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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燕妮散文
第七章 无形的情敌
翌晨,船至了火奴鲁鲁,那便是程杰要把hailuoyin替黑泽送货的地方了。夏威夷是美
国人口检查最严的港口之一,但是黑泽说过,货一送到去,收货人便会马上给他三十万
酬劳,若交不到,要他的命,也要庆子的命。
程杰想起雪儿的喟叹:“为什么地天之大,都没有我们可容身之处?”他痛恨自己,
亦痛恨上天,除了铤而走险,他没有办法赚到足够的钱,让他俩可以容身,自己也可以
重头做人。
他把那七盒好的“三笠山”拿出来,他记得藏有hailuoyin那盒是在中间,塑胶袋把白
粉未包在饼馅中,外面再围上一圈豆沙,看上去,就跟所有“三笠山”豆沙饼毫无分别。
雪儿依依不舍拥抱了他一阵,程杰到了这时,已立定心肠狠狠地赴汤蹈火,反而镇
定了下来,轻抚雪儿的脸:“我很快便回来,记住,我爱你。”
雪儿奇怪地凝视了他一阵:“杰,有什么不对?你……你不像平时,怎么说得好像
生离死别似的?”
程杰知道雪儿是个敏感而非常聪慧的女孩子,多留一会儿,她便会开始觉察到有很
不寻常的事。他只好沉默着,吻了她的小嘴一下,挽着那七盒“三笠山”便出去。
雪儿拉住了他:“杰,这几天你都异乎寻常。我会记住,你爱我,但请你也记住,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一齐担当。”
程杰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快近出口的时候,迎面来了几个美国的人民入境事务处人员和警察,程杰故作
冷静地笑着举手打个招呼说:“嗨!”
那些人并没理会这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只往船长室中走,程杰连忙回头,跟着走往
船长室中,船长说:“杰,没你的事,你上岸去。”
“那女孩子在哪里?她的爸爸在外边等着,我们不扣留她,但她要马上离境,他的
爸爸已买了回香港的机票在等着。”入境事务处的人说。
程杰听了,恍如晴天霹雳,那向他lesuo过的海员正在得意洋洋地把雪儿带到船长室
中。
雪儿一脸的彷徨,看见了程杰,便想过去拥住他,但心念一动,便忍住了。
船长一反平日的严峻,像祖父似的慈祥地搭住她的双肩:“蓝小姐,请你先别说
话。”
雪儿不晓得应该如何是好,只见船长一双蓝眼向程杰示意:“杰,别多事,快出
去。”
那告密的海员看了一看程杰手中提着的七盒豆沙饼,阴险地笑了笑:“怎么不关他
事?关他的事多着呢。”
程杰栗然一惊,雪儿看在眼里,隐隐觉得有事对程杰不利,便马上说:“没什么关
他的事,只不过他替我拿着七盒豆沙饼,交还给我便是了。”
那海员料不到雪儿有此一着,刚要开口说什么,雪儿跟程杰交换了个眼神,程杰实
在不忍将dupin交给她,但此刻他无法选择,只好把七盒豆沙饼给她。他惊奇雪儿的冰雪
聪明,更感激她的维护。
雪儿刚才说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一齐担当”升上程杰脑际,雪儿的眼神
是叫他快走。
船长说:“蓝小姐,我一定要将偷渡者交出来,你得明白这点。不要害怕,你的父
亲已在机场等着你,请你收拾了衣物,便跟这几位先生到机场。”
程杰听了,雪儿又给他一个眼神,有着恳请他快走之意,程杰匆匆上岸去。他打算
一上了岸,便坐计程车飞快地去机场。
那告密的海员还未离去,还朝着程杰交给雪儿的七盒豆沙饼狐疑地瞧着,想了想,
转身追踪着程杰。
船长对入境事务处人员和警员说:“没什么,这顽皮的小姑娘好奇钻上了我们的船
上,把她交回她父亲好了。”
雪儿道:“对不起,我想上船玩玩,不过坐了这么久,闷都闷死了,我也想回家啦。
我并不是想偷渡去美国,即使想去,我也可以申请旅游签证的。”
警员不禁失笑:“你也太顽皮了,得叫你爸爸好好地打你一顿屁股。”
“蓝小姐,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船长问。
雪儿把豆沙饼放在船长的桌子上道:“还有,我的衣服和一些杂物。”
入境事务处的两个人员跟着她去,雪儿道:“我要换衣服。”那两个男人只好站在
门外等她。
雪儿关上了舱房的门,匆匆换上裙子,拿了那件深蓝呢绒大衣和盛载着程杰摘下来
给她的叶子那透明塑胶盒,跟所有程杰买给她的衣服和小玩意。放了一床东西,才想起
没有旅行袋把那一大堆东西放进去。
她东翻西翻,想来程杰大概有多余的旅行袋,终于在程杰卷成一堆塞在床底下的衣
物中,摸到了个像旅行袋似的东西,拉出来一看,那深蓝(se-dangjin)的旅行袋中盛满了干净的裤
子衬衫和毛衣风楼,好像准备好了的行囊一样。
雪儿知道下一个泊船的地方是三藩市,行囊里边的衣物刚好是适合较夏威夷寒冷的
三藩市穿的。雪儿觉得十分奇怪,因为程杰是从来不收拾行囊的,反正上岸通常都是一
天左右,这个行囊里的衣服,到时穿上便行了,用不着预先收拾的。
正在满腹狐疑之际,她摸到样硬的东西,抽出来看,正是程杰从大阪带回来的那本
书,那本他一直不让她看的书。
雪儿急急翻了翻,发觉中间是粘着时,她好奇地用指甲挑起粘着的一角,赫然发觉
里面是空心的,内里原来有个胶袋装着些白(se-dangjin)粉末状的东西。
程杰这几天的沉默,那zhongguo籍海员不怀好意阴恻恻的笑,“三笠山”和这本书,一
切拼起来,雪儿毛骨悚然,程杰在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那船员刚才尾随着程杰上岸,她知道程杰身在
险境,于是便不顾得那么多,把他的衣服倒了出来,把自己的放进去,用胶水封回那页
书,手里捧着那盒叶子和那本书,若无其事的走出来,跟着入境事务处的人出去。
在赴机场的车子里,雪儿极力令自己冷静,她恼怒程杰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但她不能让那人告发
他,她把dupin拿着,海关大概不会思疑她,她得先解救了程杰再说。
那边厢,程杰两手空空的顺利通过了海关,那尾随着他的船员正在受海关检查,他
也没有行李,海关掏了他的口袋,掉了个塑胶袋出来,圆圆扁扁的像月饼般大小,海关
用手摸摸,说道:“随我来。”便把他带入另一个房间里。
那海员大惊失(se-dangjin):“这塑胶袋不是我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程杰微微一笑,欣欣然地截了部计程车:“到机场去。”
那包dupin,是程杰见到那lesuo他的海员押着雪儿到船长室,一脸得意洋洋时塞进他
的后面裤袋里的。程杰小时做过扒手,这个对他轻而易举。
他不知道那船员所告的密到底有多少,是只告发雪儿偷渡?还是告发他藏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程杰
是个在街头蛇鼠混杂的地方长大的孩子,他老早把藏有hailuoyin的豆沙饼馅挖了一个出来,
倒出一大半在另一胶袋里放回饼中,然后把另外一小半留在原来的圆形胶袋内,伺机放
进那海员裤袋里,好歹让他被海关锁起来。
计程车到了机场,程杰望望飞港班机表,只有两间航空公司有,他每间都买了张机
票,不然他不能入闸,跟着他又买了张去三藩市的机票。
入了闸,经过礼物店,他匆匆买了件夏威夷女人穿的彩(se-dangjin)缤纷“姆姆”帐幕型裙子。
左穿右插,他终于找到早点开机的“过境旅客室”,乘客都在上机了,却不见雪儿。
程杰心焦如焚,赶忙跑去另一班机的“过境旅客室”一看,雪儿正站在她父亲旁边,一
双闪亮的明眸正在探索,左手挽着七盒“三笠山”,右手抱着盛载叶子的那盒子和那本
书,程杰心中一酸一热。
他摇着手中那件“姆姆”:“叶子,有件纪念品给你!”
