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霖专栏

华沙会议剑指伊朗曲高和寡

马晓霖(博联社总裁、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2月14日，由美国和波兰联合举办的“促进中东和平与安全未来”部长级会议闭幕。据新华社报道，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和波兰外长查普托维奇宣布成立维护中东安全与稳定国际工作小组，但是，会议未能达成更多共识。这次会议由于美国剑指伊朗而曲高和寡，导致多个重量级国家部长拒绝出席，更多国家只派低级别代表应付而草草收场，显示美国中东政策面临难堪，尤其体现在试图统合美欧对伊朗立场及组建“中东版北约”。

为了体现对华沙会议的重视，美国副总统彭斯和总统特别顾问库什纳专程加盟助威，但是，如此豪华的美国团队依然未能提升会议整体层次和代表性。尽管有60个国家的部长或代表与会，但是，联合国、欧盟没有高官到场，俄罗斯、中国、法国、德国等大国外长缺席，英国外交大臣也只在美国同意讨论也门战事后才象征性参加。当然，伊朗没有获得邀请，巴勒斯坦和黎巴嫩等会前就宣布抵制。

彭斯在会议期间称伊朗为“最大威胁”，抱怨欧洲伙伴不配合美国的制裁措施；蓬佩奥则称伊朗通过支持“三H”即也门胡塞武装、黎巴嫩真主党和巴勒斯坦哈马斯引发中东动荡，对抗伊朗是实现地区和平与安全的关键；库什纳简介神秘的特朗普“世纪和平方案”，但强调将于4月以色列大选结束后公布细节；以色列总理兼外长内塔尼亚胡甚至向与会者鼓动“对伊朗开战”。华沙会议除由美以唱主角攻击伊朗外，还讨论了叙利亚和也门局势、恐怖主义扩散、中东和平进程、非法金融网络以及人道主义危机等议题。

今年1月，蓬佩奥曾高调宣称华沙会议将成为“美国打造联盟力量的重要环节”，并确保伊朗不再成为破坏地区稳定的重要因素。由于受邀国大多反对集中“批斗”伊朗，美波被迫逐步降低调门，调整日程，扩大议题，淡化反伊色彩。尽管如此，各方对美国意图心知肚明，或消极对待或注水冲淡，导致这次会议不但级别与美国的号召力不相匹配，议程也明显跑焦散焦。

华沙峰会暴露了美国与“老欧洲”的外交战略与策略分歧，也显示美国何以拉“新欧洲”伙伴波兰组局的原因。特朗普新中东政策在保持继续战略收缩的同时，通过偏袒以色列打压巴勒斯坦而寻求推进中东和平进程，借助颠覆伊核协议并全面制裁伊朗而维护地区伙伴的利益，设想建立美国-以色列-沙特阿拉伯为轴心的“中东版北约”来维持地区军事平衡和美国影响力。

以法英德为代表的“老欧洲”希望美国承担国际义务，支持并平衡中立的巴以冲突立场，主张维护伊核协议而防止核扩散，也期待与伊朗保持正常贸易，还指望借助伊朗对冲中东宗教激进思潮的扩散，更担心重启对伊制裁引发新的地区战争与动荡进而殃及自身。因此，法英德不仅抵制特朗普绞杀伊朗的新政策，还出台一系列措施对付美国二级制裁，也自然以罕见消极姿态对待华沙会议。

以波兰为代表的“新欧洲”脱胎于冷战时代的东方阵营，如今又处于新冷战前沿，无论从自身发展还是战略安全考虑都更依赖美国，加之“新欧洲”离中东相对较远，远非“老欧洲”更熟悉那个是非之地，对美国中东政策的抗拒程度稍弱。波兰现政府比较推崇特朗普理念，也试图通过为美国扮演“新欧洲”核心伙伴提升地位，因此对承办这场会议颇为积极。尽管如此，波兰贴近美国也不意味着“新欧洲”都甘心言听计从，相反还承受着来自“老欧洲”甚至内部的质疑压力。波兰前外长西克尔斯基日前指责政府加强波美关系会导致在欧盟被进一步孤立，并抨击美国试图利用波兰分裂欧洲。

华沙会议一个重要花絮是，也门外长耶曼尼被安排在蓬佩奥与内塔尼亚胡之间就坐，这是两个未建交国家高官首次公开并肩同席因而具有象征意义。以色列媒体披露，内塔尼亚胡对耶曼尼称这是两国关系新开端，他还对能与部分阿拉伯代表共商如何对付伊朗而欣喜万分，形容这是“历史性转折”。然而，作为中东和平进程关键角色之一的巴勒斯坦，由于不满美国偏袒以色列而抵制华沙会议并呼吁其他阿拉伯国家跟进，本身就说明华沙会议的结构性欠缺，也表明美国一边倒的中东政策既无助于遏制伊朗，也无助于解决巴以冲突。

另外，出席华沙会议的巴林外交大臣哈立德对以色列电台强调，巴林和以色列将实现关系“突破”并被解读为正式建交。显然，巴林此举是沙特背后推动所致，本意在于联以抗伊，配合美国打造“中东版北约”。问题在于，如果牺牲巴勒斯坦人的公正与利益，在泛阿拉伯民族主义、泛伊斯兰主义和反美主义依然流行的中东，这种临时性的合纵连横非但不能实现地区长久与全面和平，还将给相关阿拉伯国家埋下严重内部安全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