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1898年：一个英国女人眼中的汶川和理县

本文摘要：岷江很多地方河岸狭窄，有断垣残壁的荒废村庄，每幢房子里有一二座或三座坟墓。在一块很大的空地上有许多坟墓，据说是战死的士兵。村民将一切杀戮与破坏归罪于天平天国。这似乎言之成理，但很可疑。 

　　恰巧在5.12前，买了一本英国旅行家的中国游记。作者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太Isabella Bird，于1898年来中国沿长江旅行一年有余。她一路带了中外随从十来人，很多时间是坐着轿子观光，也许因此得以饱览沿途的风土人情。全书的一多半，写的是作者在长江上游，特别是在四川的游历见闻。其中关于汶川和理县的记载约有两节，恐怕是中外游记中少有的。索性做一回文抄公，下面摘录的，前半部分是正好离映秀不远，后半写的正是最近修了塌方、塌方了再修的从理县到汶川县城（威州）的那一段。女性敏锐的观察力令人惊叹！110年过去了，那一代的自然风光有的变了，有的没有变。不知道后来有什么人写过更好更详细的。 

　　到威州的旅程非常新奇有趣。天空阴霾欲雨，透过阵阵阴云隐现着冷峻的雪峰。我们攀升到4300英尺以上，进入不毛之地，冬天在这里徘徊不去。村庄差不多没有自己的特色，都是这样组成：一条石头铺成的狭小长街，干净清洁；石头建成的房屋，墙壁或多或少向内倾斜。仿佛是在西藏——所有的住房都是两层，上层是有雕饰的黑色木料，横梁支撑的悬垂阳台也有雕饰，阳台有向下延伸的屋檐，并由精雕细刻内容繁多的木质垂饰。这样的村庄常建在激流旁边，果树、雪松环绕，白杨成丛。进村要通过独特的桥。接到的两头都有装饰的门道，常有小塔楼和风铃。 

　　岷江很多地方河岸狭窄，有断垣残壁的荒废村庄，每幢房子里有一二座或三座坟墓。在一块很大的空地上有许多坟墓，据说是战死的士兵。村民将一切杀戮与破坏归罪于天平天国。这似乎言之成理，但很可疑。 

　　岩缝里有细小银色蕨类植物，一直沿着峡谷茂盛地生长，而大自然还在沉睡。这一带主要是石灰石和灰色的砂岩，有时直立着带有古怪符号的地质层。侧面的沟壑里出现了少许的玄武岩，也可见到花岗岩。激流翻腾与花岗岩上，浪花晶莹，异常优美。行旅之人，已有两年未尝到生水了（万县途中饮过少许），真想一饮着冰凉的活水啊！ 

　　汶川县是个夹在高山之间的行政小镇，街道乏味却很干净，又一扇独特的城门，一座精美的孔庙。当衙门的官吏在伏案抄写我的护照的时候，我就坐在灰暗的街道上。一位像是有威望的老人，让那一群肮脏不堪，患有麻疯的男人和小孩离我远些。在东方做事没有隐私，几个人俯身于抄写员上面，念着貌似堂皇的公文。这时有人带着惊愕的样子大声喊道，“她还有官衔呢！”而抄写员证明了我的特殊身份，于是当场引发了激烈的争执：我穿着贫民的棉布衣服，又没有珠宝。汶川是我在中国见到的最为呆滞、阴暗、毫无希望的行政城市。 

　　……到达威州[今汶川县城]前的15里路，有趣的话题便成了小说，丰富新奇得令人惊异。外表单调的住宅，单个或成群，耸立于山顶或泰然屹立于山脊上。早期的样式是高大、呆板的石墙，平坦的屋顶，顶层只盖三分之一的房顶，而没有前面的墙。不久以后，这类房屋在高地汇聚为村庄，看不出有什么通道进去，虽然从周围零散的耕地可以看出他们显然有人居住。其中有的高塔突出，有时有七座，他们的独特与奇绝超越了一切想象。当然，这些是“蛮子”的住处，多数人种学家认为他们是中国西部的土著人，但却有点令人失望。用望远镜观看，除了一队队汉人的蓝布衫，蹒跚的妇女在如此奇特的环境中闲逛，什么也没有。我用“闲逛”一词是经过推敲的，通过这个词完全不适用于中国人。在这样的群山之中，中国人也像其他地方一样，秉性坚韧，但此地人口稀少，激烈的生存竞争不复存在，因此他有闲情逸致致力于增进自身的福祉。 

那么，在山崖顶上或攀附在几乎不可接近的山腰的村落之中，有些确实是藏民，有些则具有自己明确的特色。那里有路可通威州的行政小镇。小镇在大河与小河的交汇处，地势极好。小镇经建筑者无意识的艺术作了大量装饰，高岩上是衙门，灰色的城墙环绕着城市陡峭山丘的轮廓线，大河左岸向北的道路通往松潘厅[今松潘县]，向西的路多办沿着小河的右岸去理番厅[今理县]和更遥远的地方。 