雪儿接过了,镇定地说:“呀,谢谢你,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送几盒豆沙饼
给你好吗?”
雪儿把缚豆沙饼的丝带一拉,七盒都散开掉在地上,雪儿骂自己:“对不起,我鸡
手鸭脚,真没用。”
程杰会意,蹲下挑出了中间那盒说:“谢谢你。”
雪儿也蹲下了,眼睛望望程杰,又望望那本藏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的书。
程杰不禁大大感动,以她的机灵,自然会想得到那告密的船员会令到海关搜船,为
了他,雪儿宁愿承受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的罪名也冒险替他把书拿出来。程杰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没做
任何表示:恐防一旦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便会引起押着雪儿离境的人员疑窦。
雪儿道:“这本书我没看完,看完了才还给你好吗?”
程杰又是微微的一笑:“不用还我了,看完把它丢掉了。我想要的,是那个盛着叶
子的盒子,给我留着,做个念心儿。”
雪儿眼眶一红,“不,这是我的,你拿去了,我用什么做念心儿?”
入境事务处的人员见这两个年轻人纠缠不清,一脸不耐烦。
雪儿的父亲说:“雪儿,把书还给人家!”
雪儿定睛瞧了程杰一阵,见程杰还有盈盈笑意,似乎不担心什么,便把书交回给他。
“再见,顺风。”程杰看看腕表,时间无多,忍着离情别意,转身走了。
程杰急步地走,在机场内的公用电话挂了个电话,经过男厕,进去洗手间锁上了门,
把书撕开,将那袋白(se-dangjin)粉末倒进抽水马桶冲掉。再把书扯成碎片,每片用抹手纸巾包着,
捏成好几十团,往垃圾筒一丢,然后匆匆赶去到三藩市的候机室,像普通搭客般坐着。
他知道他不能再回船上的了,那向他敲诈的海员定叫海关搜船。他早已做未雨绸缪
之计。夏威夷是美国在太平洋的第一个入口,只要他在那儿机场过了关,去到三藩市便
不用再受检查。
离开机时间只有十五分钟,程杰心焦地等着收货的人来。黑泽说过,若货交不到,
不但要他的命,也要庆子的命。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程杰心焦如焚,乘客开始上机了,一位地勤空姐拿着件毛衣过
来对他说:“请问你是程杰先生吗?”
程杰心中怦怦地跳,难道最后这一关不能过?
“请你让我看看你的登机证。”地勤空姐说。
程杰看那地勤空姐,才二十多岁,摸不清楚她是循例检查,还是另有用意。他在牛
仔裤袋里掏出了登机证。
地勤空姐嫣然一笑:“程先生,你的姨母庆子夫人在外边等得你好心焦啊,这是她
替你亲手编的毛线衣,她说你有东西送给她的,现在机快开了,你赶不及出去,我替你
交给她好了。”
“庆子夫人”虽是个暗号,但程杰还是小心的,接过了羊毛外套试试,果然是他的
尺码。
“还有一张便条,请你看看。”程杰打开信封一看,是张美金五万元的电汇本票,
没有他的名字的,入瑞士一间银行,上面只有个号码。
程杰惊魂稍定:“请告诉她我会很珍惜这件毛衣,请她别见怪我的礼物只有那么
小。”
地勤小姐接过那盒藏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的“三笠山”,笑吟吟地说:“庆子夫人叫我告诉你,她会
常常记挂着你的。”
程杰听了汗毛直竖,缠上了黑泽,他便脱不了身。
“程先生,请上机吧。”地勤小姐和蔼如故。
在飞机上,程杰惆怅不已,他不知道那被海关扣留的船员会不会指他插赃嫁祸,他
希望过得了三藩市那一关,不过,无论如何,他已成为亡命之徒。
到了三藩市,程杰战战兢兢过了海关,居然平安无事。他按照小仓的指示,到了日
本城的一所公寓。有个日本中年男人开门给他,见他两手空空,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下:
“你是谁?”日本音很重的英语。程杰打了个手势,重复三次,那是小仓给他的暗号。
“你早到了几天。”那日本男人重复了那手势四次。
“故事很长,总之要带来的东西我带来了便是了。”程杰说。
“书呢?”那日本男人问。
程杰脱掉了一般青年人所穿的厚胶底皮鞋:
“请给我一块dao片。”那日本男人给他一块剃须dao片。
程杰割开了鞋底,左右各挖出一个塑胶袋来。那日本男人用指头点了一点白粉试试
嗅嗅,拿去秤了下道:“对了,但是,为什么不在书里面呢?你搞什么鬼?”
