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晋国上卿赵武执政时的美德和风范(3)

编辑:Jina 来源:摘自《《大国上卿:晋国诸卿家族史》》
 
3舆论自由 
  两千年前的郑国民众可以这样唱歌来评议当权者,得益于郑国特殊的国体:这是一个贵族与商人联合组成的政权。更得益于子产的大政治家的远见和胸襟。
  在郑国都城有一个场所:乡校。郑国的乡校既是教育场所,又是国人会集、发表言论的场所。子产的改革新招迭出,乡校里自然也就越加热闹,大家纷纷议论新任执政官的新政,既然是自由言论,声音也就未必都那么悦耳,怕是责骂声倒要更高一些了。以至于一贯贤明的大夫然明也向子产提议:要不把乡校封了算了。子产不以为然:“为什么要封?人们早晚无事时在那里集会休闲,议论政令的好坏。他们认为好的,我就去实行;他们认为不好,我就去改善。这样看来,国人的言论是我的老师啊,为什么要封掉呢?我只听说过可以用忠善来消弭怨气,从没听说过可以用发威来堵塞怨恨的。高压当然可以快速堵塞怨言,但这就象防水一样,河流一旦决大口,受灾者一定很多,到那时候我们就没办法挽救了。所以还不如平时开个小口子,因势利导。所以,对于国人的言论,最好还是经常听听,用来补救我的过失。”一番话说得然明心服口服:您真是做大事的材料!
  子产的话,精辟论述了言论自由的双重价值:言论自由的实体价值在于监督政治,促使国家政治不断地弃恶向善;言论自由的程序价值在于,言论发表的过程本身就让民众体会到一种表达的满足,即使言论内容未被采纳,作为庶民的发表人也可以通过表达行为获得一种满足感与幸福感。孔子在听说了此事后评价道:“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其实孔子也未必真正弄懂了子产的话,因为他在《论语》》就说:“天下有道,则庶民不议”,子产的庶民在议,那么子产也无道咯?其实,2500多年来,真正能够懂得子产的权力者真的是太少了。
  4人才济济
  唐太宗要简拔人才,一位谄媚的大臣奏:现在已经没有人才了。太宗说:现在没有人才,难道你要我向古代去借不成?任何朝代都不缺人才,关键在于在上者能否发现和任用。太宗的话真的是至理名言。子产执政,不但选拔能人,并能用人所长。郑国的朝堂也顿时显得人才济济起来。
  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大叔形容秀美而文采斐然;公孙挥(行人子羽)善于预测四方诸侯的活动,同时对于各国大臣的族姓、班位、贵贱、才具都了然于胸,同时还擅长外交辞令;裨谌主意多,但这个家伙有个怪毛病:在安静的野外思考,他总是料事如神,一旦身处繁华的都市,大脑就运转不灵了。
  所以,每碰上天下大事,子产总是首先请公孙挥判断诸侯各国会如何行动,并请他预先准备好多套应答的辞令;而后,与裨谌一起驾车到郊外去,让他考虑自己的计划是否可行;接着,把计划告诉冯简子,请他作出决断;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把任务交给子大叔去具体执行。如此这般,郑国的事情很少有做不好的了。
  孔子在《论语》中也留下了类似的记载:“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四、吴札出访
  公元前544年夏秋季节,中原各国迎来一位尊贵的来访者:五国的公子季札。这次季札出访中原,由头是为新君即位而通报各国;政治意义则在于加强与中原诸侯的联系,毕竟自前年晋楚弭兵之后,楚国得以腾出手来专门对付吴国,压力渐渐沉重。但这次各国君臣以及史家深深记住的,则是这位吴国公子的翩翩风采、渊博学识和惊人智慧。吴国与中原上国交通只有短短40年左右,已经培养出一位让中原君子们都叹服不已的南国妙才了。
  季札这次出访了鲁、齐、郑、卫、晋五国,到处尽是一片赞美之声。各国贤人,如鲁国的叔孙豹,齐国的晏婴、郑国的子产,卫国的蘧瑗、史狗、史鳅,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等等,都与季札相交甚欢。在晋国,季札十分青睐赵武、韩起、魏舒三人,并预言:“晋国最终恐怕要落到这三家手里了。”并与叔向成为好朋友,临行前忠告:“您要努力啊,现在的晋国,国君骄奢而能人众多,大夫家族又都很富有,国政将落到家族手里。您为人梗直,一定要想到怎样才能免于灾祸。”
  五、谋救宋灾
  (一)火灾与悲剧
  前543年5月5日(甲午),宋国都城发生特大火灾。
  这场火灾不仅使宋国蒙受了巨大的物质损失,还制造出一起令人唏嘘不已的人间悲剧。
  春秋时期,中国的贵族已经很成熟了。最有贵族气质的当属鲁国和宋国。鲁国是周公之后,而周礼就是他老人家创制的。宋国是商朝的后裔,他们的贵族血统比周朝要长得多,贵族气质更加浓厚。当时就有一种说法:要观礼,到鲁宋(鲁宋于是乎观礼)。那么,把鲁国和宋国的贵族气质加起来,会是个什么效果呢?
