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公交司机的苦乐记

◎音乐水果

包括肇事者在内，15条鲜活的生命陨落在重庆市万州长江二桥下，悲剧已经酿成，留给我们的除了悲恸，还有思考。

驾驶公交车，责任重大。除了要驾驶着大型车辆安全地在城市里穿梭，司机们还可能会遇到各种问题，比如被乘客责怪，发生争吵，甚至被乘客拳脚袭击，或者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而在近日，北京公交集团下发通知，要求司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以确保行车安全。

类似的事情在世界各国都有发生，事实也正如许多网友感慨的那般，公交车司机这一职业真是“充满了酸甜苦辣”：美国司机遇袭后的心理阴影由心理咨询师治疗辅导，英国以良好的硬件设施保护司机，加拿大司机收车费时有一定自主权，日本司机罢工时照旧开车但不收车费，缅甸仰光公交系统首次起用女司机备受关注，玻利维亚的司机每日都徘徊在死亡边缘……

美国

司机遇袭后有心理阴影

美国国家交通管理局的记录显示，近年来，公交车司机遭受袭击的方式有很多种，如被打头、被催泪瓦斯袭击、被泼漂白剂、被扔鸡蛋、被扔雪球，还有司机被扔了一袋冷冻的鸡肉。“一些司机在遭遇乘客袭击后，甚至会留下长期的心理阴影。”国家交通管理局发言人称。

2006年，明尼苏达州的公交车司机路德在开车时，突然被乘客用头巾勒住脖子：“快点开！我要找个偏僻的地方杀你！”路德只得继续开车，并暗暗地摁下了车内的报警按钮。警察很快赶来，路德将车停在路边，乘客被激怒后将路德勒到窒息，警察赶快冲上公交车制服乘客。虽然该名乘客患有精神疾病，但因其对公交车司机的攻击，被法院判刑41个月。

即使这场袭击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六分钟，但路德却后怕地说：“从那以后，我开始观察乘客的神态和动作，学习身体语言，一旦他们的语音语调发生变化，我都会非常紧张；如果开车路过人烟稀少的小镇，我也很有些害怕。我依旧热爱我的工作，但我的胆子却变小了。”

对此，国家交通管理局号召各州交管部门重视公交车司机们的心理健康问题。明尼苏达州交管部门积极响应，并联合了州内的一家心理学协会，定期邀请心理咨询师来到各公交公司，通过开设心理讲座、一对一心理辅导等形式，疏导公交车司机们的负面情绪。路德也参与了一对一的心理辅导，她学会了积极的心理暗示方法：“专家说，眼神交流非常重要，鼓励和感谢的眼神将会让我收获信心，同时也能发现心存不良的人，他们的眼神通常都是躲躲闪闪。我以后会在乘客上车时，多和他们进行眼神交流。”

英国

特殊设备保护司机免遭危险

为了预防公交暴力事件，英国运输部曾发布过详细指南，指导公交公司改善公交车的硬件设施，因为合适的装备可以帮助司机和乘客免受攻击，还可以提高服务质量。

在英国，大部分公交车上都有司机防护屏、警报、摄像头和闭路电视。防护屏分为固定和不固定两类，后者由司机自行关闭；警报被安装在车辆上，有危险时能闪光并发出警报声；摄像头和闭路电视可以识别攻击者和破坏者，乘客们也能看到这两样设备。部分公交车中还配有双向电台，司机接受培训后可使用，以此快速地与控制中心、警方取得联系；也有公交车里配有DNA检测试剂盒，用以识别向司机吐口水的不法分子。

为了增加人们的公共安全意识，2016年，英国警局和交通部联合开展了公共交通安全运动，鼓励乘客通过发送短信或拨打电话来报告任何反常的事情，力争做到“发现问题，说出问题，解决问题”。交通部发言人表示：“许多乘客对司机都有怨言，通过这项运动，希望乘客与司机都能更理解对方，共同维护公共安全。”