“毁掉了。”程杰得意地笑起来。
自从那船员向他lesuo之后,程杰便把那空心厚皮书内的白粉倒了出来,分成两份藏
在球鞋底,到厨房拿了些面粉倒了进书内胶袋中,再封好口。
要是雪儿起疑,他便会把那本其实只藏着面粉的书丢进大海,以安她心。
料不到雪儿在火奴鲁鲁便被押出境,更料不到她在最后一刻也冒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之险,把他藏
着的dupin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船上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重现又重现,他被围殴时她奋不顾身的扑在他身上,以
她娇弱之躯保护他。雪儿嫉恶如仇,但是为了他,却替他把dupin拿着。
要不是这样的阴差阳错,他可能已被逮去坐牢了。几时能够再见到雪儿呢?似乎遥
遥无期,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得来的近八十万港>,如今于他已毫无用处。
程杰燃了根香烟,每一口都是那么的苦涩,他不能在别个男人面前下泪。
“你在哪儿入境?”那日本男人问:“什么签证?”
“火奴鲁鲁。”程杰答道:“游客签证。”
“好大的胆子,为什么要在火奴鲁鲁入境?嫌坐牢坐得慢吗?”那日本男人说。
“我有我的理由。”程杰吸着烟。
“你今年多大了?”日本男人问他。
“二十一,快到二十二。”程杰又燃了一根香烟。
“自小便是个坏蛋了?”那日本男人拍腿笑起来。
程杰冷笑两声:“是。”烟抽完了,程杰把空的烟包捏成一团:“给我双鞋子,我
要走了。”
“你最好离开加里福尼亚州。你既回不了船上,入了美国境已不能出去,在这儿迟
早被人发现。”日本男人说:“想不坐牢,最好继续为小仓先生服务。”
“需要我时找我吧。”程杰有街童的世故,他不会说不再干,先溜掉再算。
那日本男人掷给他一双鞋子:“先到隔壁看看,瞧谁来了。”
日本男人把程杰带到同一层楼对门的公寓,拿出锁匙把门开了,一把推了他进去,
里面是日本式装修,只见个穿着洋装的女子低头跪在地上,一头蓬松的短短卷发,似曾
相识。
那女子抬起头来,程杰不禁愕然:
“和子,怎么你在这里?”
和子那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本来略含愤怨,一看见进来的是程杰,惊喜之余,
有若如获大赦,却又捂着脸低位起来。
日本男人说:
“这是小仓先生给你的奖赏。”跟着关门出去了。
程杰忙过去盘腿坐在和子对面:
“和子,你不是说有人要了你吗?”
和子幽幽地说:
“要了我的人只是付钱,他本人并不要我,只要我服侍客人,料不到,这回的客人
是你。”
程杰大为愤怒,和子显然卖身了,比娼ji还不如,那些要她服侍的人,大概都是小
仓要控制的人,看着和子先前的一脸委屈,他们不晓得要她接待过多少个她不愿意伺候
的客人了。
“和子,你不是说那人给你钱吗?”程杰问:“你何须至此?”
和子扯起了裙角拭泪:“我是骗你的,我好赌,欠下了高利贷很多钱,他们说不还
钱便把人交给他们,由他们指定接客,直到他们认为够了为止。”
程杰心生寒意,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要是他们要和子接的全是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贩,和子迟早
性命不保,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在险境。
和子双手放在床上,款款地对他说:
“和子很高兴,可以再伺候程先生。”
程杰在这个时候,还哪有心情想及男女之事,忙问:“你欠了高利贷多少钱?”
和子带羞地说:“也有十多万美元啦,程先生,我教你看不起了。”
程杰霍然而起,走过对面,用力的打门叫那日本男人:“出来!”
那日本男人开了门,一把将程杰抓进去:“不知好歹,什么出来?你进来!”
“你们不能将和子这样!”程杰怒道。
日本男人不屑地笑着:“她是你的老相好,小仓先生这么待你还不满意?”
“我代她还债,你们放了她。”程杰道:“我有钱。”日本男人嘿嘿地道:“我们
不碰黑泽的钱。小仓的钱,你这么辛辛苦苦地赚来,都不要了?”程杰说:“我怎么花
我的钱是我的事。”
“没那么容易,和子欠下十多万美元的债,小仓给你的钱,算是还一半,另外一半,
我们不要钱,只要你替小仓先生多服务一次,那么和子便是你的。”
程杰咬牙道:“说了的话不可以反口。不然我要你们的狗命!”日本男人道:“你
要谁的命了?毛头小子,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小仓是谁?一个代号而已,随时可以换
的,不过,你已经是罪犯了,我只需打一个电话,警察便会将你逮捕,还是去好好享受
和子吧。”
程杰想,形势比人强,他救了和子再作打算,于是对那日本男人说:“你跟我过来,
跟和子当面讲清楚。”
和子见了那日本男人,有些颤抖,又哭了起来。程杰安慰着她:“没事了,我替你
还钱,你可以自由了。”
那日本男人用日语跟和子说了一些话,和子脸(se-dangjin)惨变,跟着那日本男人便关上门走
了。
“你已经把钱交给了他?”和子问。
“当然没有,我要看着你平安离去才给他钱。”和子含泪脱掉自己的衣服。程杰摇
摇头:“我不要求这个,和子,好好地做人。”
和子一边温柔地脱掉程杰的外套,一边说:“让我多伺候你一次,这辈子,从来没
有人对我这么好。虽然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但也请让我记着你。”
程杰禁不住把她一搂,和子便把整个人交了给他:“快乐啊,爸爸,快乐!”和子
呼声凄切,程杰一时愕住了,只见和子拿着dao搁在粉脖上跪着:“程先生不要再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了,
和子谢谢你!”“你”字未完,和子已一dao往脖子抹去。
鲜红的血从和子的脖子冒出来,和子的喉头咯咯作响,但说不出话来,身子还是跪
着,头慢慢地垂在腰前,右手还紧紧握着dao,左手的指头软弱地在地上抓着爬着,有若
想拉着程杰的手。
程杰握住她的手腕,和子的手指抖动了几下,手指握成个拳头,终于无力地垂下了。
那蜷缩做一团的身体,颓然翻倒在地上,一双圆圆的眼睛半开半闭,血染全身,程杰探
探她的鼻息,已无呼吸。
“和子!和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程杰一时慌惶失措,想跑过去找那日本男人。
但他知道,和子已经气绝身亡了,她割破了自己的喉管。
程杰定了定神,和子的死状惨不忍睹,裂开的喉管,血染在地上,在她赤裸的十九
岁躯体上。
程杰记起刚才那日本男人用日语跟她说了些话,令她脸(se-dangjin)惨变,然后发生了这样的
事。他隐约记得那些日语发音,只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程杰想起小时在街头流浪,听见过人说,如果一个人死不瞑目,双手握拳,那是死
得有冤情的。
“程先生不要再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了,和子谢谢你”的遗言在他耳边响起。和子显然是受他们要
挟着,在无法可施的情况下,向他做死谏。
程杰悲痛无限,他知道时间无多,吻了吻和子的前额,急急穿上衣服,轻轻推开窗
户,往后面的走火梯爬下去,没命价地跑出了后巷。
他实在不知道何去何从,走出了大街,他不敢截计程车,只上了部经过的巴士,漫
无目的地坐着。
到终站了,搭客都下车了,他亦只好下车,怕坐得久,引起别人疑窦。
然而到哪里去好呢?
