只好满怀遗憾与愤懑之情将展厅的大门狠狠踹上几脚,骂骂咧咧地相继四散而去。至此,一场狂飙总算烟消云散了。
摘自《考古中国:马王堆汉墓发掘记》 岳南著 海南出版社2007年5月
关键字: 内容标签:马王堆,汉墓,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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