  这一回还真有这么个鲁国公主嫁到宋国来,做了宋公共的夫人,人民叫她叫宋共姬,或者宋伯姬。失火当日,火势不可阻遏,悍然烧到了宫内。大家都忙着望外跑,只有伯姬在屋里不肯出来。原来,根据伯姬受到的贵族教育,在没有仆人侍奉的情况下,贵族妇女是绝对不能走出门的,她只能在房间等着仆人来救自己——于是她被烧死了。这个故事没有宋襄公“不禽二毛,半渡不击”的“义战”典故有名,但是显然难度更大了。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人们议论纷纷,连道统的儒家经典都觉得没必要这样守礼,要变通。《左传》引用“君子”的话来评价:宋共姬守的是闺女的礼,而不是妇人的礼。黄花闺女一定要等人来救,妇女是可以便宜行事的啊!(女而不妇。女待人,妇义也。)
  对于此事,网友迦尔纳兄的评点尤为精到,特引用于下:
  给虎公补充一下,伯姬当时等待的不是一般的仆人,她等待的应该是自己的保姆。那时的保姆主要职责倒不在于照顾贵族妇女的饮食起居,那是较下等的女仆做的。保姆是较高级的女仆,一般由年长的妇女担任,教导和提醒贵族妇女遵守礼仪,保姆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陪伴贵族妇女,因为有人跟在身边要搞偷情之类的事就不太方便了,所以贵族妇女撇下保姆独自行动难免被认为是违礼的行为。保姆有点类似于清代的嬷嬷和国外贵族妇女的高级女仆和女官。
  伯姬的死是个悲剧。而左传中“ 君子”的评论实际上是很虚伪的,因为“ 君子”也发现这个事件很惨,害怕人们因为同情伯姬而怀疑妇礼,于是大谈什么已婚和未婚的区别,实际上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其中的荒谬之处:假设伯姬是个未婚少女,那她大概就该等死了。所以在这里“ 君子”的评论表面上看是同情伯姬,认为她持礼太过,实际上维护妇礼的一种辩解行为。这里的所谓“ 君子”的评论还不如孟子。淳于髠问孟子:既然男女授受不亲,那么嫂子落水了小叔子要不要救呢。孟子说要救,因为“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孟子的思想已经进一大步了,礼有经,亦有权,如果遇到人命关天的大事就要反经行权。孟子的思想比较刚猛,但在注重人性上是有进步的。但孟子这句评论也有不足之处,就是他对伦理道德的阐述没有逻辑支持,只是直观的下断言嫂子快淹死了还不救就如同豺狼,表面上看符合人们普遍接受的观念,但实际上道理还是没讲清,在讲礼的时候引进经和权的概念还是不行,因为什么时候守经,什么时候行权还是没依据。其实各种伦理道德之间也应有优先次序,尊重生命是最高伦理,其他的伦理都要为这一最高伦理让步。如果只讲礼的权和经,就会陷入各执一词的陷阱。所以虽然孟子说过那样的话,还是免不了后来出现许多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自残身体的人间惨剧。当然,比起左传中“ 君子”的评论,孟子的话又好很多了。左传中以“ 君子”的身份加的评论很多,表面上很有道理,其实有很多都是非常势利和冷酷的。
    (二)失败的救灾大会 
  10月,晋国召集齐、宋、鲁、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12国大夫在澶渊(在今河南省濮阳县西北)会合,大会的主题只有一个:救宋灾。
  尽管作为大会主持人的赵武苦口婆心,劝大家慷慨解囊,出财物接济宋国的灾难,毕竟大家都是盟国,日后谁也难免有困难的时候。但是,救灾大会最终还是没能取得任何效果,没有人肯出手援助受灾者,也没有任何救济品被送到宋国。 
  为示惩戒,鲁国的《春秋》没有记载参加这次赈灾大会的各国大臣的名字,甚至没有提到鲁国也是这次大会的出席方。诸侯们每次盟誓,都要信誓旦旦地约定:互相救助灾难,但是今天,人心的浇薄、世风的淡漠,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我们似乎不能怀疑赵武的真诚和热心,也不能否认他在诸侯中的威望,为什么如此失败?唯一的解释:晋国方面不愿作出任何付出,不能以身作则,而只是要求诸侯们慷慨解囊。我们似乎也不能推断是赵武不愿,当是他无法说服贪婪的、只许进而不许出的晋国国君。这样,诸侯们自然有了理直气壮的借口,我们的资财都被盟主盘剥去了,现在盟主都一毛不拔,我们哪有更多的义务?