程杰又走了几个街口,有若丧家之犬,见到另一部巴士,他又坐上去了。
他的头脑开始冷静,他没shaa过人,海关亦没怀疑他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入境,他怕什么?但是,到
哪里去才好呢?
巴士经过了不少地方,程杰从未到过三藩市,他只在别的海员口中听说过唐人埠、
日本埠,他想他刚才交dupin的地方是日本埠,他要避开那个地方。
在明信片上,他也见过金门桥、金门公园和那些听说会叮叮当当响的电车。
他口袋里有一大叠美钞,但是他不晓得应该到哪儿去。
巴士继续走,他看见好多好多树,想来那便是金门公园。他需要找个地方静下来想
一想,于是便下了车。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和子的尸体不断袭击他的心头,他想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他想逃命,矛盾缠
在一堆。
走呀走的,公园似乎走不完,天气冷,没多少人。程杰干脆坐在树下,坐了半晌,
居然看见一双东方籍男女在不远处走过,女的高挑漂亮,男的亦长得很帅,两人亲亲热
热的,满脸春风。
在那双男女后面十八尺左右,有个矮小的东方籍少女跟着,一双眼睛没离开过那俊
男的背影,她的步调没那么大,只在密密脚的跟着,程杰觉得好生奇怪。
那矮小的女郎全神贯注地跟着,没留心地下一堆枯枝,啪的一声摔倒了。那一声惊
动了前面的一双情侣,两个一同回过头来,那男的向跌得趴在地上的瘦小女郎走去,那
瘦小的女郎抬头凝视着他,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程杰还以为他打算扶她起来,料不到那俊男停在三尺之外用英语不客气地说:“希
素,别再跟着我们!”
那高挑漂亮的女子仍站在十尺之外,动也没动,只交叠着双手,对那俊男说:“罗
拔,别理她,她神经不正常。”
趴在地上的瘦小女郎眼中充满妒意地望了那美丽的女郎一眼,那meinv向俊男招招手,
他便掉头而去。不理会趴在地上的女子,继续跟meinv搂着走。
程杰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走过去把那瘦小女郎扶起来。那女郎咬着下唇,程杰好奇
地问:“你们是认识的?”
那瘦小的女郎点点头:“那是我的姐姐。她很漂亮吧?”
程杰觉得很奇怪,她这姐姐对她比对下人还不如,她为什么苦苦地跟着?他看得出
她对那男的有情意,但他对她亦似乎十分不耐烦,她跌得趴在地上,两个人都忍心得不
顾而去。
程杰没回答她的话,只细看她的脸孔,瘦瘦的瓜子脸,略为窄一点,圆圆眼睛亦太
小一点,像两颗钮扣般扣在眉下,鼻子微微往上翘,细小的鼻孔大露了一点,嘴巴并不
阔,但嘴唇却厚度和阔度几乎一样,怎么看也说不上是张动人的脸孔,她的姐姐实在比
她漂亮太多了。
“嗯,你叫做希素?”程杰问:“你是zhongguo人吗?”她点点头:“我十岁便整家移
民到美国来了。嘿,每当别人赞我姐姐漂亮的时候,一看见我,总是不好意思地补上一
句:希素念书很好,很能干。”
程杰拈起根枯枝微笑着:“想来你一定很能干,那也是种赞美啊。”
希素摇摇头:“我宁愿漂亮,能干有什么用?好的东西不是先给我的姐姐,便是让
她抢去了。”
程杰心想,谁见了她的貌美姐姐,都免不了什么都先给她了。那叫做罗拔的俊男,
也许是她姐姐从她手中抢去的吧,大概还不费吹灰之力呢。
一阵寒风刮过来,黄叶纷纷落下,程杰想起在天涯他处的雪儿,有禁不住的孤寂与
感伤。希素见他出神地看着叶子片片飘下,衣衫单薄,满怀心事似的,伸手接住几片落
叶,似乎连寒冷也感觉不到。
“你不冷吗?”希素见他的衬衫外边只套了件薄薄的羊毛外套:“太冷了,别坐在
这儿。”
“我没有地方可去。”程杰平日根本不会对希素这么平凡的女子有兴趣,但现在于
然一身流落异乡,他倒想她多陪他一阵:“有没有暖点的地方,我们喝杯咖啡?”
“我们?我和你?”希素有点受宠若惊,从来没有男人向她吊膀子的,何况,眼前
这个是那么的英俊。
“我不认得路。”程杰无奈地又向她笑笑。
“你从哪儿来的?”希素狐疑地问。
“总之不是从这儿来的,要是你害怕,便不用陪我喝咖啡。”程杰说。
希素这辈子也没碰见过什么男人请她喝咖啡,面对着这个谜一样的青年,她有点不
知如何是好,但想想,有位美男子陪伴在身边,也可以威风一下。
她想起她姐姐和罗拔常去的地方,眨着她的小豆豆眼睛对程杰说:“北海滩那边有
间专门卖爱尔兰咖啡的店子,喝了包管你浑身发热。”
“去海滩?”程杰说:“公园已经够冷了,还去海滩?”
“不。”希素不禁笑了,“那只是那区的名字,也是那些叮叮当当的电车的终站,
其实并不是海滩。”
“好啊,你带路。”程杰说。
“你能喝酒吗?”希素问。
“你不是说去喝爱尔兰咖啡吗?”程杰奇怪地问。
“爱尔兰咖啡里面有酒的,怕你醉。”希素说:“你真的不是这儿的人。”
“你倒不要醉,醉了我不晓得送你回家,我告诉过你我不认得路。”程杰打趣地说。
希素奇怪地望着他:“你到三藩市多久了?”
