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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伦走进帕尔默、海泽、瓦尔福特和辛普森合办的法律事务所,心里回想起找人顶替自己在急诊室的工作是多么容易。弗拉格勒医生一听到“要和律师见面”的消息,立刻重新安排了急诊室的工作。
  她心里想,下次如果需要请一个下午的假时一定得记住这点。只要使自己成为索赔金额为2000万美元案子的被告就行了。
  卡伦被人领到一间装饰着木板的会议室,在一张舒服的椅子上坐下。在船型会议桌的对面坐着保险公司为她请的律师蒂莫西·弗拉纳根。弗拉纳根的旁边是他的助手,一位名叫比尔·伊顿的年轻人。
  弗拉纳根身材高大肥胖,下垂的大肚子几乎要挣断那根名牌腰带,胖胖的面孔总是透着红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卡伦估计他大概有55岁左有,不过实际年龄可能会相差10岁。
  卡伦的旁边坐着保险公司的代表比尔·麦克拉伦,以及医院负责风险责任的官员亨利·安托万。她和安托万见过一次面——几天之前他找她取走了一份案件的卷宗。
  自从她那天在医院停车场遇到递送传票的人以后,一切都变了。她难受极了,觉得自己舒适的小天地将不复存在。她过去的11年一直是按部就班地度过的:读大学,上医学院,然后在急诊室担任住院实习医生。她曾经确信自己不用担心失业,不用担心经济来源,不用担心出现困扰着普通人的其他种种问题。现在,过去拥有的那种安全感已经不复存在,这对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最糟糕的是刊登在她接到传票次日上午《华盛顿邮报》头版上的报道:“陆军部长的家属指控首都医院治疗不当”。各地方台和几大电视网的新闻节目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而且克兰德尔夫人的律师艾略特·罗思也在当天电视的《晚间热线》中露面。那次节目的主题是“急诊室里的种族歧视”。
  至少,心中的愤怒没有使卡伦意志消沉。她正等着律师们发表高见,看看他们如何反击原告提出的指控。
  弗拉纳根的开场白显得轻松愉快:“各位都有咖啡了?好的。”他低头看着文件。“我看了病历、解剖报告和那次事故的档案,哦,当然还有原告的起诉书。我还没有进行有关的医学研究,不过从我所知的情况来看,我们在医学方面是站得住脚的。”他盯着卡伦的眼睛。“不过,这将是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我希望让你明白这一点。”
  卡伦的心里一紧,清了清嗓子以后说:“不过,我已经将案子的情况报告了系里、医生审查委员会以及其他几个机构。他们一致认为,别的医生在那种情况之下也会作出同样的诊断。”
  每个人都笑了起来,似乎她的话听起来很滑稽。过了片刻,弗拉纳根说:“听我说,你的意见和我们要研究的事情对不上号。”
  卡伦直截了当地问:“你认为他们都是错的吗?”
  “不,不,当然不。”弗拉纳根看来火了。“仅仅是因为那和治疗失当案毫无关系。”他用钢笔敲击着桌面。“在我打输的官司中,就有我确信病人不仅得到了妥当的、而且是当时最好的治疗的例子。而在我打赢的官司中,不乏医生像屠夫一样对待病人,应该逮捕法办的情况。”他叹了一口气。“你瞧,对治疗失当案件的审理和医院查房不一样,不会从学术角度来探讨应该如何治疗,如何进行鉴别性诊断,或者是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技术。它是审判,而那些作决定的人是一帮外行,根本不懂证词中那些深奥的医学知识。”
  麦克拉伦附和道:“他说的是对的,穆尔医生。毫无疑问,原告至少会找来一名急诊医生作证,说明你治疗失当——也就是那些律师们所谓的‘偏离了常规的治疗’。”
  “这样的话,那名医生是在撒谎。”卡伦毫不客气地说,她的温文尔雅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弗拉纳根抬起手。“有可能,不过我们都会犯错误,知道吗?”
  她不甘示弱,两眼盯着弗拉纳根——看来情况与她预料的不同。“当然,我也可能出错。我知道那天我精力不好,可那是因为医院要求住院实习医生得连续工作48小时才换班。事实上,我并没有出错。”
  弗拉纳根满意地点了点头。“答得不错。不过,‘精力不好’这一点可有问题。”
  “那是事实。”
  “对,不过没有必要把别人的事情扯到他身上。”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结婚了吗?”
  “结了,”卡伦答道,心里一惊,“问这干什么?”
  “你将需要大量的支持——情感上以及其他方面的。有孩子吗?”
  “没有。”卡伦的话里略带辩解的语气。她喝了一小口咖啡后低声问:“你们肯定这事将会闹到法庭上去?”
  弗拉纳根注意到她的表情,于是神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严肃起来。“不要保留任何幻想。这件案子是不会轻易了结的。”
  她勉强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知道我的处境——整个案件毫无意义,你将把它扔出法庭。”虽然她心里想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语气却像是在提问。
  弗拉纳根说:“这恐怕不行。如果我们面对现实,还是研究一下案件的非医学因素吧,就是那些使案情如此棘手的原因。”
  卡伦不明白他的意思,考虑了几秒钟以后问:“你是说公众舆论?”
  “不仅仅是公众舆论,还有其背后的原因。克兰德尔是黑人,我们这里的大多数陪审员也是黑人。所有的白人被告首先得对付他们,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们面对的原告还是一名黑人效仿的榜样。这是需要对付的第二点。再则,原告的律师可能会暗示你的治疗中含有种族歧视的因素。如果他得手,那将是需要对付的第三点。”
  安托万说:“罗思当初不是在第5街起家的吗?”
