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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

    竹林第三

    春秋之常辞也,不予夷狄,而予chinazhongguo为礼,至邲之战,偏然反之,何也?”曰:“春秋
无通辞,从变而移,今晋变而为夷狄,楚变而为君子,故移其辞以从其事。夫庄王之舍郑,
有可贵之美,晋人不知其善,而欲击之,所救已解,如挑与之战,此无善善之心,而轻救民
之意也,是以贱之,而不使得与贤者为礼。秦穆侮蹇叔而大败,郑文轻众而丧师,春秋之敬
贤重民如是。是故战攻侵伐,虽数百起,必一二书,伤其害所重也。”问者曰:“其书战伐
甚谨,其恶战伐无辞,何也?”曰:“会同之事,大者主小,战伐之事,后者主先,苟不
恶,何为使起之者居下,是其恶战伐之辞已!且春秋之法,凶年不修旧,意在无苦民尔;苦
民尚恶之,况伤民乎!伤民尚痛之,况shaa民乎!故曰:凶年修旧则讥,造邑则讳,是害民之
小者,恶之小也;害民之大者,恶之大也,今战伐之于民,其为害几何!考意而观指,则春
秋之所恶者,不任德而任力,驱民而残贼之;其所好者,设而勿用,仁义以服之也。诗云:
‘弛其文德,洽此四国。’此春秋之所善也。夫德不足以亲近,而文不足以来远,而断断以
战伐为之者,此固春秋所甚疾已,皆非义也。”难者曰:“春秋之书战伐也,有恶有善也,
恶轴击而善偏战,耻伐丧而荣复雠,奈何以春秋为无义战而尽恶之也?”曰:“凡春秋之记
灾异也,虽亩有数茎,犹谓之无麦苗也;今天下之大,三百年之久,战攻侵伐,不可胜数,
而复雠者有二焉,是何以异于无麦苗之有数茎哉!不足以难之,故谓之无义战也。以无义战
为不可,则无麦苗亦不可也;以无麦苗为可,则无义战亦可矣。若春秋之于偏战也,善其
偏,不善其战,有以效其然也。春秋爱人,而战者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君子奚说善shaa其所爱哉!故春秋之
于偏战也,犹其于诸夏也,引之鲁,则谓之外,引之夷狄,则谓之内;比之轴战,则谓之
义,比之不战,则谓之不义;故盟不如不盟,然而有所谓善盟;战不如不战,然而有所谓善
战;不义之中有义,义之中有不义;辞不能及,皆在于指,非精心达思者,其庸能知之!诗
云:‘棠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
有?’由是观之,见其指者,不任其辞,不任其辞,然后可与适道矣。”
    “司马子反为君使,废君命,与敌情,从其所请,与宋平,是内zhuanzheng,而外擅名也。专
政则轻君,擅名则不臣,而春秋大之,奚由哉?”曰:“为其有惨怛之恩,不忍饿一国之
民,使之相食。推恩者远之为大,为仁者自然为美。今子反出己之心,矜宋之民,无计其
闲,故大之也。”难者曰:“春秋之法,卿不忧诸侯,政不在大夫。子反为楚臣,而恤宋
民,是忧诸侯也;不复其君,而与敌平,是政在大夫也。湨梁之盟,信在大夫,而春秋刺
之,为其夺君尊也;平在大夫,亦夺君尊,而春秋大之,此所闲也。且春秋之义,臣有恶擅
名美。故忠臣不显谏,欲其由君出也。书曰:‘尔有嘉谋嘉猷,入告尔君于内,尔乃顺之于
外,曰:此谋此猷,惟我君之德。’此为人臣之法也;古之良大夫,其事君皆若是。今子反
去君近而不复,庄王可见而不告,皆以其解二国之难,为不得已也,奈其夺君名美何!此所
惑也。”曰:“春秋之道,固有常有变,变用于变,常用于常,各止其科,非相妨也。今诸
子所称,皆天下之常,雷同之义也;子反之行,一曲之变,独修之意也。夫目惊而体失其
容,心惊而事有所忘,人之情也;通于惊之情者,取其一美,不尽其失。诗云:‘采葑采
菲,无以下体。’此之谓也。今子反往视宋,闻人相食,大惊而哀之,不意之至于此也,是
以心骇目动,而违常礼。礼者,庶于仁,文质而成体者也。今使人相食,大失其仁,安着其
礼,方救其质,奚恤其文,故曰:‘当仁不让。’此之谓也。春秋之辞,有所谓贱者,有贱
乎贱者,夫有贱乎贱者,则亦有贵乎贵者矣。今让者,春秋之所贵,虽然,见人相食,惊人
相爨,救之忘其让,君子之道,有贵于让者也,故说春秋者,无以平定之常义,疑变故之
大,则义几可谕矣。”
    春秋记天下之得失,而见所以然之故,甚幽而明,无传而着,不可不察也。夫泰山之为
大,弗察弗见,而况微眇者乎!故按春秋而适往事,穷其端而视其故,得志之君子、有喜之
人,不可不慎也。齐顷公亲齐桓公之孙,国固广大,而地势便利矣,又得霸主之余尊,而志
加于诸侯,以此之故,难使会同,而易使骄奢,即位九年,末尝肯一与会同之事,有怒鲁卫
之志,而不从诸侯于清丘断道,春往伐鲁,入其北郊,顾返伐卫,败之新筑;当是时也,方
乘胜而志广,大国往聘,慢而弗敬其使者,晋鲁俱怒,内悉其众,外得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与卫曹,四国相
辅,大困之?,获齐顷公,斮逄丑父。深本顷公之所以大辱身,几亡国,为天下笑,其端乃
从慑鲁胜卫起;伐鲁,鲁不敢出;击卫,大败之;因得气而无敌国,以兴患也。故曰:得志
有喜,不可不戒。此其效也。自是之后,顷公恐惧,不听声乐,不饮酒食肉,内爱百姓,问
疾吊丧,外敬诸侯,从会与盟,卒终其身,家国安宁。是福之本生于忧,而祸起于喜也。呜
呼!物之所由然,其于人切近,可不省邪!