　　……从威州到理番厅是一段65里的好路。我们在早上6点出发。我期望很高，但实际却未能完成计划。从威州到梭磨，只有一段大约三英里呆滞的道路。直到理番厅，景象宏大而蛮荒，藏族的性格有点类似于野性的砂约克峡谷，雄奇与秀美超过我所见过的一切——瑞士、克什米尔和西藏合为一体。 

　　威州城外有两座吊桥，我必须跨越它。吊桥“在临终的支架上”，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拆除了。风吹得他们摇晃，叫人悬心；相隔一定距离摆着写松动的木板，并且有的已经消失了；晃荡的建筑像倒转的仰拱，悬吊在汹涌澎湃的江水上，过桥叫人提心吊胆。有点这种味道：500至600英尺深的悬崖边上，轿子在狭窄的小径转弯时，间或感到置于悬在下面的深渊之上。这天是三个月来阳光最为灿烂的一天，旅程自始自终好极了。但有风，那时我在中亚发现的最无情的劲敌，在上午9点同一时刻吹起，中等强度，差不多到日落时分才逐渐减弱，下午两点风力达到极限，无法拍照，几次差点掀翻轿子和轿夫，不仅砂砾尘土灌满眼鼻口，还有刺激性的咸味。吹风在山谷是极平常的事。一跨过桥，我们立即进入了小河或者叫理番河，我们在这里逗留了12个小时。这是条瀑布状的闪亮河流，激流中有涡流，绝无平静的河段。它是一条深湛的、橄榄绿色的溪流。它的主流伴着深沉的低音，那是来自洞穴深处沉重的轰鸣声。它从群山中一个高达七八千或九千英尺的峡谷穿过，被巨大的深谷和悬崖分裂隔断，进入红褐色而且很少有灰色的山峰间——较高的山峰犹如针芒，较低者盯上坐落着村庄，一切都可望而不可即。一些从横向烈为碎石的山体，许多地方的风貌如此引人注目，显出岩石的一面与裂开的另一面十分相符，如果使两面合到一起，它该会精确地相配。 

　　偶尔，群山和悬崖从河边充分地向后退缩，在其脚下为村庄流出少许的空间，沙质土上有白杨树和少量出芒的小麦，侧面的开口处出现冲击成的扇形地，小麦和玉米生长得不错，也有梨树和杏树，正好为稀少的人口提供贫乏的生存条件。石灰石、灰红色的砂石和非常坚硬的砾岩是主要形态，而带粉红色调的花岗岩偶有发现，在河上的壶形洞处——对它的研究是可能的——被发现形成灰色花岗岩。这个地区值得注意的特点是大量的碱式硝酸钾。有几处的风化使群山变白，仿佛覆盖着雪，因此阻碍植被生长，迫使这里只剩下些具有坚韧根须和羊毛状树叶并且健壮的粗鄙植物。还有丰富的硫磺和一种铁矿的碎片，我后来得知这是褐色的赤铁矿。在威州有硝石作坊，少量硫磺用于火药制造，但陆路运输代价太大，主要用于本地生产火柴。 

　　道路是现代化起源的一项重大工程，一定要投入大量资金。这里的路维护极好。很多道路是在坚固的岩石上开凿出来，而没有采用爆破的方法。在需要跨越河流的地方采用木质结构，用打进河床里的木桩作为支撑，或者用水平打入岩石的树桩，将道路置于“脚手架”上。有个地方，有座精美的走廊，饰以石碑，此碑是为当地修路的人设立的。走廊贯通岩石，凡须石梯的地方，都以精工建成。在这个距海岸2000英里，去省城的半途上，看到这样一条维护的很彻底的接触的道路作为显示文明的标志，有点让人吃惊。 

　　我无法向读者转达那漫长的一天旅程中所有赞美和惊异的想法。气象的庄严宏伟，色彩的绚丽多姿，真是美不胜收。靠近中亚的天空焕发出明亮纯净或紫色的气氛，阳光强烈。光秃秃的群山岩面上没有春天的拂晓，所有峡谷里都没有松树的荫翳——恢宏与庄严是风景的特色——山峰和悬崖互相层叠，通过山峰间少有的空隙，阳光照射到远处清白的雪峰，微光闪现。 

　　…… 

　　（杂谷脑）的妇女都有美丽的外貌，是强壮、清秀、健康的，有令人愉快的面容和仪态，头脑狭隘到只对杂谷脑感兴趣。他们的小孩确实漂亮。旅馆的庭院总是挤满了红、黄色的喇嘛；穿着奇特短上衣打裹腿的赶骡人，带着墨西哥式的宽边帽，穿羊皮的藏族人。部落男人的相貌完全不同于蒙古人种。总之令人兴奋，寒冽的空气使人清爽奋发。小小的边区城镇在灿烂的阳光和清澈的蓝天下，令人迷醉，人民的友好与礼貌创造了使人呼吸畅快的新气氛。……（摘自《1898：一个英国女人眼中的中国》，卓廉士、黄刚译，湖北人民出版社，2007年1月初版，原书名为：The Yangztze Valley and Bey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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