宣传海报上罗列了许多例子，提醒人们看到以下情况需要报告，如一些人推开了写着“禁止入内”的门、公交车上突然出现了无人认领的包裹、非工作人员在检查监探设备、在衣服里藏了东西并躲开警察的人等。“不要害怕报告任何你认为可能带来危险的信息，如果感觉不对劲儿，可以说给我们听，我们会彻查，”警局发言人说，“我们希望给那些有可能威胁公共交通安全的人传递出这样的信息——每天有上万只眼睛在关注着交通安全，上万只耳朵在分辨潜在危险，不要肆意妄为。”

澳大利亚

司机学习如何应对乘客

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政府曾发布了一份指南，指导公交车司机在冲突发生时应作出何种反应，以及如果冲突升级，司机该如何处理等。公交公司接到这份指南后，立即组织相关培训，让司机系统地学习如何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指南中写道，某些情况下，保持冷静的司机会使事态缓和，降低人身风险，因此，指南对司机的态度和行为给出了许多建议：始终尊重乘客；接受文化、语言、口音、对话模式等方面的差异；保持冷静、礼貌、专业，自我控制情绪，不要影响判断力；在可能的情况下，与乘客共情。

如果冲突升级成攻击事件，甚至可能违反法律，这时，司机应先报警，并在安全的时间和地点拉手刹、熄火、取下钥匙，打开所有车门，请其他乘客下车，司机本人也应下车。如果乘客具有攻击性，不要和乘客发生肢体接触；如果司机必须采取自卫行动，力道也应合理。

加拿大

司机收车费时具有一定的自主权

加拿大交通管理署认为，车费争议是司机和乘客起冲突的重要原因，乘客上车投币时很容易出现争端，为了避免公交车司机和乘客在车费上起冲突，交通管理署允许司机在收取车费时具有一定的自主权，即依据乘客的实际情况，司机决定收多少车费。

例如，如果公交车的投币机器坏掉，无法显示投币金额，司机请示总部申请报修后，则可在驶向终点站前都不收车费。司机只需用白纸挡住投币口，写上一句“免费乘车”，换来的往往是乘客的感谢，甚至还有乘客开心地和司机击掌。如果司机在收费时遇到囊中羞涩的人，司机会少收一些车费或者不收取车费，这种情况下，有时司机会自行垫付，有时其他好心的乘客也会帮忙垫付，有时无人垫付，则由公交公司来承担损失。

“我们希望公交车司机每天都能安全地工作和回家，”加拿大管理署发言人表示，“所以，我们不希望司机因为收取车费的问题而引发冲突，他们不应把自己置于险境。”

韩国

司机竟然在驾驶中使用手机？

2018年，在韩国首尔的一辆公交车上，乘客们发现司机开车时在用手机：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举着手机在聊天，一聊就是十分钟；到站时，司机猛刹车，等待乘客上下车时，他更专心地玩起了手机。其中一名乘客下车后记下了车牌号，直接将该司机投诉给首尔交管部门：“作为乘客，我们都不敢在公交车上长时间通话，就怕影响司机驾驶，但司机为什么能不顾我们的安全呢？实在令人气愤！”

首尔交管部门接到投诉后，立即展开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乘客投诉情况属实，同时，交管部门对该司机处以7万韩元的罚款，并严厉警告。然而，该名司机并不是个例，韩国媒体发现，在驾驶中利用聊天软件互相发送信息，成为了韩国许多公交车司机的习惯，记者写道：“许多司机聊天成瘾，他们也知道乘客的安全很重要，万一发生事故会有严重伤亡情况，可他们就是爱用手机聊天，忍都忍不了。”

俄罗斯

乘客守秩序司机很安全

在俄罗斯，所有的公交车均有专门的驾驶区域。司机的驾驶舱为全封闭状，上部为有机玻璃，下部为金属隔板，即使在拥挤的情况下，也能保证司机距离乘客约有半米的距离，免受乘客的干扰。

