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曹聚仁在香港的日子

编辑:秋痕 来源:东方早报
 
曹聚仁先生的书我收集了十几册,大多是香港出版的初版书。不是刻意为之,他老先生的书在香港的旧书店里着实不少。书的种类真是五花八门,内容良莠不齐,这是那个年代香港作家常见的现象,为稻粱谋,出书草率,不得不然耳。这里有讴歌新中国建设伟大成就的《北行N记》几册,有回忆民国文艺界的《文坛五十年》,有自传性质的《我与我的世界》,这里面有他老人家描写自己初试云雨情的细节,但唔啥稀奇;有一些人物传记如《蒋百里评传》和关于国学的文章结集。有次还看到他的一部长篇小说《浮过生命的海》,当时实在没有收的兴趣,这个后果很严重,以致对他在香港出版的书的收集未成全璧,至今引为憾事。
  曹的怀人文章写了很多,国内出版过《听涛室人物谭》厚厚的一大本,所选的都是近代史上让人感兴趣的人物,以作者的广洽见闻和亲身经历,应该很有史料价值和看头。可事实是很多文章都是虎头蛇尾,有的简直不知所云,读了让人气闷,这也怕是爬格子的后果,字数所限,刚开了头就需煞尾。如没有限制,当不会如此,他在《明报·自由谈》上谈知堂的文章就是极为精到的一篇。
  《北行N记》和《万里行记》这样的书,满纸假话,让人不忍卒读。不过那个年代,香港的左派作家的文风和大陆作家也就是五十和一百步之遥,苛责曹氏似不公平。但三年自然灾害后,内地哀鸿遍野,而在曹聚仁的笔下,依然是到处莺歌燕舞,大唱赞歌,这就不只是很傻很天真了,说他曲笔阿世也不为过!其时,香港关于内地的报道,常见诸报端,而曹氏的家人多在内地,不可能不知当时的情形。写这样的粉饰文字,真不知是何肺肠。
  曹聚仁和周氏兄弟都有极好的友谊,他自矜地说过,鲁迅骂过很多人,但从没骂过他;他在上海办乌鸦杂志,鲁迅还写文捧场。作为鲁迅的老友,他晚年当仁不让地写了《鲁迅年谱》和《鲁迅评传》。知堂在给曹的通信中,曾盛赞《评传》,但我很怀疑知堂的称赞是不是违心。这两本书我都看了,虽然一些地方评价客观,优于那个年代国内出版的鲁迅传记,习惯把鲁爷颂扬得像英明领袖,但作为故友,把人家的评传写成那样,实在是不够意思的。
  1950年代末,经曹聚仁的牵线,周作人的一些文章和译稿在香港和南洋报纸上登载,这是曹聚仁在香港做的一大好事。知堂和鲍耀明的通信,也是曹从中作成。周曹、周鲍的通信和《知堂回想录》的出版,为研究周作人的晚年思想提供了大量有用的资料,功莫大焉!《知堂回想录》的出版还给曹聚仁带来过麻烦。该书初版本的扉页登载了知堂给曹聚仁的信件手迹,正是周二先生评价周大的文字,一时间,是非蜂起,不得不把初版本召回毁版重出。香港《大人》杂志曾有文章说及此件公案,这里且略过不谈。
  不用别人贴标签,在1950年代初南下的文人中,曹聚仁是不折不扣的左派,但他在香港却是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人物,左派说他反复无常,右派骂他为统战分子,两不讨好,胡适在给别人的信中,直指他为“妄人”。在政治夹缝里腾挪的人,多像鸟兽群中的蝙蝠。这样的走钢丝,自然不会有好结果。他在国共两党的上层有很好的交际,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夏衍晚年有一篇《怀曹聚仁》的文章,虽然有人说是别人捉刀,但文章对曹的评价极为精当,其中引用了一段周总理的话:“曹聚仁终究是一个书生,把政治问题看得太简单了。他想到台湾去说服蒋经国易帜,这不是自视过高了吗?”不过,在1972年曹去世的追悼会上,他被盖棺论定为爱国人士,终算没有白忙活一场。
  晚年的曹聚仁,生活颇为困顿。最近披露出来曹聚仁给鲍耀明的几封佚简,其中就有告贷的文字。垂病偃卧在澳门镜湖医院,境况甚是凄凉。在香港南天书局出版的《周曹通信集》的扉页,影印了曹在澳门欲典书筹措医药费的信,读来让人酸鼻,兹录如下:“XX兄……书整套转让,希望能得一万五千港元……弟已衰老,决无他求。只是四、五两月,乞兄每月借我各一千港元。当然不勉强,乞兄斟酌。”“医院每月要两千港元开支,合其他该有三千港元,今后四个月只好靠兄支持了,每月支我五百港元。拜托。”
  去年暑天在澳门闲逛,在果栏街一家卖椰子的糖水店里,斑驳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张镶嵌在镜框里的曹先生的手迹,一时间觉得时光倒错。澳门这个鬼地方,真是无奇不有的。

  那人那时
  在1950年代初南下的文人中,曹聚仁是不折不扣的左派,但他在香港却是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人物,左派说他反复无常,右派骂他为统战分子,两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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