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两千年青铜鑑的15年修复之路:12道工序异常艰难

编辑:秋痕 来源:深圳特区报
 
张光敏在介绍修复过程。 (资料图片)

修复后的青铜鑑。

修复前的青铜鑑

上世纪90年代,上海博物馆原馆长马承源先生从香港抢救回一件有2000年历史的青铜鑑。与上博已收藏的
张光敏在介绍修复过程。 (资料图片)

修复后的青铜鑑。

修复前的青铜鑑

上世纪90年代,上海博物馆原馆长马承源先生从香港抢救回一件有2000年历史的青铜鑑。与上博已收藏的二件吴王夫差鑑相比,这件青铜鑑更大,高45厘米、口径79厘米、底径39厘米。慧眼独具的马馆长众里寻它,认定这件外表蒙尘的古董无论从历史价值、艺术价值还是研究价值方面来评估,都是独一无二的。由于青铜鑑年代久远,自然和人为造成的破损极其严重,修复工作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而且,将一件出土文物变为博物馆展柜中的展品,其间的复杂程序亦不是外人可以想见。青铜鑑的修复工作因各种技术难题的无法解决而时断时续。直到上个月底,上博青铜器修复组组长张光敏先生终于倾15年之力,完成了这项艰难的工作。上博特为该青铜鑑举办展览,让观众有幸触摸中国2000年前的文明。 
  一个人与一件古董,相识相知相处15年,我们惊异于这段经历的崎岖漫长,也好奇这段厮守中每个时间节点上生发的掌故。于是,与张光敏先生的谈话就从1996年他接手修复这件青铜鑑开始。
  异常艰难的12道工序
  从1996年接受修复青铜鑑的任务,这件宝贝就走进了张光敏的生活。15年的时间里,他观察它、琢磨它,想尽办法征服它。上个月修复工作宣布完成,张光敏今年的体检结果也出来了,13项指标不合格。文物修复工作其实更是一场人类心智才智与时间的对抗。
  这件青铜鑑被张光敏认为是其从事青铜器修复工作以来遇到的破碎缺损最严重、修复难度最高的一件。青铜器的修复过程一般包括清洗、拆除、除锈、矫型、焊接、铸铜、刻纹、配缺、打磨等12道步骤,大部分青铜器的修复并不需要走完全套工序。但这件青铜鑑不仅12道工序一样不少,而且每一道都走得异常艰难。在一个问题解决不了的情况下,后面的工作就难以为继,张光敏只得干干停停,间或修复其他文物。
  张光敏介绍说,这件青铜鑑刚被买回来时是完整的,但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锈,看不到里面精美的纹饰。在经过第一道清洗工序后,张光敏发现它早期曾被人为修复过,但修复手法极为粗糙,所补的材料和花纹都与原件不符。为了恢复文物的本真,他费尽心力,大胆拿掉了后人补上去的部分,而青铜鑑也破碎为八十几片。
  面对八十几片碎片,张光敏又加重了一项工作——为碎片矫型。这也成为修复这件青铜鑑过程中耗费时间最长的一道工序。张光敏解释说,青铜器一旦碎裂,不论时间长短,碎片必然变形,而只有将每一块碎片矫正成它自然的弧度形状,才会在后面的粘贴焊接工序中使之严丝合缝合拢为整体。由于青铜鑑有2000多年的历史,它的材质已经矿化,铜含量很低,碎片非常脆,稍一过力就会折断。张光敏总是试探性地将碎片矫型到一定程度,加温后将其放置一段时间,等待青铜碎片适应、屈服于这一状态。然后再试着加大力度,再静待它适应、屈服。由于金属有疲劳期,最终的征服者一定是张光敏。可以想像,漫长的时日里,他是怎样耐心决绝地与一堆青铜碎片角力。
  37年练就“心到手到”
  从1975年进入上海博物馆青铜器修复组,张光敏已经与这种古老的文物相伴了37个年头。他平静地告诉我,经自己手修复的青铜器已经高达1500多件,“青铜器比老婆孩子和我相处的时间还长”。而1500多件的修复经历也把他锻造为这一行业里的翘楚。
