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轻微的处罚,各家报刊都遵照执行,不过缴了罚款就发表《抗议声明》,然后继续骂政府。对于触犯政治红线的内容,记者编辑们就说反话、用曲笔,拐着弯地绕开限制。比如,《神州日报》一字一句地抄录官府审讯革命党人的供词,变相阐述革命道理;平时大量发布各级官府发布的有关革命党活动的通报、缉捕令等,变相宣传革命形势。
当12日民政部下令禁止北京城媒体刊登武昌起义新闻时,各家报馆大多嗤之以鼻。之前,革命党人的起义屡战屡败,尤其是4月份的广州起义让同盟会伤了元气,倾心革命的记者编辑们大受打击,提不起精神来。武昌的枪声让他们士气大振,正想大展拳脚,哪里会理会民政部的禁令。好在之前和官府的斗争,让各家报馆积累了充分的经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琢磨着怎么突破民政部禁令。
《国风日报》是同盟会员在北京办的报纸。当初,革命党人白逾恒化名“乌有氏”到衙门注册,竟然通过了!得知起义军占领武昌后,《国风日报》马上用二号大字排版,准备推出号外。警察赶紧过来干涉,重申不准刊登起义消息。《国风日报》也不争论。第二天,该报头版开了大天窗,只有一行字:“本报得到武昌方面消息甚多,因警察干涉,一律削去,阅者恕之。”这下可不得了了,读者很自然浮想联翩:警察禁止刊登的是什么新闻呢?是不是清军一败涂地了,不让刊登呢?这天窗开得,还不如不开呢!警察又一次赶紧跑到报社,请求编辑们:有什么新闻您就照常刊登吧,只要不是胡编乱造的就行。于是,《国风日报》有恃无恐,卯足了劲刊登武汉前线的消息。民政部的禁令形同虚设了。
官办的和外国报纸,则寻求通过正常途径突破禁令。10月14日,外城巡警总厅给民政部回了一个申文,说禁令下达后,12日夜间《京师公报》等就来禀报,说接到禁令时,报纸已经排印,恳请照常发行。巡警总厅予以拒绝。但是13日、14日市面上发行的各家报纸,如《帝国日报》、《政报》等,还是登载了武昌起义的消息。《宪报》等八家报纸更是给巡警总厅去函,指出“现在京师人心皇皇,若本国报纸一律停载此事,则民间谣诼纷出,益属可虑”。“报馆等公同决议”,搬出《大清报律》来,“所有关系军事秘密不敢登载并由同业确实调查情形,凡确系谣传不为刊登外,所有确切消息,似应一律照登为便。所以息浮言而维大局者,亦即在此。”总之,各家体制内的报纸也都要求刊登起义消息。巡警总厅查报律第十二条:“外交、海陆军事件,凡经该管衙门传谕禁止登载者,报纸不得揭载。”该条款专指军事,而陆军部关于“暂缓登载”的范围太广,总厅专门询问民政部:“是否专禁记载军事抑系全禁关于鄂省乱事之处?”
不等民政部回函,外城巡警总厅厅丞在10月15日又给民政部去函,说当天《帝京新闻报》来函称:14日《北京报》报社的朱淇面见了陆军部副大臣寿勋,直接询问为什么要禁止刊登起义消息。当时陆军部大臣荫昌去武汉前线了,寿勋就是陆军部的最高长官了。面对媒体人士的询问,寿勋否决要禁止媒体刊登武汉的消息,而是为了“禁止谣言而已”。为此,寿勋当即派司员赴民政部说明情况,要求“变通办理”,“并不一律禁止登载”。得到寿勋的回答后,《北京报》14日开始刊登起义新闻。如此一来,巡警总厅夹在媒体和陆军部之间,里外不是人。总厅厅丞大为恼怒,特意去函民政部,“尚乞速示”,要求尽快给个解释。
民政部也觉得诧异,当天就去函陆军部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你们让我下令禁登的嘛,怎么又反悔了呢?这让民政部的工作很难做。
16日陆军部回文说:“此次鄂省匪乱事起仓猝,不免谣言纷起,本部为镇定人心起见,是以咨请贵部将关于此次鄂省匪徒倡乱情事传谕各该报馆暂缓登载在案。”但这并非禁止一切前线新闻,陆军部认为如果消息确实,能够制止谣言传播、维持大局,“原可准其登载”。至于具体如何变通、如何加以制限,“应由贵部酌核办理”。陆军部把自己装扮成宽容大度的模样,把责任和工作都推给了民政部。
民政部也不是吃素的,在18日复文陆军部:“贵部既准变通办理,其办法限制,权限攸关,自应仍由贵部酌核见复,以便转饬遵办。”一记猛射,民政部把球踢回给了陆军部。这种既负责任又得罪人的事,陆军部的老滑头们自然不会真的去做。之后,陆军部始终没有商量出如何刊登起义新闻的具体标准、具体方法来,没有给民政部回文。民政部乐得一个清闲,对此不闻不问。武昌起义的新闻禁令,就消失于无形之中了。
在各家媒体的阳奉阴违、软磨硬泡之下,在各个衙门的相互扯皮、推脱搪塞之下,北京城内的新闻战,以各家媒体全胜、官府夹着尾巴退却而告终。事实上,起义发生后,革命的消息在京城就不曾被封锁住,越传越广,起到了很好的革命宣传作用。老百姓们追踪起义消息,莫名的兴奋;达官贵人们则仓皇失措,纷纷准备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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