“才一天。”程杰答道:“别担心,我不是通缉犯。”
希素细看他,看不出他的年纪,只知道他不大:“你离家出走?”
程杰哈哈地笑了:“唔,离家出走,多有意思的玩意,可惜我从来没有家。”
希素觉得他的潇洒笑声中似有无限凄苦,一时怔住了:“那你喝完咖啡到哪儿去?”
程杰双手插在裤袋中大步地走:“到时再算。”他人高步大,希素人矮步小,追不
上,程杰站住,回头等她,只觉风中的他俊朗高大,隐隐看见美丽的姐姐又挽着他的臂
弯,做然地不理她的死活,她原是不配的。
希素握着她细小的拳头,急步追上去,她但愿在咖啡室中碰见姐姐和罗拔,让他们
知道她也有美男子作伴的。
到了咖啡室,天已晚了,咖啡室生意甚好,人头涌涌,瘦小的希素几乎挤不进去,
程杰勾住她的臂弯,像提小鸡似地提了进去。
一坐下,赫然发觉罗拔和她的姐姐两手相牵地在喝着咖啡,希素的眼里喷出妒火。
程杰哪有不明白的,虽然饱经风霜,但大男孩心性未改,故意殷殷勤勤地执住希素
的手,做情话绵绵状,其实是只动嘴没发出声音。
希素的姐姐隔着几张桌子,以几乎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他们。不服气地以最娇媚的
眼神向程杰抛过去,程杰特意望也不望她,只做全神贯注状望着希素,嘴皮仍在动。
希素的手一时僵了,低声问程杰:“你在说什么?”
程杰风度翩翩的一笑:“做戏给他们看,气死他们。”
希素偷偷地看了他们一眼,姐姐的媚眼不成功,罗拔倒黑着脸,两人好像开始吵嘴,
希素又紧张起来了。
“喂,”程杰说:“演戏投入点,别看那罗拔,你不想赢一次吗?侧过头来,凝视
着我。”希素诚惶诚恐地照做了。
程杰说:“放松点,别再看他们,当他们不存在。”
果然过了不久,希素的姐姐老大不高兴地走了,罗拔跟在她后面。程杰顽皮地哈哈
大笑,希素禁不住也相视而笑。
“好玩吗,希素?”程杰放下了她的手。
“好玩。”希素如在梦中:“我居然没那么难受了。”
程杰喝尽了杯中的咖啡:“希素复<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仇记,嗯?”
希素说:“你怎么还有心情这么玩?你是不开心的。”
程杰耸耸肩:“我的心很乱,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如玩玩。”
希素感激地、怯怯地望着他:“谢谢你。”
程杰说:“不用谢,我走了。”
希素问:“你说你不认得路,你到哪儿去?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忙的?”
程杰结了账:“我有麻烦,你别管我了。”
希素坚决地摇摇头:“你帮过我,我也要帮你。”
程杰想了一阵:“我需要找个地方静静地想一想,但我不能住酒店。”
希素考虑了一会儿:“我家在唐人埠有间杂货店子,下面有个地窖,你可以在那儿
过夜,除了我,没人会到那儿去的。”
程杰不语。希素说:“家里没人喜欢做的事便派我做,我惟一有权管的地方便是没
人肯下去的地窖。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出卖你的。”
“别忠心耿耿得那么快,我可能是大坏蛋。”程杰说:“假如,那罗拔问起你我的
事,你会不会跟他说?显然,你对他也忠心耿耿啊。”
希素眼圈一红:“他,他……怎会再跟我说话呢?姐姐根本不允许他跟我说话,他
也是不想的,但是,谁在姐姐手中,谁便得服从她,我不恨罗拔。请你别再问我关于他
的事。”
程杰几乎想说:“你别再跟着人家了。”但想想,事不关己,何况自己的问题还没
有解决,便只跟着希素搭车。
夜已深了,唐人埠的店食肆都关了门,希素把他带进间卖钉珠毛衫、钉珠手袋和香
港制造的衣服的店子。
收数机后面有道门,希素开了,程杰往下望,一片黑漆漆:“就是这地窖?”
希素点点头:“我会给你拿点吃的喝的和一个睡袋,白天我在这儿收数的,我会下
来看你。”
安顿好程杰,希素便走了。程杰钻在睡袋里,冷了一天,现在才温暖点。每合上眼
睛,他便看见和子的尸体,他没法再报答她了。
正在辗转反侧间,他听见地窖的门呀的一声开了,传来轻细的脚步声,程杰急忙跳
起来,看看有什么其他出口。
啪的一声,地窖的电灯亮了,站在灯掣旁边的,正是希素的姐姐,穿着条紧身牛仔
裤,一件紧身毛衣,程杰隐约看见两颗突起的乳头,显然她没有戴胸围。
程杰完全不明白她的来意如何,她倒先开口了:“猜不到我会来吧?”程杰一时不
晓得怎么回答她才好。
“我是海伦,希素的姐姐。”她那长长大大的媚眼诱惑地凝视着程杰:“欢迎你
来。”
程杰没作声。海伦一头浓密卷曲的头发,像泼墨山水:“别紧张,你睡吧。”
程杰说:“你站在这儿我怎么睡?”
海伦叹了口气:“我想通了,你和希素方才是故意气我。像你这么一个男人,怎会
看上希素?”
“你来干什么?”程杰问。
海伦扭扭蛇腰:“你气倒了我,我要索取赔偿。”
“什么赔偿?”程杰面对这个尤物,猜不透她在打什么主意。
海伦仪态万千地站着,诱人的嘴角含嗔亦含笑:“我不喜欢恼你,那么,平息我的
怒火吧。”
程杰说:“我没有向你道歉的理由。”
“谁要你道歉?”海伦柳腰款摆,走到程杰跟前,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柔软的乳房
贴住他的胸膛,丰满的菱角嘴轻轻印在程杰的嘴唇上,舌头轻轻地挑开了他紧闭的唇、
紧紧咬着的牙齿,找到了他的舌头,热情地吻下去。
程杰身不由己地发觉自己的嘴和舌头跟她的在啜吸着,起初还有点戒心,渐渐便魂
飞天外。
当他还在混混沌沌之际,海伦放下了双臂,退后了一步:“唔,你真的懂得接吻,
这就是赔偿了。”
紧张了好多夭,捱冷捱了整天,担惊受怕了半日,这个温柔热烈的吻,令程杰浑身
松弛下来。他一直在死命撑住,忽地松弛了,不禁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海伦忙伸
手扶住他。
但是程杰人高身重,身体向前一倾,海伦不够气力扶着他,程杰一倒,便压在她身
上,两个人一同跌倒在地。
海伦被他压在下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抽得身出来,一看程杰,仍趴在地上,海伦
摸了摸他的额,热得烫手,连忙把睡袋拉了过去,盖在程杰身上。
程杰昏了一阵,张开眼睛,发觉自己脸贴在冰冷的地上,挣扎着翻过身来,用手肘
支起上半身,正对着海伦如花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程杰一时好像失忆似的。
“你病了,刚才昏了过去,几乎没把我压扁。”海伦说:“来,快钻进睡袋里去。”
程杰这辈子都没怎么病过,很感到尴尬,雪儿的生离、和子的死别、黑泽和小仓的
追逼,再加上多天的紧张疲累,他实在没气力了。
“怎么办?”海伦看看表,“这么晚了,怎么给你叫个医生?”