  这样,澶渊之会以羞辱的一事无成而解散。
  第三节 疲惫中老去
  一、赵武的衰老
  赵武这样的执政,面对平公这样的国君,内心时时要感觉到沉重和疲惫。
  锐意改革的王安石曾向宋神宗抱怨:天下事如沸汤,我刚刚在下面添把柴,您马上在上面加瓢凉水,这锅我什么时候才能烧开呀?!其实赵武的心思倒不一定要把锅烧开,烧到当年悼公、甚至文公时期那样的热气澎湃,他只求晋国不要在自己手里冷了灶而已。现在的情状是,平公每每在上面加一瓢冷水,赵武就要赶紧在下面加把柴。但毕竟平公是君,赵武是臣;平公还年轻,赵武已经渐渐进入了暮年。
  现在,很多人都看见:赵武老了;刻薄一点的说:赵武要死了……
  前542年初,参加去年冬天澶渊之会的叔孙豹回到鲁国,对孟孝伯说:赵孟(赵武)要死了,说的都是苟且偷安的话,一点都不象个主持国政的人;况且,年纪还不满五十,罗罗嗦嗦就象八九十了一样,我看他是活不久了。赵武一死,韩起必将在晋国执政,韩起是个君子,你去给季孙说说,让他早点和韩起搞好关系。不然,我们鲁国就要早做准备了。以后,晋君将丧失大权,朝政将被家族控制,韩起又为人懦弱,其他大臣贪求无厌,齐、楚两国不足依仗,鲁国的景况恐怕不妙啊!”——但是,叔孙豹的意见并没有引起季孙氏的重视,鲁国日后也因此而付出了代价。
  前541年夏,赵武在郑国与楚国令尹寻盟,回国途中,周景公派卿士刘定公在颖(在今河南省登封县东)慰劳,两人在在洛水边会面。赵武的贤能和作为无疑也让周天王充满了希冀。席间,刘定公忽然谈到了大禹:“禹的功绩真是太伟大了,他的美德真的是流传久远!没有他,现在的我们大约只能象鱼一样生活在水里了吧?我和您现在得以头戴礼帽、身穿礼服,治理民众、管理天下诸侯,也都是全靠当年大禹的力量。您何不远继大禹的功德,广泛地造福于万民呢?”不料赵武的反应十分冷淡:“老夫只是惟恐获罪罢了,哪还能想那么长远的事?我们偷食苟安,早上都不去想晚上的事,您说的也太长远了。”
  刘定公返回后告诉周王:“谚语说,人老了是又聪明又糊涂,说的就是赵孟这样的人吧。身为晋国的正卿,号令诸侯,却把自己等同于一个下役,早上都不考虑晚上的事,这样就等于把神、人全都背弃。神明愤怒,民众背叛,哪里还能够长久?赵孟活不过今年了。因为神怒了,就不再享用他的祭品;民叛了,就不再愿意为他服务。祭祀失效,政事也不被服从,怎么能活过一年?”——周王大概是要象晋国、向赵武寻求某种支持或好处,但赵武有心无力,也就婉言拒绝了,刘定公的话颇显恶毒,大约也是因为被拒绝后有点恼火。
  回到国内,赵武又会见了刚刚流亡来晋的秦后子(鍼)。
  赵武: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后子:我害怕被国君降罪,所以才来到这里,恐怕等国君死后才能回国。
  赵武:你们国君有道吗?
  后子:无道。
  赵武:那么秦会亡国吗?
  后子:不会。一代国君无道,国家没有什么危险;连续几代无道才会亡国。
  赵武:你们国君会短命吗?
  后子:会吧。
  赵武:要等多久?
  后子:国君无道但是庄稼丰收,是上天在保佑他。应该还能活五年。
  赵武:哎,早上的事情和晚上没关系(朝不及夕),谁能去等上五年啊。
  后子回后告诉别人:“赵孟要死了。作为人民的主宰却得过且过地混日子,他还能活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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