  在采访中,张光敏多次提到“心到手到”的行业说法。对着一件破败的青铜器,想象还原出它曾经的美,考验的完全是心力。修复工作不是在文物上想当然的创作,而是尽力还原古人的所思所为,“心到”由此显得更为困难。鉴于文物的独有性,每一次修复工作都是一个新案例,虽然经验技术可以积累借鉴,但新问题总会出现在新案例中。修复手段的实现就成为考量“手到”的标准。心先到、手跟到,缺了哪一步都不行。
  以这件青铜鑑为例,由于器壁非常之薄,平均壁厚为1.5毫米,最薄处仅为1毫米,为了将碎片完美拼接在一起,张光敏除了用传统的锡焊接法,更独辟蹊径想出在接面打孔,然后在孔中插入铜销,最终让碎片咬合在一起的办法。精密的思考设计还得靠精湛的手工实现。在我表示无法想像在1毫米厚的接面打孔后再插入铜销这项工作如何完成时,张光敏拉开抽屉,给我看码放整齐的一排排小工具。细看之下,这些工具并无特别之处,全是市面可见的寻常货,只是在张光敏手中,它们才具有了鬼斧神工。
  为青铜鑑重刻花纹更能体现张光敏“心到手到”的功力。他介绍说,由于古人完全手工制造青铜器的方式,每件青铜器的纹饰都是唯一的,而且古代工匠创作时的随意张扬,会使得一件青铜器上的花纹并不整齐划一,器壁上的一条纹饰可能会一路斜出,但这并不影响青铜器的美,反而让它显得生动自然。修复这样的纹饰,最考验修复人员的功力,稍不注意,就会造成“补上去”的感觉。为了这件青铜鑑,张光敏用环氧树脂做出与原件一模一样的纹饰,再用贴皮的办法,对照每一条纹饰的脉络走向,贴到花纹残缺的部位。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张光敏还兼负修复工具的“研发”工作。其实,一直到今天,也没有专业厂家为文物修复生产专门的工具和材料。张光敏在修复工作中,要自己发明创造工具、寻找新型粘合剂、试验试行新材料。他说,为了粘合破碎的青铜器,他长期关注齿科用于粘补牙齿的新产品。1999年,他改进设计了一种便携式超声波除锈系统,可以在青铜器不能移动的情况下完成除锈工序,这款设备现时已被多家博物馆采用。
  修复提升青铜器价值
  青铜器的修复工作既专业性强又细腻缜密,对于这个复杂系统工程的“内里”,近乎百分百的人是门外汉。把一件古董青铜器修复得流光溢彩还是保持它残旧原貌,哪种是更对头的方法?张光敏介绍说,青铜器的修复一般有两种方式。一是考古方法,工序相对简单得多,只要将破碎的青铜器拼出原形既可,也不必补雕纹饰,这类青铜器是给考古学家看的,便于他们研究考证文物的历史价值。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修复这件青铜鑑的手段,极力逼真还原,为缺损处铸铜配型、重新雕刻纹饰,这种方法修复的青铜器是放入博物馆给广大观众看的。他举例说,在除锈这道工序,为了让观众看到的青铜器更具美感,在去除厚厚锈迹的同时,还要保留住文物上自带的绿锈和蓝锈,并使之在青铜器上的分布保持均匀和谐的美。所以观众欣赏到的青铜器都是泛着蓝绿色、肃穆整齐的样子。
  通过复杂修复手段重焕新颜的青铜器的价值无疑会巨大提升。从博物馆的角度考虑,只有修复完美的青铜器才更有展出、欣赏和研究价值。张光敏和他的同事们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寂寞高手,身怀绝技又心若止水、静隐江湖。
  修复好一件青铜器,张光敏常会有短暂的成就感和喜悦感,但随着作品被拿走展出,再次坐在一件尘垢满身的青铜器面前时,巨大的失落和疲惫也是“油然而生”的。张光敏与青铜器相伴的37年就是在这种情感交替中平缓度过。他说,现在一件青铜器拿过来,只远远扫上一眼,自己就可以辨识它的真假。简单的言语后是眼光技艺的深邃,人与文物的交融已然天成。 
  记者 匡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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