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网:历史是谁家女孩?冯友兰冤枉胡适

编辑:秋痕 来源:星岛环球
 
历朝之史,当政者每曲解之,世人遂有“历史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一说。历史的某些真相固然长期遭到遮蔽,但它们不可能永久遭到遮蔽,必定会有重见天光的那一天。世间总有一些怀疑者不满于现成的结论,他们将轻装远行,用新观念的镐头掘开历史的荒冢,找到可供破案的“人骨拼图”,做出正确的“尸检报告”。  
  颇为讽刺的是,“历史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曾被盛传为胡适“戏言”,只不过谢泳先生撰文指出“胡适对历史的态度本就非常认真,最提倡说话要有证据。这句历史名言胡适没有说过。”
  这句话是由另外的话变化过来的,而且与胡适的原意恰好相反。胡适的名文《实验主义》,最初发表在《新青年》上,胡适介绍詹姆士的实在论哲学思想时原话是:
  “实在是我们自己改造过的实在。这个实在里面含有无数人造的分子。实在是一个很服从的女孩子,她百依百顺地由我们替她涂抹起来,装扮起来。好比一块大理石到了我们手里,由我们雕成什么像。”(《胡适作品集》第四集,台湾远流出版公司,1986年10月)
  胡适在文章的前面本来已经讲清楚了对实在的理解,他这里只是用了一个比喻的说法。胡适说,所谓实在含有三大部分。一是感觉。二是感觉与感觉之间及意象与意象之间的种种关系。三是旧有的真理。可以看出来胡适原话是讲哲学的,与历史毫无关系。但这句话在很长时间内却变成了胡适评价历史的一个基本态度。好多人写文章一上来就是胡适说过,“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是有人将这句话“栽赃”在胡适头上,谢泳先生文中指出,这人可能就是冯友兰。
  1954年,时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研究班研究生的李希凡和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工农速成中学语文教师的蓝翎合写了《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评〈红楼梦研究〉》两篇文章,从“政治与阶级的视角”对著名的新红学家俞平伯有关《红楼梦》研究的文章提出“批评”,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来分析和强调《红楼梦》的“现实主义的批判精神”,但却遭到学术界的冷遇,几经周折才在《文艺报》上发表。毛泽东读到李、蓝的文章并得知了他们遭受的“打压”,认为这反映出以胡适为代表的新红学思想仍有很大影响,于是给中共中央政治局和中共主管文艺界的领导人写了一封信,提出“反对在古典文学领域毒害青年三十余年的胡适派资产阶级唯心论的斗争也许可以开展起来了”。毛的这封信被冠以《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信》的标题,作为《人民日报》的 “编者按”出现于报端,实际上打响了批胡的信号弹,对胡适的大批判运动就“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这次运动几乎动员了整个知识界,包括胡适的许多朋友、同事、学生也卷入其中。
  批判胡适的文章铺天盖地,对胡适的刻画毫不留情,如“看,照妖镜里是什么东西?一只狗,套着美国 项圈的走狗!”,如“于是这个奴才,顾不得一切,索性连裤子都不穿就跳起来为他的主人‘保镖’了”,胡适被指控在政治上投靠洋爸爸美国,贩卖无祖无宗、崇拜西方的洋奴思想。顾颉刚等编《古史辨》汇集了大量类似的史料,那时,胡适被批判为思想上的流毒:“他和蒋介石生在垃圾堆上,蛇鼠一窝,像苍蝇,同时又像狐狸精一样狡猾。即使他的学术著作,也是篇篇有毒,句句有毒。”
    冯友兰在这波批判胡适的运动中写了《哲学史与政治——论胡适哲学史工作和他底反动的政治路线底关系》。其中有一段说: 
  “实用主义者的胡适,本来认为历史是可以随便摆弄的。历史像个‘千依百顺的女孩子’,是可以随便装扮涂抹的。”(《胡适思想批判》第六集81页,三联书店,1955年8月)
  当时对许多普通人来说,他们了解胡适,不是通过阅读胡适的著作(那时胡适的著作已不可能公开出版了)。他们只能通过那些批判胡适的文章来认识胡适,所以一个历史人物的形象就改变了。
  在1920年代,胡冯二人有过交往,关系也还比较融洽。1931年9月3日,为了能到教育部将要设立的国立编译馆中谋事,冯友兰还曾给胡适写过一封非常恳切的信,他在信中说:“前在京畅谈甚快。出京后以人事匆匆,曾未与先生一信,歉厌何极。”(《胡适来往书信选》上册346页)冯友兰这封信是求胡适帮忙的,写得很客气,信末署“学生冯友兰鞠躬”,可以想见当时胡冯二人的关系。 
  后来两人因学术争论等诸多原因,关系有所变化。进入40年代以后开始发生变化,胡冯之间的分歧主要不表现在学术上,而是思想和人格上了。1943年12月12日,胡适读到了在贵州印行的由张其昀主编的《思想与时代》杂志,他的评价是:“此中很少好文章。”(《日记》第15册)而该刊的主要撰稿人中就有冯友兰。胡适接着说:“张其昀与钱穆二君均为从未出国门的苦学者;冯友兰虽曾出国门,而实无所见。他们的见解多带反动意味,保守的趋势甚明,而维护集权的态度亦颇明显。”1950年初胡适见到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的英文本,他的评价是“实在太糟了。我应该赶快把《中国思想史》写完。”(《日记》第16册)可以说,从50年代以后,胡适对冯友兰的看法就完全改变了,
  胡适与冯友兰关系和特定的时代背景有关,评价失当的责任并不全在个人身上。“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在上世纪50年代批判胡适的时候,流行极广,可谓妇儒皆知。这段荒诞事却正好证明了历史就是一个任大打扮的小姑娘!不知道当年远在美国的胡适先生得知此事是怎样的啼笑皆非……
  更有意思的,则是试图对“小姑娘”上下其手的人,往往因价值观、时代性及影响力的差异,在如何“装扮涂抹”的问题上产生分歧,乃至分化为不同群体,相互攻讦。适如柯文(Paul A. Cohen)所说:“文化既是一面三棱镜,给我们折射出某群体的思想和行为,但也有可能使一个群体与另一个群体变得疏远,从而把对方典型化、滑稽化和神话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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