  “对,”弗拉纳根说,“可是,后来迁了出去。”他见卡伦脸上露出不解的神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于是解释说:“‘第5街起家的’指的是那些在法院附近开设事务所的律师,就是第5街上那些低房租地段。他们通常靠接公派辩护人案子来赚钱,其中许多是少数民族家庭出生的,找不到待遇优厚的工作。”
  卡伦点了点头。这和她脑海中那些律师的形象差不多,正是他们想把她送上法庭。
  麦克拉伦说:“听说他在dupin方面有些麻烦。”
  “前不久,他参加了一项治疗计划,戒可<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卡因。不过,据我所知,这没有影响他的业务。律师协会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处分。”他笑了。“当然,他随时都有可能重开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戒。所以,我们还算运气好,克兰德尔的遗孀选中了他,而不是某个大腕律师。依我看,这使协商解决容易一些。”
  “你想协商?”听卡伦的口气,好像“协商”是什么肮脏的字眼。
  弗拉纳根往后一挪,背靠在椅子上。“当然不是现在。我们才刚刚着手工作,还得搞几个月——调查情况,进行询问,取得证词。不过,协商解决肯定是可以选择的方案之一,是否采用它取决于案子的进展情况。”
  麦克拉伦整理了一下领带说:“穆尔医生,一旦开始办案,我们公司就会投入大量的备用资金。这是正常的工作程序——实际上,法律也是这样要求的。我们准备这些钱是防备我们打不赢。而且,这笔资金还要产生利息。”他停顿片刻以后接着说,“通常,我并不特别强调这一点,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为此储备了25万美金。”
  卡伦觉得,他们在轮番向她进攻,于是字斟句酌地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因此不愿意协商解决。”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弗拉纳根轻言细语地说:“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提这些还为时过早。让我们谈一谈具体的事实,好不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你到急诊室接班的时候开始。”他的几个合伙人递给他一个律师记录本,他咔哒一声扭开了他那支勃朗峰牌金笔。
  那一天晚上,卡伦的丈夫建议去乔治敦吃饭。他们像往常一样,讨价还价地扯了半天,最后去了拉尼夸餐厅。那里的招待员脚踏旱冰鞋,而且表演滑稽小品。
  虽然餐厅里人为的欢乐气氛有助于卡伦忘记早些时候在律师事务所里挨过的糟糕时光,她还是喝了三杯葡萄酒以排解心中的忧愁。和律师们见面的事情本来她联想都不愿再想,可是,偏偏遇到朱利安想了解当时的情况。
  她给他讲了见面的全过程。他听完以后忧心忡忡地说:“听着,这件案子可能把你的前程给毁了。如果判定付大金额赔偿金,就会在公众中引起很大反应。你就别想再从事高层次的医学工作了——至少在本地会是如此。”
  卡伦咕的一声灌下一口葡萄酒,然后说道:“医院里人人都知道,我是一名称职的医生。要是他们另有看法,我就到别处去找工作。”
  “能行吗?可我怎么办?我是在这里开业的。”他用手掌击了一下桌子,坐在旁边就餐的一对夫妇投来责备的目光。朱利安·普拉特是医生,年龄33岁,已经独立开业两年,是一个有名的普通外科学术团体的会员。他降低声音问:“你怎么对那些律师说你不愿意协商解决呢?”
  她两眼盯着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医院方面要协商解决呢?你想独自硬撑下去?”
  她还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仔细考虑以后回答道:“对。”
  朱利安眉头紧皱。“那样做毫无意义。”
  她尽管对此并无准备,可是却不愿退让。“那是我的权力,这在医院的保险条款中是有规定的。虽然我是雇员,但是他们不经过我同意是不能自行协商解决的。”在医院医生休息室里听到的窃窃私语、称她为“克兰德尔的医生”的病人、与之相关的种种负面舆论,这一切已经使她伤透了脑筋。现在的问题不是她有没有犯错误,而在于她根本没有出什么差错。朱利安板着面孔,神情严肃,浓密的眉毛向上挑起。她突然觉得,他的模样像一只苏格兰长毛牧羊犬。真可笑,她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嫁给了这种人。她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然后说道:“我们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朱利安摇摇头。“我一定忘记了什么事情。”他睁大了眼睛。“等一等,和你母亲谈过这件事情吗?”
  “住口!”她小声说,“不要把她给扯进来!”
  他欲言又止,停顿片刻以后说了一声“好吧”,接着咬下一口食物。
  卡伦一直望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朱利安总是爱把事情和她母亲扯在一起。当初,卡伦念完医学院时,朱利安要她推迟实习,以便结婚生育。他误认为卡伦拒绝了他的建议是因为她母亲的干预。从那以后,只要他们之间出现矛盾,他便把它归咎于她母亲的影响。
  她认为,问题不在于她的母亲,而在于朱利安和他自私自利的思想。他对这个官司的态度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他所关心的只是案件可能给他的事业造成的影响。当然,也许是她有失公允。要是他们俩换一下位置,她也许会作出同样的反应。
  他问道:“你听说劳拉·考克斯的事情没有?”
  “没有。”劳拉·考克斯是一位年轻的实习外科医生,卡伦与她只是点头之交。
  “她怀孕了。”
  “噢,”卡伦说,“你的意思是——”
  “本来以为你会对此感兴趣。”
  她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感兴趣?”这时,她提高了嗓门。
  “别多心!我不过是想换一个话题而已。”
  “我知道你的意思,本来以为已经达成了协议,不再谈及——”
  “我只不过是问问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
  “为什么?”
  他扔掉餐巾。“没什么。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又斟了一杯酒,真希望自己会吸烟。朱利安回来以后,再也没有提案子或者孩子的事情。“我给你讲讲今天看到的一个病人,”他温和地说,“他的肝脏上有一个3厘米大的肿块,那是在做超声波检查时发现的,可是——”
  她洗耳恭听,可是却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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