“不用了,我躺躺就好。”程杰头昏脑胀。
“怎么躺下就好?你看,你还在抖着。”海伦想了想,干脆也钻进睡袋中,温暖柔
软的身子把他暖着:“合上眼睛,乖乖地,睡一会儿,睡一会儿。”
程杰闭目养神了大概半个钟头,脑筋渐渐清醒,赫然发觉海伦睡在自己身边,关心
地凝视着他。
“你怎么了?”海伦捏捏他的手:“还在发烧呢?”
程杰没有回答,他太累了。
“很辛苦吧?”海伦问。
“还好,你回家吧。”
海伦本就没回家的打算,她看见希素鬼鬼祟祟地在家拿睡袋,不期而然便联想到在
咖啡室向希素大献殷勤、望也不望她一眼的美男子。
她比希素大上五年,这地窖,是她常与新男友缠绵的地方。看见希素拿着睡袋走,
海伦一时心头火起,便跑到店子里看她干什么。
她老早打定主意,假若希素居然够胆量跟那美男子在地窖里幽会,她便要把他抢过
来,然后抛弃他,以报一气之仇。
想不到希素规规矩矩地走了,她便跑下地窖去找他晦气,却想不到这个年纪比她小
的俊男并不是什么小男生,勾起了她一连串的好奇。
“你病了,我不能丢掉你一个人在这儿。”海伦说。
“你走吧,你并不认识我。”程杰说。
“难道希素认识你吗?我从没见过你。”海伦不服气。
程杰微微一笑。“是的,我们认识很久了。”
海伦嘿了一声:“别以为骗得倒我,要是她认识了你很久,便不会像吊靴鬼似地跟
着罗拔。”
程杰哦了一声:“为什么认识了我很久便不会跟着罗拔呢?”
海伦见他邪邪地笑着,一时想起自己的话露出了马脚,不过,露出马脚便干脆坦白
了。
“要是希素有了你这么好看的男朋友,还有空跟着罗拔吗?”海伦抚着程杰的脸:
“你真的很好看,我要陪你到天明,到时看看希素的样子。”
“我不是你的玩物,不等到天明,我便走。”程杰转侧了身,背着海伦。他哪有心
情跟这两姐妹纠缠下去?他只想养好精神,尽快离去。
可是一阵肠胃翻腾,程杰呕吐起来,海伦手忙脚乱地在地窖拉出了包扎存货的纸张,
替他抹干净了,拿了杯水给他喝。
“水冷一点,但喝了嘴里便没那么苦。”
程杰喝了,仰卧着:“吐了反而好,想吐又吐不出来时真难受。”
海伦从裤袋里掏出了纸巾,轻轻地印着他额上的汗和嘴角,俯身下去又吻他。
“不!”程杰又一阵肠胃翻腾,吐了海伦一身一脸,这回吐得更凶,海伦一急之下,
脱掉了过头穿的毛衣,接着他的呕吐物,忘记了自己裸着上身,四处找毛巾纸巾的既抹
程杰,又抹自己的脸,狼狈得很。
大大地吐了一番,程杰胸臆的翳闷少了,人舒服了很多,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只觉
一双温柔的手在按摩着他的太阳穴,一张眼,正对着海伦玉笋似的奶子,这时才发觉她
没有穿上衣。
“进来。”程杰指指睡袋:“别冷着了。”
海伦钻了进去,程杰已经太累了,没再说什么,沉沉睡去。海伦拥着他,不时凝视
着他俊美的侧面,渐渐也困了,连灯都懒得熄掉便睡着了。
沉睡的两个人都不知道清晨已到。
海伦不回家睡觉是常有的事,希素一边酸溜溜地想,海伦一定不晓得跟罗拔鬼混到
哪儿去了,一边又有点窃窃自喜,她认识了个对她那么好,又需要她照顾的人。
这天希素比平日提了早到了店子,准备下地窖看程杰。一打开地窖的门,奇怪居然
灯光亮着,急急走下楼梯一看,程杰在睡着,睡袋上边却露出一双玉腕和一把长长的卷
曲秀发。
希素三步并作两脚的跑过去,不禁大叫了起来;“姐姐!你,你……”
海伦让她惊醒了,撑起裸着的上半身,希素的诧异与失败感混在一起:“海伦你好
不要脸!”
“什么好不要脸?”海伦顺手一巴掌打过去。
一吵起来,程杰也醒了,希素捧着脸怨怨地看着程杰:“想不到你也是一样。”海
伦骂着希素:“是又怎样?人家生病了,只有你这笨蛋才会把他搁在这儿不管!”
希素跑去存货堆中掷了件钉珠外套给海伦:“还不穿上衣服!”
海伦把毛衣掷回给希素:“光天白日的怎么穿钉珠毛衣?到那边去把我的大衣拿
来!”
希素委屈地把她的大衣拿过来,程杰刚坐起身来,海伦接过大衣,没披在自己身上,
却披在程杰身上,还摸摸他的前额:“好了些儿,还有点微微发烧,别再受寒了。”
希素气得肺也炸掉了,把那钉珠毛衣往海伦胸前一抛:“还不穿衣服?你这暴露
狂!”
程杰让这两姐妹吵得耳朵嗡嗡作响,躺回睡袋中,双手垫在头后面:“别吵了,别
吵了。”
“把你的大衣让我穿,我不穿这钉珠外套!”海伦仍是声势汹汹的,希素只好脱下
大衣让她穿。
程杰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皱着眉像在苦思些什么。海伦和希素见他不语,倒静下来
了。
“你在想什么?”海伦问。
“关你什么事?”希素说:“我知道的你又不知道。”
“别吵,别吵。”程杰喃喃自语,像在追忆着的念着她们听不懂的话。
海伦听了一阵:“你在说日文?”