在上下班高峰时期，乘客们乘坐公交车时都会使用在自动购票机上购买的车票或刷月票卡，不存在因购票造成的上车拥堵现象。乘客需要下车时，按下车门旁的按钮告知司机即可。

在俄罗斯的中小城市里，自动购票机并不普及，公交车也不配备售票员，乘客上车时会使用现金买票。通常，司机会准备一个零钱小盒，当乘客过多时，便由乘客自觉地为自己找钱，司机则继续安心开车，不存在开车时又要卖票这种安全隐患。

日本

集改札罢工

司机照常开车但不收车费

日本的公交车司机有一种罢工方式名为“集改札罢工”，即司机照常开车，但不收取乘客任何车费。2018年4月，日本冈山县利优比公司的公交车司机们就采取了这种罢工形式进行抗议。

乘客们像往常一样乘坐公交车，但在投币时，却发现投币口被封住，司机也摆手说“免费坐车”，后来他们才知道，司机们在“罢工”。原来，冈山县有一家新营业的公交公司，线路与利优比公司的线路重合，新营业的公司的公交车外形更好看，车票也更便宜，这让利优比公司的司机感受到了威胁，他们要求公司高管在竞争加剧的情况下，增加他们的工作保障。然而，利优比公司并不太乐意这样做。

“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罢工情况，集改札罢工没有损害到我的利益，我照旧能坐车上下班。”“不收车费的话，公交公司的利益会受损，他们必须考虑下员工的意见。”乘客们纷纷这样表示，外国媒体听说了日本的“另类罢工”后也进行了报道：“这样的抗议活动有着良好的组织和友善的态度，并没有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

印度

司机让猴子开车？

2018年10月，在印度南部的卡纳塔克邦，一只长尾叶猴趴在了方向盘上，而这辆公交车的司机右手抓着方向盘，左手抓着换挡杆，当他打方向盘时，猴子也紧握方向盘随之移动。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与乘客说说笑笑，有乘客问司机：“猴子是专业的吗？”司机回答：“猴子知道怎么开车。”不少乘客纷纷拿出手机，将“猴子开车”这一幕拍摄了下来。

视频被上传到社交平台后，立刻引起了印度网友的热议，有网友称赞猴子：“开车技艺高超，我也想遇到这样的猴子司机。”然而，更多网友则是在指责司机：“不管这看起来多有趣，他都不能把一车人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随后，公交车公司接到了大量的投诉电话，并在一周后，将该司机开除。

印度媒体在报道该事件中指出：“我们都喜欢猴子，因为《罗摩衍那》中的猴神哈奴曼是智慧和力量的象征；我们也爱饲养猴子，把它们当成是家人。可是，猴子无法操控人类的车辆，即使再热爱动物，也不能因为对动物的爱而损害公共安全。”

缅甸

YBS公交系统中首位女性司机上岗

在缅甸，社会等级分明：和尚是一等公民，男人是二等功民，女人和尼姑是三等公民。在这个凡事都以男性为主的国家，出现在各个社会工作岗位上的女性少之又少。因此，当仰光公交YBS系统起用了首位女性司机，且工资待遇和男性司机相同后，立刻成为了缅甸国内的“热门大事件”。

整洁的座椅，凉快的空调，还有玩偶、电视、垃圾桶，这是YBS公交系统的21路车，而驾驶公交车的是该系统中的首位女性司机玛咩依蒙，她持有甲级驾照，玛咩依蒙说：“我很喜欢驾驶公交车，刚开始在21路车这条线路开车时，我还有些紧张，不过乘客们都很友善，现在我已经能顺利安全地驾驶，请大家相信我。”