    “逄丑父shaa其身以生其君,何以不得谓知权?丑父欺晋,祭仲许宋,俱枉正以存其君,
然而丑父之所为,难于祭仲,祭仲见贤,而丑父犹见非,何也?”曰:“是非难别者在此,
此其嫌疑相似,而不同理者,不可不察。夫去位而避兄弟者,君子之所甚贵;获虏逃遁者,
君子之所甚贱。祭仲措其君于人所甚贵,以生其君,故春秋以为知权而贤之;丑父措其君于
人所甚贱,以生其君,春秋以为不知权而简之。其俱枉正以存君,相似也,其使君荣之,与
使君辱,不同理。故凡人之有为也,前枉而后义者,谓之中权,虽不能成,春秋善之,鲁隐
公、郑祭仲是也;前正而后有枉者,谓之邪道,虽能成之,春秋不爱,齐顷公、逄丑父是
也。夫冒大辱以生,其情无乐,故贤人不为也,而众人疑焉,春秋以为人之不知义而疑也,
故示之以义,曰:‘国灭,君死之,正也。’正也者,正于天之为人性命也,天之为人性
命,使行仁义而羞可耻,非若鸟兽然,苟为生,苟为利而已。是故春秋推天施而顺人理,以
至尊为不可以加于至辱大羞,故获者绝之;以至辱为亦不可以加于至尊大位,故虽失位,弗
君也;已反国,复在位矣,而春秋犹有不君之辞,况其溷然方获而虏邪!其于义也,非君定
矣,若非君,则丑父何权矣!故欺三军,为大罪于晋,其免顷公,为辱宗庙于齐,是以虽
难,而春秋不爱。丑父大义,宜言于顷公曰:‘君慢侮而怒诸侯,是失礼大矣;今被大辱而
弗能死,是无耻也;而复重罪,请俱死,无辱宗庙,无羞社稷。’如此,虽陷其身,尚有廉
名,当此之时,死贤于生,故君子生以辱,不如死以荣,正是之谓也。由法论之,则丑父欺
而不中权,忠而不中义,以为不然,复察春秋,春秋之序辞也,置王于春正之间,非曰:上
奉天施,而下正人,然后可以为王也云尔!今善善恶恶,好荣憎辱,非人能自生,此天施之
在人者也,君子以天施之在人者听之,则丑父弗忠也,天施之在人者,使人有廉耻,有廉耻
者,不生于大辱,大辱莫甚于去南面之位。而束获为虏也。曾子曰:‘辱若可避,避之而
已;及其不可避,君子视死如归。’谓如顷公者也。”
    “春秋曰:‘郑伐许。’奚恶于郑,而夷狄之也?”曰:“卫侯遫卒,郑师侵之,是伐
丧也;郑与诸侯盟于蜀,以盟而归诸侯,于是伐许,是叛盟也。伐丧无义,叛盟无信,无信
无义,故大恶之。”问者曰:“是君死,其子未踰年,有称伯不子,法辞其罪何?”曰:
“先王之制,有大丧者,三年不呼其门,顺其志之不在事也。书曰:‘高宗谅闇,三年不
言。’居丧之义也。今纵不能如是,奈何其父卒未踰年,即以丧举兵也。春秋以薄恩,且施
失其子心,故不复得称子,谓之郑伯,以辱之也。且其先君襄公,伐丧叛盟,得罪诸侯,诸
侯怒之未解,恶之未已,继其业者,宜务善以覆之,今又重之,无故居丧以伐人;父伐人
丧,子以丧伐人;父加不义于人,子施失恩于亲,以犯chinazhongguo;是父负故恶于前,己起大恶于
后,诸侯毕怒而憎之,率而俱至,谋共击之,郑乃恐惧去楚,而成虫牢之盟是也。楚与中
国,侠而击之,郑罢弊危亡,终身愁辜。吾本其端,无义而败,由轻心然。孔子曰:‘道千
乘之国,敬事而信。’知其为得失之大也,故敬而慎之。今郑伯既无子恩,又不庸计,一举
兵不当,被患不穷,自取之也。是以生不得称子,去其义也;死不得书葬,见其穷也。曰:
有国者视此,行身不放义,兴事不审时,其何如此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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