程杰望望她:“你会听日文?”
“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海伦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程杰道:“但愿我知道。”
海伦的拇指和食指啪嘲地擦了一下:“容易,我把罗拔叫来,他是日本人。”
“你还好意思把罗拔叫来?”希素又无名火起。
海伦不理她,跑到楼上打电话。半晌,罗拔便来了,奇怪地望着他们三个。
海伦对程杰道:“你再说一次。”
程杰说:“我只是强记着发音,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罗拔侧耳听了几回,翻译着:“要是你不能令他继续为小仓先生服务,他的钱也赎
不回你。”
程杰听了,如万箭穿心,想不到一个风尘知己,为了不愿他踏入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之途,而甘心
为他牺牲性命。
可怜的和子,他给过她什么?不过是寒风中一条温暖的围巾。如果这已是她最大的
欣慰,她短短的一生所受的凌辱不晓得有多少了。
他又给过雪儿什么?为了维护他,她甘愿违反她的原则,替他把dupin拿出险境之外。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配不起她们任何一个。
希素、海伦和罗拔见他呆呆的,三个人都有不同的问题在心里。
罗拔拖住了海伦的手便说:“我们吃早餐去。”
海伦甩开了他的手:“我没胃口吃早餐,你跟希素去。”
希素怎肯剩下姐姐和程杰在一起,也说:“我不去!”
罗拔倒愕住了,平日这两姐妹都争着要他,今天却两个都不要他,他还以为海伦故
意要他表态,便再牵着海伦的手:“我和你去吧!”
海伦厌烦地再甩开他的手:“我都说不去了!”
罗拔一怒之下,向希素招招手:“她不去我们去?”
希素望了望程杰,程杰说:“你去吧。”
希素眨着她那双小豆眼睛,服从地跟罗拔去了。
他俩一离开,海伦便问程杰:“他翻译那两句日语对你有什么意思,弄得你呆呆
的?”
“没什么意思。”程杰忍住悲痛。
海伦交叉着手:“没有什么意思?我听见个‘他’字呢,那么那个‘他’是不是你
啊?你很多钱吗?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程杰说。
海伦抚着如云秀发:“哼,服侍了你整晚,吐得我满头满脸都是,还不肯把名字告
诉人家。”
程杰啼笑皆非:“又不是我叫你来的,是你自己来的。”
海伦发刁了:“这是我家的地方,什么我不可以来?我倒可以叫警察拘捕你,告你
私自潜入。”
程杰最不怕泼辣女人:“好啊,你去报警啊,是你妹妹请我进来的,你告什么?”
海伦打量了他一下:“告你什么?非法入境。”
“错,我有签证。”程杰说。
“唔,告你不解温柔。”海伦坐近他身旁。
“那也是犯法的吗?”程杰觉得这女人颇有趣:“这是法庭不会理会的投诉。”
海伦长长的眼睛斜视着他:“那么我向上帝告。”
程杰摇摇头:“上帝不受媚眼引诱的,你向魔鬼告吧。”
“那岂不是要向你告?”海伦斜斜向上吊的长长眼睛真像张大千笔下的白蛇。
“我是魔鬼吗?”程杰说:“谢谢你的恭维。”
海伦灿烂地笑了:“你知道是种恭维便好了。唔,我想你是知道的,不然你不会摆
脱掉希素,叫她跟罗拔先走,只留下我陪你?”
“是的,我是有意支开他们的。”程杰说:“你贪新厌旧,就让可怜的希素跟被你
抢去的男朋友吃顿早餐吧。”
海伦满怀自信地说:“用得着我抢么?希素是什么料子?罗拔先跟她结交,不外是
因为有借口亲近我而已。”
程杰说:“你以为世上没有比你更动人的女子?”
“不。”海伦的指头在程杰的方方下巴划着:“只不过没有比我更大胆的女子。”
“你是说没有比你更厚脸皮的女子吧?”程杰想看看海伦会刁到什么程度。
海伦不怒反而哈哈大笑:“是,我很大胆,也很厚脸皮,但你可知道,单是厚脸皮
是没用的。希素老跟着罗拔,她不厚脸皮吗?只是不够大胆而已。”
“我不信你胆大包天。”程杰心里己有了个主意。
不出他所料,海伦果然说:“我是胆大包天的。你以为我只有一副样子?我是有心
灵,也有脑袋的。”
“我有烦恼,你够胆量帮我忙吗?”程杰说。
“什么烦恼?”海伦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替我出去买份报纸。”程杰说。
海伦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她做,听了不禁大失所望:“叫我去买份报纸?你以
为我是丫环么?”
程杰喉干舌燥:“那我等希素回来,叫她去买好了。”
一激之下,海伦悻悻然站起身来:“我去给你买。”
过不了五分钟,海伦便回来了,把报纸递给程杰。程杰翻着报纸,赫然见到和子的
尸体照片,心中一恸,一阵晕眩。
他的英文程度有限,两年的海员生涯和泡在酒吧的日子,令他能说颇为流利的英语,
可是字却只看懂不够一半,但他急需知道报上的报道是什么。
“海伦,我有点头昏,你把这一段念给我听好吗?”
海伦看见尸体照片,哗然大叫:“这么难看的照片,你还有兴趣知道详情?这女人
不是自shaa便是被谋shaa啦!”
“你念吧。”程杰说。
“不是你的‘问题’吧?”海伦狐疑地看着他。
程杰努力忍住内心的冲动,海伦看他那样子,好奇之心大发,于是便念起来:“不
知名日籍女子在日本埠一公寓内毙命,喉管破裂,身体赤裸,初步调查,警方相信是自
shaa。”
程杰心里怦怦地跳:“是谁报警的?”
海伦念着:“邻居日籍老妇敲门,发现门缝中渗出鲜血。故而报警。”
“老妇?”程杰奇怪地问:“既然死者不知姓名,那老妇怎么好端端的去敲门?”
“让我看看。”海伦继续念:“老妇在上址已居住十年,日前隔邻公寓入住一名单
身日本少女,曾向老妇哭诉为男友所弃,老妇见她神态彷徨,担心之余,翌日便去敲门,
据老妇所言,自shaa少女之男友是zhongguo籍人士,年约二十二岁,身材高大,但老妇自言从
未见过该人。”
海伦念完了,赫然望着程杰:
“那个人难道是你?你为什么不去看她?你明知她会自shaa的,你好没心肝!”