仰光公交YBS系统经理也十分支持玛咩依蒙：“她曾在21路车上担任售票员，在那时就考取了驾照，并拥有三年开校车的经验。随着她驾驶能力的提升，我们相信，她能安全地驾驶公交车，将来，我们将增加更多的女性司机。”经理还表示，这也符合仰光省省长的要求，在公交系统里，女性员工和男性员工拥有平等工作的权利，在招聘时要被同等对待：“即使目前公交车司机这一职位的申请者里男性居多，但我们的计划是不论男女，只要符合要求，都能被聘用。”

土耳其

司机放下方向盘与乘客在车内共舞

2015年1月，土耳其一名公交车司机在驾车开往伊斯坦布尔时，曾两度起身离开驾驶座位，伴随快节奏的民谣，唱歌、打节拍、跳起了传统团体舞蹈霍龙舞，跳到高兴时，还与一名乘客手挽手在过道上共舞，其他乘客丝毫没有觉得危险，反而一边拍视频，一边欢呼叫好。

其中一名乘客将视频上传了网络，视频迅速走红，伊斯坦布尔警方也逮捕了这名司机，最终，法官判处他驾驶失责，罚款并吊销驾照。警方发言人称：“他的行为很严重，有可能会杀死车上的所有人。”该司机也进行了致歉：“对不起，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然而，土耳其媒体发现，该司机声称自己是第一次犯错误，但其却有32次违反交通规则的记录，媒体总结评价道：“我们是能歌善舞的民族，但跳舞也要分场合。”

玻利维亚

疲劳驾驶“铸就”死亡之路

玻利维亚的永加斯路于20世纪初修建，号称“死亡之路”，全程60公里，落差达到3270米，这里崎岖难行，地面不平整，缺乏缓冲车道，遍布大转弯，难以看见对面车况，交通意外频频发生。1983年，一辆公交车不小心冲出山谷，造成100人死亡，这是玻利维亚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交通事故；至今为止，这里每年平均发生300余次交通事故，而交通事故的首要原因就是疲劳驾驶。

即使公路惊险，但由于永加斯路是当地对外的主要道路，每天仍有许多汽车需要由此同行，其中不乏短途或长途公交车。外国媒体记者采访当地公交车司机时问道：“你们不害怕吗？”其中一名司机说：“害怕，当然害怕，每次开车前都会祈祷，祈祷自己能活下来。我家里的两位叔叔都是因为开车时太困，车子冲向峡谷里去世的。可我还是在这条线路上开车，因为山里有许多居民需要去外面办事情、找工作，他们需要乘坐公交车出山。”另一位司机也说：“可能昨天还和我一起吃饭的同行，过两天人就没了。我们一开车就得连续开十几个小时，很难保持清醒，但不工作就没有钱养家。”

如今，在“死亡之路”上，随处可见以前交通事故留下的痕迹：翻倒的公交车在峡谷里摔得支离破碎，触目惊心。外国媒体在报道中指出：“南美洲的司机提及永加斯路，都是心存畏惧。然而，道路状况无法改变，司机依旧疲劳驾驶，交通事故死亡率将仍然居高不下。”

法国

公交车司机赶乘客下车

只为帮助残疾人

2018年10月，一名患有多发性硬化症、日常出行需要坐轮椅的乘客准备上公交车时，司机放下了上车坡道，但车上拥挤，无人给他让位置，他只得尴尬地被困在车外。发现这名乘客的困境后，公交车司机起身对车里乘客喊道：“终点站到了！所有人下车！”之后他转向轮椅上的乘客：“你和你的助手可以上车，其他人可以等下趟车，下趟车5分钟之后到。”上车后，司机还安慰他：“每个人都有可能某天需要坐轮椅。”

该名乘客十分感动，他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这个小故事：“我并不认识这位司机，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善意和修养，非常感谢他为我解围。”网友们也对司机表示支持：“这名司机真是位英雄！其他乘客也应该从中得到教训。”也有不少网友担心该司机因为赶乘客下车而遭到惩罚，但公交公司发出声明，表示不会惩罚该司机。司机也随后发声：“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公民，希望能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