“海伦,那是个陷阱。”程杰说。
“陷阱?”海伦问:“那个日本女子想要你,你不要她,她自shaa死了,那便一了百
了啦,还有什么陷阱?”
“不,完全不是那回事,我跟本不知道她在这儿,隔壁也没有什么老妇,老妇的话
是捏造的,他们只想逼我就范。”
“就什么范?”海伦愈来愈好奇了。
“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程杰说。
“哦,怪不得你要罗拔翻译那两句日语‘要是你不能令他继续为小仓先生服务,他
的钱也赎不回你’。她对你有那么大的魅力?”海伦酸溜溜地说。
程杰神伤不已,和子故意不将那两句日语翻译给他听,就是怕他会就范,那时她已
决定以死来解救程杰的了。
程杰想及和子的尸体无人认领,尸身扔在火葬炉让人一把烧掉,生也孤伶、死也孤
伶,不禁热泪盈眶。
海伦醋意更盛:“她是你的女朋友?”
“不,她是我的好朋友……”程杰说不下去了。
“好到要为你而死?”海伦讥讽地问。
“你不明白的,她是个可怜的女子,我也料不到她对我那么好。”
海伦幸灾乐祸地说:“死得好啊,赢得你这番热泪。”
程杰怒喝道:“住嘴!你只会换男朋友,你明白义理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别再侮
辱我的朋友!”
海伦不在意地说:“喝我?我怕男人喝的吗?你到底想怎样?”
“血债血偿。”程杰握着拳头。
“噢,那倒不失为一个男子汉。”海伦说:“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肯吗?够胆量吗?”程杰半激半哄:“我此生遇见的美丽女人都是情义俱全
的。”
“我会比她们任何一个都好。”海伦是好胜的:“要是你看不出来,便不会告诉我
这许多了。”
程杰说:“你到老妇住那公寓去,替我捎个字条。”
“去便去,我怕么?”海伦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要火并,唐人埠里有的是我
的义勇军。”
“你说什么?”程杰倒诧异起来。
“时间无多,先保住你的命再说。”海伦哈哈笑了两声:“把地址告诉我,什么字
条,你说,我写,用英文。”
程杰说道:“小仓,今晚零时,有人会来找你,你最好在那儿等着。”
海伦换了左手写字,但并不歪斜:“今晚零时?你的身体还未复原呢。”
“那不是问题。”程杰说。
“我现在就去。”海伦说。
海伦刚要上楼梯,程杰问道:“海伦,你到底是什么人?”
海伦笑笑:“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简单,回来再告诉你,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程杰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海伦只是任性妄为,抑或与什么来路不正的人有来往,
想想,不如干脆睡觉,养好身体,好赴今晚之约。
海伦去了好久还不见人,程杰担心起来,害怕她有什么不测。
直等到午后,海伦终于回来了,程杰放下心头大石。张开双手迎着她:“你终于回
来了!”
海伦投进他的怀抱:“原来你也是关心我的。”
“你这么久也不回来,真担心你让人缚起来了。”程杰说完,总觉得有点事情不对
劲:“咦,怎么希素没回来?”
“那还不容易吗?父母有事叫她做,她又不敢说在地窖里收藏了你,我告诉她我看
守着你好了。”
“你假传圣旨。”程杰道。
“你的字条送去了,你打算怎样?单dao赴会?”海伦问。
“是,”程杰答道:“我会答应替他们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我会故意失手,让警方拿着,把一切
供出来,顶多坐牢,我也要为和子报一命之仇。”
海伦像蛇一般缠上他身上,吻着他:“你不会单独的,我已经有安排,我喜欢男子
汉。”
“你喜欢的男人似乎很多。”程杰说:“我的女朋友,心中只有我一个。”
海伦听了,好胜之心又起:“女朋友?为了你的好朋友和子,你不惜拼命,假若命
丢了,你还有什么给你的女朋友的?”
程杰显得很无奈:“我从来没能力给她什么,她一直在付予。我做的一切,全是为
了她。”
海伦瞪瞪眼睛:“她叫你运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赚钱?”
程杰苦恼地摇摇头:“她痛恨这些东西。”
“她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海伦问。
“在知与不知之间吧,我们分别时没机会谈什么,不过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那好极了,我让她知道,她以后便会不理睬你。”海伦拍拍手:“你不适合太纯
的女人的,别浪费她的时间。”
程杰坚决地说:“什么也不可以分开我们的,终有一天她会是我的妻子。”
“言之过早吧?”海伦愈听愈觉得有个无形的敌手,遂要程杰成为她的战利品:
“先谈今晚之约吧,你准备怎样?”
“你别等我。”程杰语调温和了起来:“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而已。”
海伦的嘴角春风含笑:“单是这句话,已值得我为你而死了。但我又怎知道你今晚
会不会死呢?来,让我再吻你一次,不然我会终生遗憾。”海伦把性感的嘴角凑上程杰
的嘴角,紧紧拥着他,深深地吻他。
这时楼梯升起轻轻的脚步声,程杰背着楼梯,海伦面对楼梯,瞥眼间看见那是希素,
海伦便更加不放手,享受着希素妒愤交集的神(se-dangjin)。
“姐姐!”希素喊道:“罗拔在上面。”
“叫他去死好了。”海伦放下了程杰:“嗯,不,我上去见他。”
程杰一脸尴尬,希素默默地走下来,掩着脸坐下。
程杰从裤袋掏出一个信封,上面有个地址:“希素,假如你明天见不到我,请你替
我把这信寄出。”
希素抬起头,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亦意味到有不寻常的事会发生,犹豫地望着他。
“希素,我只能拜托你了,我叫程杰,你姐姐并不知道我的名字。”
“为什么你不告诉她?”希素问。
“她没问,我没说。”程杰道。
希素奇怪起来:“倒不像她平日的作风。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她没有恶意,你放心。”程杰说。
“她没有恶意?让我告诉你,她除了恶意之外,什么意都没有!”希素恨恨地说:
“别以为她对你有好意,她只爱她自己。别人的东西,她什么都要抢。”
程杰说:“你走吧,也许明天见,也许以后也不会再见,谢谢你。”
“那么你怎样?”希素捏着信封,外面只有个香港邮箱的号码:“什么我都可以帮
你做的,相信我。”
“如果我不相信你,我便不会把这封信交给你了。”程杰跟她握手道别,希素但愿
他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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